“蓮鏡無……”隨之寒猛然掙脫了安德森的禁錮,衝到蓮鏡無麵前,低下頭來看著她,淚眼汪汪地道:“你現在感覺如何?是不是頭昏腦脹頭暈目眩呼吸不暢?你哪裏疼?你哪裏不舒服?你……你是不是快死了?”


    蓮鏡無哭笑不得:“暫時還活著。 ”


    希蒙洛爾皺眉:“你先好好休息。你染上了鼠疫。”


    “知道我感染上鼠疫,你們還聚在這裏?”蓮鏡無哭笑不得:“出去吧。會感染的。”


    希蒙洛爾握住她纖細的手腕,他直視著她的眼睛:“阿蓮,和我回去好好休息。”


    蓮鏡無道:“不必了。”她看著希蒙洛爾仍然執拗的眼神,歎了一口氣,放下筆:“我不是生你的氣。而是這種病會傳染,你應該知道的。”


    希蒙洛爾定定地看著她:“我並不懼怕。”


    蓮鏡無此時猛然爆發出一陣咳嗽。她忍住咳嗽之後,聲音沙啞:“放心,我自有分寸。”說罷,她徑直走到桌旁,簡單地扶起一些玻璃製品,然後抽出一本本子,繼續開始記錄。


    她用的是中文。精靈看不懂,但隨之寒卻看得懂。


    “鼠疫第一日。心跳加快,耳鳴,伴有發燒症狀。腹股溝出現淋巴結腫大……”


    他越看越心驚。“神棍你讓開。”隨之寒推開希蒙洛爾,站到蓮鏡無的麵前,一字一頓道:“你染上鼠疫,是怎麽回事?”他覺得,他這輩子沒有這麽憤怒過。這種憤怒沉下來,就像是火山爆發前的平靜一般。


    蓮鏡無並未說話。回答他的是一陣咳嗽聲。


    “你究竟對你自己做了什麽!”隨之寒吼道:“你故意的對不對?他們做了什麽值得你這樣糟蹋自己?”


    蓮鏡無歎了一口氣。她停下筆,抬頭看向隨之寒:“隨小姐,那你覺得,除了這樣,我還有什麽更好的辦法研究這種病症嗎?這裏的設備不足以提取抗生素……一種藥劑,隻有我患上這種疾病,才能讓某些人拿出這種藥劑來。”她低下頭,繼續寫:“現在我要做的事情就是看一下這種疾病發生變異的表征。之後人體掃描時能獲得更進一步的一手資料……”


    隨之寒退後兩步,雙手控製不住地發抖:“你是不是理性過頭了?蓮鏡無?你要是算不好怎麽辦?要是暖暖不給你藥怎麽辦?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可能性?”


    “世界上有那麽多意外,不過多一樁罷了。”蓮鏡無微笑地取來一個玻璃瓶中的試劑,開始調配:“愚蠢的人之所以愚蠢,是因為他們不懂能舍。想要什麽結果,就要賭上一些東西。”


    “你夠了!”隨之寒一拳狠狠打在桌子上,他咬牙,青筋畢露。蓮鏡無眼疾手快,早在他拳頭落下時就已經一手三四個玻璃瓶將重要的試劑搶救起來。她歎息道:“隨小姐,你冷靜一些,為什麽就好像我把鼠疫試劑打在你身上一樣……”


    隨之寒喃喃道:“我還寧願你把試劑打在了我的身上……”


    他一出口,他身後的安德森與蓮鏡無同時一怔。


    蓮鏡無沒有說話。她淡淡道:“隨小姐,我很感謝你。”她放下那些玻璃製品:“但一些事情,我隻有分寸。你不必擔心。”


    “是不是為了他?”半晌,隨之寒突然喃喃出這一句,他指向旁邊一直站著的希蒙洛爾:“是不是為了他,你要做這些事情?”


    蓮鏡無一怔,隨即下意識地向希蒙洛爾看去。從剛才開始,希蒙洛爾一直沉默不語。他的的眼神很深,其中蘊含的悲哀卻讓她有些心痛。她下意識地回避他的目光:“不是。”


    “那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為了彌補我的過錯。”蓮鏡無說到這裏,燒紅的麵頰上開始出現疲憊的色彩:“你們出去吧。”


    “那不是你的錯!根本不是你的錯!”隨之寒幾乎失去控製,他上前一步,緊緊抱住蓮鏡無,無視她的掙紮,他隻覺得心中的那座火山全部爆發出來了,他積攢了多少年的想法,多少梗在喉口卻無法表達出的話,全部噴湧而出:“蓮鏡無,不是你的錯……”


    “你的天賦沒有錯……不死藥劑,就算你沒有研製出來,也會有人研製出來的……你的親人一直在為你驕傲著……我不恨你,我一點都不恨你,暖暖也是……”


    “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愧疚……你對癌世界愧疚……你對我們愧疚……你被他們拖走的時候,你覺得你在還債……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們從來都不這麽覺得……我們痛苦,我那時候幾乎崩潰了,你是我最重要的……親人啊!”


    蓮鏡無空洞的眼神裏隱隱有些觸動,但隔著夢境,她無法理解隨之寒的話。她嚐試著伸出手,輕輕拍拍隨之寒的背。


    “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你為什麽要把所有過錯都往自己身上攬呢?我們一起承擔啊!暖暖生病了,我知道你輟學轉軍校,你甘願繼續被他們監視被他們利用,換暖暖的醫藥費……你放棄自己的生活來成全我們的……可我不要啊蓮鏡無!我一直在追逐你的腳步,為什麽你不肯停下來,我們一起承擔……為什麽都要把什麽事情往自己身上攬,為什麽啊蓮鏡無!”


    年輕的特種兵幾乎歇斯底裏,隨之寒隻覺得自己又要失去她了。


    “不是你的錯……你為什麽就不肯放開呢?”


    “我知道你想讓暖暖活下去……你把她做成了生物智能電腦……但這並不代表你要為她做的一切事情負責啊蓮鏡無!她是我妹妹啊!就算要為她去死,也應該我去死不是嗎?”


    “為什麽這麽不珍惜自己呢?就算要算計,不要算計自己啊……你還有我們啊,我和暖暖不是嗎?我們是親人啊……”


    “我隻想你好好活著……幸福著……和誰都沒關係……”


    “求你……放開吧……”


    說到最後,隨之寒已經泣不成聲。他把頭埋在蓮鏡無的頸彎中,幾乎是貪婪地呼吸著有她在的空氣。


    她還在。現在的她還在。可觸摸,可觸碰。


    “不是你的錯……都不是你的錯……”


    近乎呢喃般的,他一直重複,他似乎隻能想到這句,但似乎所有想說的也隻有這一句。驀然間,他感覺脖頸中也有冰涼的液體。似乎有人在輕輕歎息。而後,一隻冰涼的手伸過來,慢慢地擦去了他的眼淚。


    隨之寒震驚非常,他鬆開緊緊抱著她的手,幾乎有些顫抖地握住她為他擦淚的手,將它緊緊貼在臉上。


    就像是當年,他在地下室見到傷痕累累的她。她把自己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裏。


    當年的他喚醒了他。而現在,他想喚醒她,在她的夢境世界裏。


    蓮鏡無的聲音溫柔。她輕聲道:“我聽不懂你說的話,但我能感覺到你的感覺。我們明明互不相識,卻總有熟稔的感覺。”她歎了一口氣,撫上他的眉眼:“為什麽要哭的這麽傷心?你是在為我哭麽?”


    “為什麽要為我哭?但我一點也不覺得委屈或者難過……”


    隨之寒緊緊地握著她的手,指尖的觸感讓他幾乎顫抖。他就像一個無助的孩子一般,隻能一直在重複著:“不是你的錯……一直以來……都不是你的錯……”


    蓮鏡無搖著頭:“你說什麽?我聽不懂。”


    還是無法傳達到她那裏麽?無論怎樣厚重的心意、怎樣強烈的感情,始終抵不過夢境的阻隔麽?隨之寒突然覺得諷刺莫名,他隻覺得苦澀地連話都說不出來。


    “蓮鏡無……求求你……”他閉上眼睛,顫抖著聲音,說出最後一句話:“不是你的錯……一切都不是你的錯……活下去。為了我,為了暖暖,活下去……不要再糟蹋自己了。”


    蓮鏡無張了張唇,她的聲音輕不可聞:“我聽不懂,抱歉,你在說什麽……為什麽,我一個字都聽不懂……”她有些怔忪,抬起頭,看著隨之寒:“你究竟是誰?你有話對我說,對不對?你再說一遍。”


    隨之寒拉起她的手,抵在胸口,一字一頓:“不是你的錯,放過你自己,為了我們,活下去。”


    “抱歉,我還是聽不懂……”


    隨之寒用力將她的手抵著自己的胸口,認認真真地看著她:“不是你的錯。活下去。”


    “你……”


    “活下去!其他都不重要!活下去!”隨之寒扳過她的身子,強迫她直視自己,一字一字地重複:“活下去!”


    蓮鏡無似是猛地一震。她似是受到了莫大的觸動一般,最後她像是意識到什麽一般,眼睛裏突然多了一些莫名的東西。她驀然反握住他的手,聲音也多了一些顫抖:“你……認不認識……隨之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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