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焉其實早在去年就已經從董扶那聽說了益州有天子之氣的說法。


    不過他也很清楚,要想廢史立牧,絕不是一個好時機。


    因為去年天下承平,根本說服不了天子。


    而到了去年年末,天子因為收稅而引起了軒然大波,涼州幽州交州率先叛亂,這讓劉焉看到了時機。


    於是就在三地都陷入苦戰,源源不斷的求援奏折在往洛陽遞的時候,進宮麵聖。


    中平六年二月,漢朝用的是夏曆,也就是後世的農曆,所以二月時節,在陽曆已經是三月,在北方屬於回暖的時節。


    西園中春意盎然,鳥語花香,四處鶯鶯燕燕。


    劉焉踩著小碎步穿過暖陽灑落下樹蔭斑駁的碎石小道,來到了人工湖邊的草地上,草地上建有宮殿亭閣,天子正在高台之上遠眺。


    這算是個漢靈帝的一個愛好,原來他喜歡登永安宮的侯台。


    張讓趙忠在永安宮南邊的步廣裏與永和裏都有大豪宅,為了怕天子看見,就勸說漢靈帝不要登永安宮的侯台。


    為此漢靈帝不再去永安宮,但又特別喜歡遠望,於是就在西園修建高台,經常在西園看西市。


    西園高台足有二十餘丈高,差不多50多米,花了漢靈帝數千萬錢建造。


    除了西園以外,玉堂殿也重新修繕過一次。


    有了錢之後,漢靈帝派宋典修繕南宮玉堂,又派畢嵐鑄造四個銅人排列在蒼龍、玄武宮前。


    並且鑄了四座鍾,可容二千斛糧食,懸掛於玉堂及雲台殿前。


    又鑄天祿蝦蟆,吐水於平門外橋東,轉水流入宮內。


    又造翻車渴烏,安放橋西,用來噴灑南北郊道路,以節省百姓灑道路的費用。


    又鑄四出文錢,錢上都有四道和邊輪相連的花紋。


    粗略一數,這些年花錢如流水,之前陳暮幫忙收稅存的錢都快所剩無幾,今年支持北軍打仗都是個問題,難怪他滿腦子隻想著收稅,就是想著要彌補之前的虧空。


    劉焉沿著台階緩緩向上攀登,一步一步,氣喘籲籲。


    五十多歲了,身體頂不住。


    “太常卿。”


    漢靈帝在高台之上正眺目遠望西園外洛陽西市熱鬧的場景,聽聞劉焉過來,回過頭,剛好看到劉焉緩緩登上階梯,笑著道:“今日怎麽有空來皇宮找朕了。”


    太常雖為九卿之首,但實際相當於後世的禮部,主管祭祀禮樂社稷宗廟禮儀等,除了節假日祭祀日以及禮儀方麵以外,幾乎沒事做。


    所以平日裏劉焉要麽待在家裏,要麽待在太廟。即便三公九卿開朝會的時候,也都是泥塑菩薩,很少說話。


    今日忽然來找天子,確實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劉焉平複了一下疲憊的身體,上前拱手一禮:“臣劉焉參見陛下。”


    “太常卿坐。”


    漢靈帝招呼他坐下,君臣在高台之上,暖暖的春風吹拂,台上旌旗招展,桌案上擺了瓜果點心。


    “謝陛下。”


    劉焉道謝後入席,二人分列而坐。


    等劉焉坐下之後,漢靈帝才奇怪問道:“太常卿不在太廟,今日來找朕是有何事呀?”


    劉焉正色道:“陛下,臣今日來,是有國家大事要與陛下相商。”


    漢靈帝好奇道:“太常卿請說。”


    劉焉認真說道:“今諸州紛亂,邊關事起,朝廷稅收不上來,中央政令無法下達去地方。皆因各地官員與豪強勾結,巧立名目,拉攏豪紳,將本應該屬於自己要上繳的稅收轉嫁給百姓,百姓苦不堪言,不得已而殺官造反。”


    “還有這等說法?”


    漢靈帝一愣,他倒是知道各地官員一直在上書說稅難受,也一直在勸他不要繼續收稅,倒是不知道這些官員為什麽會忽然這麽抗拒。


    張讓他們倒是知道原因,可他們不敢說。因為他們的宗族也是地主豪強階級,同樣在抗拒交稅。


    劉焉繼續說道:“不錯,各地官員大多是買官出身,他們有錢買官,自然也是各地豪強。陛下收稅,那些豪強自然不願意交錢,於是與官員勾結在一起,或是抗拒交稅,或是隱瞞田地,或是逼百姓多交稅,此乃亂天下根基之本也。”


    漢靈帝臉色一黑,狠狠地一拳砸在桌案上,怒罵道:“這些蠹蟲!”


    身邊的張讓趙忠等人縮了縮脖子。


    既然在這個位置上,與朝廷無數官員肯定有糾葛,他們的宗族名下亦有無數田產,天子要收稅,同樣也是在拔他們的毛,因為在這件事上,張讓趙忠他們也是站在朝臣這一邊,不希望天子收稅收得太狠。


    劉焉笑著道:“陛下,幽州涼州交州荊州大亂,就是因為地方官員跟地方豪強聯手壓迫外族,試圖從外族身上收稅,彌補他們的虧空。而這樣的方法很快就會傳到中原腹地,到時候這些官員與豪強再聯合逼迫我們漢人百姓交稅,則黃巾之事又得重演。”


    漢靈帝聽得有點不對勁,臉色不善道:“太常卿也是來勸朕不要再收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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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焉忙道:“非也,陛下,臣認為,之所以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是因為各地刺史隻有監管的權力,而無插手地方事務的權力。各地豪強隻需要重金賄賂地方縣令、太守,就能夠剩下大筆稅款,而各州刺史知道這些情況,卻無法幹預。天下縣城、郡國何其之多,中央又管不過來,造成了這個結果。”


    漢靈帝不解道:“那以太常的意思是?”


    劉焉微微一笑:“應當廢史立牧,中央派信得過的重臣去各地擔任州牧,以州牧監督各地太守縣令,若有收受賄賂,欺上瞞下的官員,則立即罷黜,然後由這些州牧來全權處理收稅之事,則朝廷的稅收必然能送上來,各地亦不會出現官員豪強壓迫百姓之事,則天下安穩,扶我大漢之基。”


    廢史立牧?


    漢靈帝在心中思索。


    他在意的是錢能不能收上來。


    現在看來,錢之所以收不上來,確實是各地方官員推諉,不斷拖延。


    不管是各地豪強也好,還是地方官員也罷,都在明裏暗裏對抗中央朝廷,找出各種理由不服從王命。


    要是一個兩個還好,大不了處理掉。可全天下幾乎大半以上的官員都這樣,那就不太好處理。


    而且這也側麵說明,這些官員完全不在乎中央朝廷的權威,認為朝廷不敢拿他們怎麽樣。


    大漢160多個郡國,1000多個縣,各級官員數萬,很多官員都是明著順從朝廷,背地裏卻是根本不執行朝廷的政令,可謂假公濟私,陽奉陰違。


    這樣的現象太多,漢靈帝就算生氣,頂多也就拿一兩個人開刀,可天下的官員那麽多,他總不能一次性裁剪數萬人吧。


    為此他也隻能命令張讓趙忠等人,讓派遣在各地的宦官催促地方官員盡快辦事。


    問題是十常侍自己也有無數田產,朝廷上下很多官員都是投靠他們獲得的晉升,也就是俗稱的閹黨。


    天子這麽做,不僅損害所有世家豪強的利益,同樣在損害閹黨的利益。


    因此即便是十常侍,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出工不出力。


    這也是為什麽去年下達的政令,到今年才收了不到百億的稅上來。要是在前幾年,幾個月的時間,各地的稅收早就上來了,何苦等到現在?


    漢靈帝想通了這一點,大抵也就明白劉焉說得確實有道理,為了那讓他癡狂的七百億稅收能夠拿上來,他點點頭道:“太常卿說的是,刺史權小,無法監督地方,朕應該派州牧去各地,取代刺史,讓州牧行使權力,將今年的稅收上來。”


    劉焉大喜,順著漢靈帝的話說道:“隻要各地州牧能掌控權力,督促地方官員,監督豪強交稅,安撫好百姓,陛下便有無數的錢收上來,如此再用錢治理地方,則大漢江山穩固,劉家有萬世之基也。”


    漢靈帝高興道:“那以太常卿之見,各地州牧應當選何人?”


    劉焉毫不猶豫道:“州牧權重,非等閑之人不能擔任,應以劉氏宗族之人方可,這些人都是劉家子孫,高祖世祖之後,心中懷著漢朝天下,必忠心為朝廷效力,絕無二心。”


    “太常卿言之有理。”


    漢靈帝深以為然道:“隻是宗室之中,有聲望擔任州牧之人極少,目前也隻有太常卿與宗正卿二人而已,恐怕實難以顧全天下。”


    劉焉想了想,說道:“那除了老夫與伯安以外,陛下還可以委任德高望重之臣,如黃子琰,素有清名,必然能安撫地方。”


    “太常卿之言,深得朕心,卿既然想為國效力,朕雖不忍卿離去,亦不忍阻卿拳拳報國之心,不知太常卿想去何地擔任州牧?”


    漢靈帝問。


    劉焉答道:“益州刺史耿鄙與其寵臣程球貪贓枉法,益州百姓怨聲載道,臣想去益州。到時候為陛下安撫益州百姓,督促益州豪強繳納稅收,今年必為天子帶來一州之稅。”


    聽到這句話,漢靈帝大喜過望:“那便如此,太常卿便為益州牧。望太常去益州之後,能安民保境,讓田稅順利收歸中央,不負朕之所托。”


    “多謝陛下。”


    劉焉內心狂喜,表麵笑著拱手道:“陛下之言,臣銘記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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