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暮這段時間在邯鄲附近左右反複橫跳的消息瞞得過地方官員,瞞得過徐榮,可瞞不過豪強。


    豪強都是本地人,有些豪強還有宗族勢力,眼線多,路子廣。


    其實這也就是所謂的群眾路線。


    因為漢朝的群眾很多都是依附於豪強,即便沒有在豪強家裏當家奴,也有可能租賃豪強土地當佃戶。


    一個縣城,大部分的經濟、土地乃至人口都掌握在他們手裏,形成了所謂的莊園經濟,自己的莊園當中,宛如一座城市。


    秦家莊也是如此,他們有自己宗族秦家人,同時還有兩千仆從賓客家奴等,雖比不得清河崔氏、中山甄氏等家產無數的大豪強,但也算是中等豪強。


    而且秦家交友廣泛,與邯鄲鄴城各地豪強關係都不錯,聽聞陳暮在附近,秦家就發動關係,讓各地豪強幫忙打探,尋找他的蹤跡。


    如之前陳暮在肥鄉的時候,在肥鄉擁有大量田地的另外一家豪強李氏,通過自家勢力,把這個消息告訴了秦家。


    可惜陳暮在肥鄉停留太短,當秦家人趕到的時候,陳暮早就遠走高飛了,他們沒有追上。


    後來陳暮又跑去了武安。


    邯鄲巨富鄧氏,就是當初被羅市賊劫走糧食的豪強,在武安方向的永年鄉有大量田地,得知消息,又給秦家人報信。


    秦家馬不停蹄地趕來武安,總算是在陳暮轉移之前,藏進了白壺穀的山裏,讓他們等到了機會。


    原本秦風是打算直接派兵上去助女婿一臂之力,但蔡陽分析,認為他們的家兵實力不強,人數不多,隻有三千多人,在正麵戰場發揮不了作用,應該找準時機出手。


    於是秦家人就埋伏在了北麵的白壺穀出口,如果陳暮被徐榮擊敗,往北而逃,他們就從兩側山間殺出,助陳暮一臂之力,將徐榮打退。


    結果沒想到陳暮向來貪生怕死,不打仗就在那裝逼,一打仗就慫成了狗,自己跑到北麵山裏,撞上門來。


    就這樣,被秦家人給逮了個正著。


    遠處喊殺聲震天。


    張飛即將跑到穀口,阿大阿二張龍趙虎他們也做足了準備,即將發起衝鋒。


    秦風納悶道:“女婿,你作為主帥,怎麽一人孤身往山裏跑,幸好遇到了我們,若是壞人,你就危險了。”


    陳暮心道你都不覺得你自己才是最危險的嗎?


    而且女婿為什麽喊得這麽熟練?


    “秦莊主,我本想北上去接應族人,無奈兵力不足,所以隻能在此設伏試圖擊退徐榮。我上山,是為了觀望形勢,以便做出改變應對。”


    陳暮解釋了一句。


    秦風看向遠處,隨著時間慢慢推移,天色越來越亮,山間的薄霧慢慢消散,玄甲重騎列陣以待,便詢問道:“那你現在如何應對?”


    陳暮沉吟道:“秦莊主願意助我一臂之力嗎?”


    “當然。”


    秦風拍著胸脯道:“你可是我女婿。”


    一旁的秦琪嘿嘿一笑:“姐夫,你說吧。姐姐自從兩年前見你一麵,每日茶飯不思,以前經常與族人去城外瘋玩,不時采桑逗蠶,現在天天讀書練琴,說是要配得上你。”


    羅敷臉蛋羞紅,霞飛雙頰,刹是好看。


    按照當時的價值觀來說,羅敷家雖然也是地方豪強,但社會地位跟陳暮比起來還是差得遠。


    一個是曾經的中央高層,有才名,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天下有名的大孝子,大才子,高級官員,富有海內名望。


    一個隻是普通豪強的女兒,根本沒法做比較。


    所以羅敷努力提升自己,就是為了讓自己配得上陳暮。


    這是不是像極了為了心愛之人,努力改變的你。


    但漢人女子對於追求自己的幸福是敢用於邁出這一步的,所以即便秦琪這麽說,她也是努力抬頭挺胸,雙眼含情脈脈地看向陳暮。


    陳暮撓撓頭,被狂熱粉絲愛慕的感覺呢,至少在眼下,還是不錯的。


    “那請莊主派士兵下山,埋伏於左右山林。我即可前去傳令,讓士兵佯裝敗退,等追兵到北麵山穀,一舉殺出,打徐榮一個措手不及。”


    陳暮說道。


    他之前的打算是在東麵山穀進攻,但東麵山穀地形寬闊,真打起來,頂多是四六開,勝負的天平在他這邊,可徐榮也有四成勝算,如果徐榮應對得當,打個五五開也說不好。


    所以如果能把徐榮引到相對狹窄的北麵山穀來,雖不利於重騎兵進攻,可同樣也不利於徐榮的輕騎兵進攻呀。


    而他還有新的伏兵,這樣一加一減,他的勝算就最少能到八成。


    “我陪你去。”


    蔡陽揚了揚手裏的大刀。


    陳暮點點頭:“有勞。”


    有這樣一個武力值不低於90的保護,安全感還是有。(史上蔡陽是被劉備殺的,但武力值節選自演義的話,那蔡陽武力值怕是不低於90了,和關羽打了幾十回合不分勝負,被用計殺了。)


    當下在蔡陽的陪同下,二人下山。


    隻是還未等他們靠近,那邊張飛已經抵達穀口,阿大阿二張龍趙虎等人率領著玄甲重騎已然殺去。


    “蔡壯士,還請你去幫忙傳令掩護我三哥撤退。”


    陳暮看到這一幕,知道來晚了,可他又不敢進入戰場,刀槍不長眼,會死人的。


    蔡陽道:“小事一件。”


    說罷拍馬而去。


    那邊玄甲重騎陡然衝陣,打了西涼輕騎一個措手不及。


    塵土飛揚,鐵甲森然。


    徐榮看到這一幕,低聲喝道:“陳子歸果然狡猾,他沒有把所有兵力都用於設伏,而是分兵埋伏。”


    “怎麽辦?”


    華雄問道:“打還是不打?”


    “打!”


    徐榮一咬牙:“步兵馬上就跟過來了,先讓騎兵邊打邊撤。”


    玄甲重騎與西涼輕騎兩股洪流猛然撞在了一起。


    第一排的玄甲重騎與第一排的西涼輕騎因為巨大的衝擊力,宛如兩麵牆一樣轟然倒下。


    緊接著第二排踩著他們的身體繼續往前衝,戰馬的嘶吼、士兵的慘叫、兵刃鐵甲之間的碰撞聲不絕於耳。


    雙方的前軍紛紛落馬,即便厚重鎧甲,也難以抵擋千斤重的馬匹踩踏。


    但玄甲重騎畢竟是重騎兵,在第一排抵消了衝擊力後,後續的力量跟上,已經占據了一定優勢。


    張飛跑出穀口,等阿大阿二張龍趙虎他們這些後備力量上了以後,又立即調轉馬頭,大喊道:“繼續衝鋒!”


    三百玄甲重騎同時轉身,他們已經十分疲憊,但眼下是生死存亡的關鍵,必須要打。


    正在此時,蔡陽已經趕來,大喝道:“張將軍何在?”


    “汝是何人?”


    張飛轉頭一看,身後奔來一騎,在那人身後遠處,陳暮坐在馬匹上正向他招手。


    蔡陽到近前喊道:“我是來助陳尚書一臂之力的,陳尚書說,讓你們佯裝敗退,往北麵山穀撤離。”


    “什麽?”


    張飛大吃一驚:“這個時候兩軍已經糾纏在一起,如何撤退?”


    “我願與將軍一起斷後!”


    蔡陽大刀揮舞。


    現在的蔡陽年齡並不大,隻有三十歲,跟十多年後迎戰關羽比起來,正當壯年,武力值已是巔峰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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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到他的話,張飛咬牙道:“那就隨我衝陣,打退敵人再說。”


    說罷催動馬匹,再次向陣中衝殺進去。


    “四弟有令,撤退!”


    張飛邊喊邊衝,後排還沒衝進去的玄甲重騎聽到他的命令,紛紛掉頭,前麵二百多騎兵已經與敵人糾纏在一起,難解難分。


    騎兵衝陣並不是大家所想的那樣組成海浪一樣向前衝,而是有秩序,前排與後排之間,都有一定距離。


    畢竟一旦前排騎兵沒有衝進去,那後排肯定會撞上去,所以需要一定緩衝空間。


    這邊前麵四五排的騎兵已經衝入陣裏,後排的騎兵還未衝進去。


    因此當張飛下令的時候,他們能及時撤出來。


    可已經衝進去的騎兵就很危險。


    張飛並沒有打算拋棄他們,殺了個回馬槍,蔡陽跟在他身後,二人一同殺入陣中,舍命拚鬥。


    “撤,撤,撤!”


    張飛不斷地解救被纏住的騎兵,不停地高聲呐喊。


    蔡陽手中的大刀翻飛,眨眼間就擊殺了數名西涼輕騎,幫助幾名玄甲重騎脫離戰場。


    二人靠著自己的勇武,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打退了西涼軍的數次進攻。


    遠處華雄看到這一幕,不解道:“他們撤了,是打不過我們嗎?”


    “不是,是我們的步兵來了。”


    徐榮回頭看了眼,自己的南軍步軍精銳已經抵達,說道:“他們可能要撤回穀裏,再次發動衝鋒。”


    這其實也是陳暮之前做好的設計,第一輪衝鋒是利用山穀地形,給予徐榮迎頭痛擊,將他們的西涼輕騎先鋒軍給打殘,然後再撤回山穀,利用山穀較為開闊的平地地形打他的步兵。


    但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誰也沒想到忽然冒出一支新軍來幫助自己。


    陳暮便開始陣前微操,讓玄甲重騎原本的邊打邊撤,改為佯裝敗退,不再回山穀集結,而是直接往北麵狹窄的出口逃跑,引誘徐榮繼續追擊。


    先不說徐榮不知道陳暮有了援軍,單說北麵峽穀地形可比現在的峽穀地形窄得多,隻能容納數名騎兵並列。


    而東麵峽穀地形開闊,可以容納二十餘名騎兵並列,開闊一點的地方可以打數百人的騎兵混戰。


    因此在北麵的峽穀地形,更容易步兵發揮。所以不管怎麽考慮,徐榮必然會選擇繼續追擊,而不是看到陳暮出了“昏招”,反倒疑而不進,錯失良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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