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暮從東郡回了平原國,再從平原國回了濟南。


    陶謙雖然占領了濟北國,但濟北國並沒有把東郡與平原國分隔開,三地的位置有些像廣西雲南貴州的關係,三方緊湊在一起,卻互相都有接壤。


    因此陳暮從東郡的聊城縣,沿漯水北岸的博平縣,進入了平原國境內,在邊境青州軍的保護下,往濟南而去。


    由於青州現在已經跟冀州撕破臉皮,所以作為青州的外圍屏障,平原國和濟南布置了大量兵馬,由沮授為平原相,田豐為濟南相,再有大將張飛、張遼、高順、黃忠等大小數十名將領把守。


    此時的平原國和濟南國已經像是一個鐵桶一般,對冀州的防守密不透風,陳暮一路走來,看到邊境線上密密麻麻都是大量的軍隊,顯然是雙方都已經開始正麵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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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同時也注意到,除了平原國和濟南國以外,泰山沿線卻沒有太多防守力量,這讓陳暮想起陶謙這個隱患,就隱隱有些擔憂,怕陶謙跳反。


    幾日之後,他抵達了濟南國的治所東平陵,聽聞陳暮回來,張飛沮授特意從平原城趕來,幾人再度聚首,開席宴會。


    吃過宴席,陳暮就讓張飛沮授田豐三人留下來,在房間中商討眼下的局勢。


    四人坐下,張飛反倒坐在主位上,現在他可是朝廷封的左中郎將,屬於五官中郎將序列,比之雜號將軍地位要高,僅次於大將軍、驃騎將軍、衛將軍以及前後左右四將軍等重號將軍,擁有兵權。


    而且他還是四兄弟中的老三,陳暮當然不能在張飛麵前當老大,安排他坐在主位上後,自己坐在張飛右手邊下手第一個,便環視眾人問道:“諸位,我來時見從平原方向,正有大量糧草輜重運送往博平,這是何故呀?”


    張飛立即說道:“這是大哥做的決定,四弟若有疑問,不如現在就回臨淄找大哥問清楚。”


    “事情是發生在平原,我找大哥做什麽。”


    陳暮笑著擺擺手,轉頭看向沮授:“莫非是曹操找大哥要的這些東西?”


    沮授點點頭:“嗯,前些日子曹操給明公送信,說遭遇了陶謙的襲擊,東郡損失慘重,糧草所剩不多,祈求明公能給予他一些糧草武器輜重,明公欣然同意,命我給他送了糧二十萬斛,鹽三萬斛,鎧甲兩千副,各式刀刃兵器八千柄。”


    二十萬斛?


    好家夥,我TM直接好家夥!


    饒是陳暮老謀深算,向來都心機深沉之輩都差點當場破防。


    糧草二十萬斛是什麽概念?


    一斛就是一石,也就是二十萬石糧草。


    以士兵每天12-14漢斤,平均一月吃約三石糧食,二十萬石足夠一萬人吃大半年。


    而換算成錢幣,亂世一石粟米糧價大概在500-1000左右,折中取750,那也值1.5億錢,再加上鹽和鎧甲兵器,這筆援助高達二億多枚五銖錢。


    青州現在確實富裕,根據《漢書·食貨誌》和《管子·治國》記載,黃河中下遊土壤肥沃地區畝產極高,能達每畝3-4石,以青州耕地麵積四千多萬畝,就算每畝隻產3石,總收入也能達到一億多石。


    不過這一億多石並不是指青州得的總收入,而是要扣除掉青州三四百萬百姓的口糧,再從剩餘之中繳納一定糧食做稅款,青州采取的是休養生息的政策,對百姓稅收不高,大約是十五分之一,每年能得七八百萬石糧食。


    再加上沿海地區以產海鹽,巨澱湖附近數十萬畝種植了高產的占城稻,還有曾經抓的那麽多青州黃巾全送去屯田,每年青州的能夠獲得的糧食近千萬石,錢幣收入無數,在綜合實力上隻比冀州差一點而已,已經成為天下僅次於冀州最富裕的州。


    但青州有錢有糧不假,可從初平元年開始,關東軍的糧草就是由冀州與青州負擔,二十萬大軍每日消耗不計其數,再算上運糧的輔兵一路上吃穿消耗,打了整整三年,雖不至於全部打空,但也並沒有想象中那麽富裕。


    以陳暮的計算,目前青州應該也隻有一千多萬石存糧,看著很多,可以後還要發生大規模戰爭的。而且青州的自然災害也不少,地震、蝗災、洪水、大旱乃至冰雹和嚴寒,都能造成糧食減產。


    除此之外,青州還有二十多萬大軍要養,本土七八萬人,洛陽那邊還有十多萬,雖然洛陽那邊在河內實行屯田製,大部分原來的白波軍都成了屯田兵,可以自給自足。


    但還是那句話,以洛陽現在的耕地麵積,養活六十萬人加十多萬軍隊肯定沒問題,可一旦到了災年,糧食歉收,那這個體係就很容易崩潰。


    像洛陽就曾經數次發生災難,蝗災地震大旱等,一旦到了這個時候,就經常有百姓大饑,人相食的慘劇發生。


    所以老大哥慷慨解囊確實是瀟灑,不過如果考慮實際情況,那就有些打腫臉充胖子的意思。


    陳暮乍然聽到這個壞消息,也沒有多想,直接問道:“你們沒反對嗎?”


    沮授雙手籠在袖子裏,搖搖頭:“反對不了。”


    “大哥執意要給?”


    “不是。”


    “那是為何?”


    “兗州地理位置太重要了,必須籠絡住曹操。”


    田豐說出了答案。


    這也是青州幾個高級謀士給劉備的共同意見。


    沮授解釋道:“曹操初平兗州,口丁匱乏、糧草近無,又加上天災人禍不斷,已經到了窮途末路之時,除了這次以外,今年六月,我們也陸陸續續給了他三十萬斛糧草,幫助他渡過此劫,相信過了今年,明年他應該會好過一些,不會再找我們要糧食了。”


    聽到沮授和田豐的話,陳暮微微眯起眼睛,仔細思索了片刻,這才點點頭,神情緩和下來:“嗯,這樣的話,那確實要給。不過這次之後,若他再來要錢要糧,就不能再給了,曹操可是一條喂不飽的豺狼呀。”


    沮授不解道:“曹操現在正與我們關係極好,又互為盟友,應當暫時不用防備吧。”


    陳暮卻笑著問他:“公與兄,你見過曹操否?”


    “沒見過。”


    沮授搖搖頭。


    陳暮道:“我與曹操已經認識了近十年,此人可是雄才大略之輩,萬不能小覷。”


    “當真?”


    沮授將信將疑,他不認識曹操,自然也沒法做評價。


    田豐想了想,也道:“我雖跟曹操不熟,但觀其在長安之戰中作為,確實是一位敢於用兵之人,而且善用奇謀,膽略驚人。”


    “不錯。”


    陳暮說道:“此人野心不小,絕非易與之人,若讓他發展起來,恐怕尾大不掉,威脅到青州發展,甚至有反噬之險。”


    聽到這句話,別說沮授,就連田豐都笑了起來,說道:“子歸多慮了,曹操雖有才略,但他此時名義上是兗州牧,實際上也不過占了東郡,民不過數十萬,軍不過數萬,糧草兵刃還得找我們借,又如何能威脅得要青州?”


    兗州八郡,任城國、濟北國、東平國三地人口少,麵積小,城池隻有三到七座,雖然在曹操治下,但給不了曹操太多幫助。


    而其他陳留國,太守張邈與曹操貌合神離。濟陰國,太守吳資素來不喜曹操。山陽太守袁遺則是袁家之人,不服從曹操調遣。泰山郡的應劭也是割據自立,夾在曹操陶謙劉備正當中,左右逢源。


    所以曹操最開始就隻有一點點地盤,唯一的好消息是他的東郡是一個橫跨整個兗州的長條形,首尾兩端分別與青州的平原國,司隸的河內郡兩邊接壤,能夠讓劉備去司隸支援的軍隊糧草通行,不然的話,劉備才不會給他支援,讓他穩定地盤呢。


    陳暮並沒有跟他們解釋什麽,隻是微笑道:“所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不管能不能威脅到青州,讓青州周邊勢力繼續保持著弱小,再聯合他們一起打擊冀州,是我們現在最重要的策略。所以既不能讓冀州起勢,也不能讓徐州兗州豫州強大起來,此謂之國策也,諸君要謹記。”


    “嗯,知道了。”


    沮授田豐二人點點頭,陳暮的這個策略,他們同樣認可。


    這就是強國之陽謀,自己要強大的同時,也得打擊可能會威脅到自己地位的人。


    有些像後世漂亮國的招數,但實際上春秋戰國時期,大家就都是這麽做的,漂亮國那點伎倆跟我們幾千年前的老祖宗比起來,還差得遠。


    而陳暮卻是在這件事情上開始細細思索起來。


    其實給曹操糧草幫他渡過難關也不算什麽,袁術還給了呂布二十萬斛糧草,引誘他攻擊下邳呢。


    現在兗州的位置太重要,如果曹操扛不住,那不僅青州到洛陽的東西糧道兵道會斷,還會導致南北相連,袁術如果有北上勾連王芬之意,對於他的計劃將是個很大的打擊。


    因此隻要能夠達成戰略目的,就算給一百萬斛糧草都行。


    可問題是陳暮深知曹操不是等閑之輩,如果把他喂得太飽,恐怕會反噬。


    曆史上曹操和跟呂布爭兗州的時候,最慘的時候隻有三縣之地,兵馬不過萬人,程昱就是在這個時候弄得人肉脯,慘得曹操差點去投奔袁紹,還是袁紹見他可憐,就給了他兵馬糧草,讓他支撐過了這段時間。


    這件事情在《三國誌》裏幾乎沒有任何記載,是因為陳壽是晉朝官員,必須貶袁尊曹,如果把這件事情寫出來,聯係到官渡之戰,難免會給世人一種曹操恩將仇報的感覺。


    但《後漢書》裏可是一五一十把事情記載得清清楚楚,原文是:“操圍呂布於濮陽,為布所破,投紹。紹哀之,乃給兵五千人,還取兗州。”


    包括袁紹曾經大呼:“曹操當死數矣,我輒救存之,今乃背恩,挾天子以令我乎!”以及大將朱靈也是袁紹派過去幫老曹的,結果跟了老曹不回來了,這都是有史料記載依據的事情。


    所以在陳暮看來,曹操可以養著,但一定不能讓他發展壯大,必要的時候還得進行扼製,防止他發育起來後,又搞一次官渡之戰,背刺劉備,那樂子可就大了。


    因此必須要想辦法抑製住曹操的發展才行,至少不能讓他得了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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