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勳接到袁術讓他回防的指令後,毫不猶豫地決定撤兵。


    曹豹自然是不同意的,畢竟在他看來,馬上就要攻下整個兗州的時候撤退,顯然是不明智。


    不過不同意歸不同意,他也沒辦法,人家老家都快沒了,而且已經幫他占領來大半個兗州,這個時候撤,也沒什麽可指摘的地方。


    隻是該勸還是得勸勸,多爭取一點時間也是好的。可惜張勳下定決心,今晚就走,兩人發生來一些爭執,不歡而散,張勳領著三萬大軍連夜撤出了兗州,大搖大擺地穿過濟陰郡,南下進攻梁國。


    張勳一走,曹操壓力就驟減。這個時候曹豹就隻剩下四萬人,雖然還是比曹操的人馬多一倍,但麵對老奸巨猾的曹操,曹豹這點智力以及多出來的兵力,就顯得那麽微不足道。


    黃河南岸,三月春風微撫,河岸楊柳飄蕩,兩側山巒起伏之間,數十艘小船順著河流飄下,自濮陽來到來二百裏外的鄄城北麵二十公裏左右的黃河岸。


    後世的濮陽在黃河北岸,鄄城在黃河南岸。但漢代的黃河沒有改道,地理位置幾乎就是在後世的濮陽市區穿插過去,因此此時的濮陽與鄄城都在黃河的南岸,河岸邊蘆葦叢蕩漾,數十隻小船緩緩靠岸。


    黃河波浪滔天,河麵寬度最長處能達數公裏。東郡地段河麵雖然不像孟津地段河麵最遠能達十多公裏,兩岸距寬達二十多公裏,但也相差不遠,從南岸望向北岸,是一眼見不到頭。


    特別是河中央地段,浪濤洶湧澎湃,如海波一般翻滾,浪花最高的時候能達到十多米,普通小船行走在其上,如大海中的一葉扁舟,隨時都有傾覆的危險。


    曹操的小船名字叫做露橈,也稱走舸,是漢代的一種運兵船,因為體態輕盈,往來如飛,不敢走河中央,隻能走河岸邊順著水流一路向東蕩漾下去,即便如此也有兩艘船被浪花拍翻,人死船毀。


    這些北方的士兵乘坐船隻顯然是遭了大罪,靠岸後大量的士兵上岸就開始兩腳酸軟無力,不斷嘔吐。


    但這也沒有辦法,兵貴神速,要想神出鬼沒,就得利用交通工具,如果順著河流徒步也不是不行,可那樣的話二百裏得走三四天,時間上趕不及。


    曹豹做夢都沒有想到曹操已經親領五千大軍來到來他身後,黃河沿岸根本沒有派兵布防,他的主力都在濮陽東麵,完全沒有意識到現在的濮陽已經是一座空城。


    以至於曹操輕易地從鄄城北麵上岸,一邊派出斥候,一邊就地駐紮休整。


    在鄄城附近倒是有很多哨卡和士兵把守,可這些哨卡對於曹操來說形同虛設,幾乎起不到任何預警作用。


    因為曹操本來就是兗州牧,在東郡經營一年有餘,不能算是根深蒂固,但還數有不錯的群眾基礎,這些哨卡早就已經被偽裝成鄉民的曹軍斥候查得一清二楚。


    藏匿於黃河南岸休整一日,等士兵恢複體力之後,曹操得到消息,曹豹軍新一批的糧草已經從廩丘出發,正在往鄄城而來。


    這批運糧的護衛士兵並不多,看似有一兩萬人,實際上大部分都是輔兵與民夫,沒有什麽戰鬥力。


    曹操得知情報,大喜過望,當即決定準備進攻。


    他現在的位置是在黃河南岸,河邊秦亭附近。此地位於黃河邊,東南麵約三十公裏為廩丘,西南麵二十餘公裏為鄄城,三地形成一個三角形。


    而如果從廩丘向鄄城運送糧草,實際上就相當於從三角形的右側底角往左側底角行進,而曹操的位置則是從頂角南下,直接插入來三角形底邊中央,攔截住運往鄄城的糧草。


    一個簡單的三角形圖,就能清晰地概括目前的形勢。


    曹操親領大軍,前軍由從弟曹純率領,現在的曹操當然沒有虎豹騎,可二十三歲的曹純已有大將之風,軍容整齊,訓練有素,幾乎是一路橫衝直撞,沿途摧毀來大量敵人哨卡與堡壘,為後軍開辟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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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短二十餘公裏,在急行軍下,隻用來半天就抵達,這個速度對於廩丘與鄄城的守將來說是致命的,因為曹操的軍隊已經殺入來二地之間所在的箕山一帶。


    三月下旬陽光熾烈,再過一個月就要立夏了,曹操騎在馬上,兩側山林樹木鬱鬱蔥蔥,陽光灑落下來,映照著他斑駁的倒影。


    不遠處的官道上,正在發生一場大戰。


    曹純的前軍成功地攔截到了徐州運往前線的糧草輜重,一輛輛馬車牛車運載著貨物,連綿數裏,一眼看不到頭。


    幾乎是在晌午剛過,運糧隊準備先在箕山歇息一下,等下午再啟程的時候,埋伏在附近山林裏的曹軍驟然殺出,曹純一馬當先,然後是李乾於禁呂虔等將領,帶領著麾下士兵,與敵人的運糧戰兵交戰在了一起。


    運糧車隊猝不及防,完全沒有想到曹軍居然會在這個時候進行攻擊。


    不過唯一的好消息是這次領兵運糧的將領數陶謙從泰山之中招攬過來的泰山賊孫觀。


    孫觀與臧霸是同鄉舊識,原本臧霸在青州站穩腳跟之後,是打算邀請他與來青州,不過卻為陳暮阻止。


    陳暮讓孫觀接受了陶謙的招攬,至於理由也很簡單,那就是當初陳暮路過泰山的時候,孫觀劫掠過他,與陳暮有仇,恐被青州二號人物所害,不敢投青州。


    然而實際上當初孫觀上來就被王朗打跑了,根本就沒有威脅到陳暮的安全,雙方自然沒有太大的仇怨,而且孫觀也願意加入軍情司。


    那麽孫觀之所以出現在陶謙軍中,原因自然也值得深思。


    隻不過現在至少目前還是在陶謙麾下,又不是在跟青州打仗,孫觀要想爬到更高的位置,就得下死力,所以現在麵對這種情況,自然不會想著逃跑,一邊招呼士卒向他聚攏過來,一邊命令弓箭手作好準備。


    在孫觀的指揮下,很快諸多士兵圍繞著車隊,最前頭的三百多徐州兵勇和曹純前軍兩千多人展開了拚死戰鬥。


    上百的徐州兵在車頭附近列成一個防禦圓陣,其後則是一列列弓箭手;更多的徐州兵在軍官們的招呼下拎著環首刀,嘴裏象狼一樣嗥叫著,命令輔兵將馬車與牛車推到了前頭,然後緣著馬車魚貫而上,利用馬車作障礙物殊死一搏。


    這些士兵都是孫觀從泰山上帶出來的精銳親衛,忠誠度極高,在與曹純的前軍接觸之後,馬車前頭的戰場上叱吼聲、呼應聲、兵器格擋聲、慘嚎悶哼聲,幾乎就沒停止過。


    從晌午日中到下午日昳,整整一個多時辰,車隊正麵正經受著嚴峻考驗,慘烈的拚殺根本就看不見盡頭。


    車隊尾源源不斷的援軍正在趕來,車頭的廝殺已經到了白熱化,這次運的糧草是曹豹四萬大軍三個月的輜重,對於徐州軍來說至關重要,所以除了一萬多的輔兵與民夫,還有四千戰兵,在孫觀的指揮下,所有的士兵英勇地與曹操的軍隊展開了周旋。


    兵刃交接聲、哀嚎聲、哭喊聲不絕於耳,微風拂過山崗,空氣裏好像彌漫著血腥味道,車輛與地麵到處都噴濺著雙方士兵的鮮血,好些地方黃褐色的夯土被血徹底浸透了,變成泛黑的殷紅色。


    散落的糧草與染血的兵刃隨處可見,禿尾掉簇的羽箭和折斷的兵器丟了一地。從曹純進攻的北麵山崗開始,一直到連綿不絕的運糧車隊隊頭,沿途胡亂堆疊著雙方戰死兵士的屍首,腳踩在地上,血液粘稠得像是能把讓粘住。


    “撤!”


    隨著一聲淒厲的呐喊,徐州兵終於承受不住嚴重的傷亡,孫觀率領著親衛殺出一條血路,帶著殘存的士兵且戰且退,沿著官道緩緩向來時的廩丘撤離。


    他們的傷亡實在太大了,哪怕這批運糧的士兵都是徐州精銳,可經過兩個多時辰,一個下午的廝殺,數量銳減了一半。


    很多人都說,古代戰爭軍隊極低的傷亡率就會崩潰,比例往往在10%-30%左右。


    然而這顯然是一個謬論,實際上冷兵器軍隊之所以容易崩潰,固然有部分是因為承受的傷亡率較低。


    但更多的是“戰場煙霧”的存在和通訊能力的提高跟不上戰場規模的擴大,所以往往1-2萬人規模的戰鬥更殘酷,而十萬人以上的戰鬥,突破一點就引起戰線的崩潰了。


    簡單來說,就是人數越少,如果遇到一個不錯的將領,越容易在幾千或者一兩萬人的小規模交戰中死戰,這樣的戰爭就會越殘酷,傷亡率也會更大。


    而人數越多,受限於通訊能力,一旦有一支軍隊受挫,那麽很容易造成連鎖反應,兵敗如山倒,別的軍隊也會跟著一起崩潰。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昆陽之戰和淝水之戰。


    一顆隕石能砸死幾個人?


    結果因為各種原因,四十二萬大軍,被劉秀帶著三千敢死隊從側翼進攻,直接就變成了全軍大潰敗。


    淝水之戰也是如此,劉牢之五千北府精銳渡河進攻,苻堅前軍後移,這個舉動導致所有人都以為前線戰敗了,中軍與後軍瞬間變得無比混亂,連跟敵人接觸都沒有接觸,直接演變為一場大逃殺。


    孫觀的軍隊一直到50%才瀕臨崩潰,並不是因為這些士兵有多精銳,而是人數少,更方便指揮。再加上一開始前頭有孫觀的精銳親衛頂著,這才能夠支撐到現在。


    跟全軍覆沒,死戰到最後一人的戚家軍和白杆兵肯定不能比。但到達這個程度已經十分了不起,即便數曹操也讚歎這名將領很不錯。


    不過現在當務之急不是欣賞人才,而是毀壞糧草。當下所有曹軍取出準備好的魚膏油脂,點燃火把,開始焚燒。


    通天的大火瞬間燃燒了起來,很快一路向運糧車隊尾蔓延去。隻是由於車隊實在太長,官道上密密麻麻全是馬車,而且曹操還想著把運糧的牛馬騾全都給帶走,導致點火的速度十分緩慢,過了一個多時辰才點燃了一半糧草。


    “明公,敵人援軍來了。”


    部將李乾匆匆來報,這裏位於廩丘與鄄城的中間地帶,報信的人是之前曹純擊潰的哨卡逃兵,這些人跑回廩丘或者鄄城報信,也需要最少一兩個時辰,再加上敵人還得趕來,給予了曹操足夠的時間。


    可惜的是曹操沒有算到運糧的將領居然能夠多抵擋他一個多時辰,不然的話,所有的糧食都得被焚燒幹淨,想到這裏,曹操又覺得惋惜,不過好在大半糧草都已經處理掉,哪怕敵人能夠搶救出來,數量絕對不會多,最終曹豹應該還是無法避免缺糧的命運。


    “撤軍!”


    曹操站在山崗上,一聲令下,他的軍隊也損失了接近千人,但戰果很明顯,焚燒了幾乎陶謙軍接近三分之二的糧草,而且還獲得了數千匹運送糧草的駑馬牛騾,即便這些牲畜不用來幹活,帶回濮陽,殺牛宰羊,就當犒勞三軍。


    等他們走後,從鄄城與廩丘方向的援軍這才姍姍來遲,來不及卻追趕跑遠的曹操軍隊,隻能就地滅火,經過數個時辰的撲救,援軍最終是成功搶救出來了約十萬石糧草,挽回了三分之一的損失。


    隻是這些糧草相比於現在孤軍深入的曹豹軍數量實在太少,隻能供曹豹軍二十天左右食用,因為除了戰兵以外,軍隊還有大量的輔兵與工匠,實際人數要多於士兵人數。


    而陶謙才剛剛籌措了一批糧食,想要短時間內再想籌措第二批,難度非常大。原本計劃是這一批糧草之後,兩個月之後才會有下一批。


    這樣加上曹豹自己軍中還有一些餘糧,在時間上完全來得及。因此這次糧草被毀,嚴重打擊了陶謙的計劃。


    兩日後,聽到糧草被毀壞的消息,向來以仁厚再在徐州著稱的陶謙,打碎了自己最心愛的玉佩。


    五日後,曹豹對鹹城發起了猛烈進攻,這次勢頭前所未有,雙方都拚盡了全力。


    特別是城頭戰的爭奪,曹豹軍幾次衝上城頭,雙方展開激烈的白刃戰,廝殺到了極為慘烈的地步,城中夏侯惇夏侯淵曹仁曹洪等守將的壓力極大,在他們死命拚殺下,數次帶領敢死隊衝鋒,城頭幾次易手,這才勉勉強強防禦住。


    接下來幾日,曹豹像是瘋了一樣,繼續進攻。城上兩邊的牆角裏胡亂堆疊著雙方戰死兵士的屍首,有些屍首斷肢來不及搬運,就在人們的腳下被踢來踩去一一仗打得太緊,誰都抽不出人手清理戰場。


    然而哪怕鹹城數次看著搖搖欲墜,可終究是沒有被攻破。所有人都知道,這是曹豹在做最後的嚐試,如果他不能在短時間內擊破鹹城,攻下濮陽,迫於糧草壓力,他就得撤兵了。


    也許有人說,仗打到這個份上。援軍被敵人利用圍魏救趙之計調走,自己的糧草也被焚燒了大半,或許也該到了撤兵的時候,為什麽一定要繼續打下去?


    可問題是對於陶謙來說,這次進攻兗州,是在完成他的戰略目標。如果兗州不能拿下,那他稱霸河南的夢想就再也無法實現。


    對於東麵是青州,北麵是冀州的艱難處境,作為四戰之地,徐州如果再不找一條出路,那就隻有死路。


    但這世上的事情,十之八九不如意,哪怕陶謙已經盡力,可終究沒有拿下兗州。


    到四月初,曹豹終於撤軍了。


    這一仗,對於雙方來說,幾乎都已經到了極限。


    曹操是兵力到了極限,戰損極大,兩萬人,隻剩下七八千還完好無損,陣亡了近四五千人,傷者也有七八千。


    而曹豹則是糧草真的支撐不住,如果繼續打下去,連撤回徐州的糧食都不夠用了。


    隨著這次糧草被毀,曹豹沒有能在短時間內攻下鹹城與濮陽,陶謙試圖占領兩州之地,與劉備王芬袁術一起並稱於中原的夢想,也隨之一起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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