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在紀靈來之前,孫堅還能借著頑強的作戰能力,再加上趙雲的兵馬,勉強能抵禦住袁術進攻的話。


    那麽當紀靈到來之後,孫堅軍就徹底沒法再打下去。


    昆陽之戰劉秀能夠以三千人擊敗王莽四十萬,淝水之戰劉牢之以五千北府軍擊潰苻堅八十萬,那都是有一些特定的條件,且是在數十萬大軍,難以統一指揮的情況下。


    而袁術再怎麽無能,他麾下也才七萬,再加上紀靈兩萬,總計九萬,軍隊數量鋪開烏壓壓一片,卻還沒有到一觸即潰,完全沒有任何組織的地步。


    曆史上袁術打了不少敗仗,被曹操摁在地上摩擦,被呂布也打得潰不成軍,除了攻打劉備時期,占領了徐州一些土地以外,幾乎沒見到過他打過什麽特別大的勝仗。


    但前期他的實力還是不錯,哪怕匡亭之戰敗了,也沒有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回頭就消滅了陳溫,占據了淮南,可見他還是有一點能力。


    九萬大軍包圍了孫堅,孫堅不得已,隻能與趙雲一起撤兵。


    唯一的好消息是袁術心急火燎地要去支援平輿,沒有再與孫堅浪費時間,讓張勳紀靈帶四萬人看住孫堅,自己領兵五萬去救平輿。


    兩邊打了一場遭遇戰,沒有分出結果。


    但孫堅還是拖延了袁術數日的腳步,為陳溫爭取了時間。


    也就在紀靈抵達的前一日,陳溫破了平輿城,劫掠了袁術的輜重,毀了他的糧草。


    城中守將李豐梁綱帶領殘兵跑了出來,半路上遇到了前去支援的袁術。


    袁術聽聞平輿被破,勃然大怒,揮兵進攻陳溫,激戰兩日,陳溫不能抵擋,撤兵跑回了淮揚。


    而在下半年,在汝南已經沒有了糧草支撐的袁術不得已,隻能進攻陳溫,殺死陳溫後占據淮南,就是後麵的事情了。


    至少眼下孫堅拖延了袁術的腳步,雖然沒有擊敗袁術,但將袁術重創,徹底破壞了袁術想要霸占荊州揚州豫州三地,圖謀天下的野望!


    豫州戰場隨著袁術落敗而落下帷幕,但兗州這邊,卻依舊處於風雨飄搖之中。


    五月份暴雨之後,到了六月份,就是持續兩個月的大旱。


    土地開始幹涸,河水開始斷流,即便是耐旱的粟苗,也因為沒有了水源,大片大片地旱死。整個兗州之地,徹底淪為了一片荒野之地。


    兗州大旱,青州和徐州也差不多。不過青州有一點比較好的是,這些年一直在吸納流民,利用賣海鹽的錢,官府給流民發放工錢,讓他們去修建大量的基礎水利設施,以工代賑。


    再加上馬鈞的龍骨水車,以及早前修建的大量蓄水池,還是勉強能夠度過這個旱災。


    其實主要也是得益於漢朝人少,漢和帝時期漢朝總人口才五千多萬,而經過這些年的變化,漢末戰亂天災瘟疫,到此時恐怕全國人口隻剩下三千多萬人,而且還在不斷銳減,畢竟西晉初年也才兩千多萬。


    而目前青州的人口約在四百萬左右,由於人口少,再加上官府積極修建水利設施,修建各種水渠、蓄水池、導致這場旱災對於僅僅隻有三四百萬人口的青州影響不是很大。


    雖然這點水利設施跟後世比起來肯定是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可要知道後世山東半島人口達一億多,支撐起三四百萬人口的農業、水利、公共基礎設施,自然不可能跟支撐起一億人口的設施去比較。


    所以眼下的青州,隻要有土地,以及春天新收割的冬麥足夠,還是能夠保障百姓的生存需求。再加上青州現有的存糧以及還不錯的水利工程,渡過這場短期的旱災還是沒有問題。


    但對於兗州來說,這場旱災卻是致命的打擊。


    沒有新糧,養不起那麽多人口和士兵,就意味著無論是戰鬥力還是實力都在下降。


    曹操軍與呂布軍相持兩個月,到七月份,曹操已經沒有多少存糧,不得不想辦法從劉備那裏借了一些,勉強支撐著。


    陳暮當然知道給曹操糧草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不可能還了。


    可又不能不借。


    曹操要是被消滅了,青州與洛陽就會被分隔開,各自為戰,這對於青州來說,並不是一個好消息。


    由於青州船運發達,與公孫瓚的幽州一直通過航運來保持商貿與聯絡,所以青州與幽州之間的聯係還是十分緊密。


    但黃河有一部分會流經冀州,如果陸路被截斷,河運也不可能了,到時候洛陽就徹底成為一座孤城,物資與商業往來就很難流通。


    比如青州的海鹽,就沒辦法通過洛陽這個天下中心作為商品集散地運往全國各地。


    漢代主要產鹽地有三個,一個是漢安縣與江陽縣一帶的井鹽,也就是後世的四川自貢。第二個是河東郡的池鹽,位於猗氏縣東,也就是後世的山西運城。最後一個是徐州廣陵國鹽瀆縣的海鹽,也就是後世的江蘇鹽城。


    從地理上看,後來的三國魏蜀吳,魏國占了兩個,蜀國占了一個,吳國則在婁縣,也就是後來的江蘇常熟一帶設置司鹽校尉,開辟新的鹽場煮海鹽。使得三國時期,三個國家都不怎麽缺食鹽。


    但現在川蜀在劉焉手裏,四川的井鹽也控製在他手中,作為重要的戰略物資,劉焉自然不可能大量出口,給自己治下數百萬百姓用綽綽有餘,出口的話,量不會太大。


    畢竟井鹽在產量與規模上,跟海鹽比起來還是要差很多。


    而運城現在屬於關中地區,離關羽的老家解縣也不遠,如今各路西涼軍閥占領了關中,在劉備撤軍,沒有了外部敵人之後,李傕郭汜等人互相內鬥不休,腦漿都快打出來,運城鹽池產量自然也不高。


    至於鹽瀆縣,出產的是和青州一樣的海鹽。


    可受限於曬鹽技術不高,用的還是戰國時期的煮鹽法,跟用曬鹽法的青州比起來,產量一個地一個天。


    因此實際上青州海鹽通過多年努力,以量大管鹹價格低廉等等優點,早已經占據了如今天下的食鹽市場,成為天下各地的消費者信賴品牌。


    同時海鹽也成為青州主要收入來源,如果沒有商貿通道,對於青州的經濟打擊非常大。


    所以現在保住曹操,不僅僅是為了保住青州通往洛陽的運兵通道,其實也是在保證青州的商業通道。


    雖然單一的經濟產業支柱會造成中等收入陷阱,不過前提條件是,你先能夠利用現有的產業把自身經濟發展起來再說。


    連發展都沒發展起來,談何中等收入陷阱?


    因此到了最後,還是要回到最初的階段,那就是為了維護青州集團自身的利益,必須要保住曹操在兗州的基本盤,哪怕曹操保不住,也至少要讓東郡掌握在青州手裏。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在興武元年七月份,陳暮就開始鼓動劉備與冀州的決戰,雖然也談不上決戰,但他們也必須要主動掀起這場戰爭才行。


    很多時候,戰爭往往並不是最終的手段,也並不是唯一的解決手段,可卻是最有效,且最簡單粗暴的手段。


    王芬把爪子伸到了兗州,不斬斷這隻爪子,那麽青州將永無寧日。


    青州臨淄,州牧府。


    劉備正在後院垂釣,夏日荷花盛開,烈日灼灼之下,他戴著一頂鬥笠,影子拉得極長,眼睛炯炯有神地看著池塘裏的魚,目不轉睛。


    陳暮悄無聲息地來到了他的身邊坐下,陽光照射在他白皙柔和的臉上,似乎也映照出了幾分棱角。


    “大哥。”


    “嗯。”


    “我們要出兵了。”


    “知道了。”


    “不問問?”


    “這有什麽好問的。”


    劉備灑然一笑:“王芬既然出手,我們就必須接下來,這點道理我還是懂。”


    陳暮點點頭:“嗯,不能再讓他得寸進尺。”


    “此戰我就怕徐州不穩。”


    劉備臉色有點凝重,徐州根基未失,他當初還派了蔡陽領五千人討伐,但隻打到崢嶸穀,就被琅邪相蕭建在莒縣攔住,沒法再進去。


    莒縣的地理位置太險要,左右都是群山,唯獨中間是一條山穀,名為崢嶸穀,莒縣就橫在其中,難以逾越。


    陶謙已經與青州交惡,如果趁著他們在與王芬交戰的時候,從琅邪國出兵偷襲青州背後,那對於青州來說,會是一個很頭疼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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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料陳暮卻微微一笑道:“大哥放心,陶恭祖進攻兗州失利之後,已經沒有膽子在出手,何況如今徐州自己內部也出現了一些問題,大哥盡管放心。”


    “那我們應當何時進攻?”


    劉備問道。


    陳暮說道:“應先派人聯絡公孫伯圭,下個月一同進攻冀州。”


    “善!”


    劉備感覺到魚竿有些跳動,輕輕一拉,一條鯉魚就被勾了上來,在陽光下甩著波光粼粼的尾巴,竟然是一條金尾鯉魚。


    到了八月,一輛輛運糧的車隊浩浩蕩蕩地從臨淄開赴平原國前線,到現在為止,青州也總共隻修了兩條水泥路,但卻是交通要道,一條是膠萊平原到臨淄,另外一條是臨淄到平原國。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


    不管是何時,糧食都是戰爭中最大的基礎,當兵吃糧在亂世中是亙古不變的道理。隻要你手裏有糧草,就可以招募更多的士兵。


    而就在青州開始準備戰爭存糧的時候,此時的冀州,卻處於一個古怪的氣氛裏。


    王芬病倒了。


    他的年紀已經很大了,去年就大病一場,一直沒有痊愈。


    冀州太尉府邸,王芬的長史辛評才剛從後廚出來,與那位經常給王芬煎藥的醫師打了個照麵。


    到前門的時候,就看到了司徒陳逸,司空荀和,以及其他公卿們進了府邸裏。


    其中也有郭圖、審配、耿武、閔純、李曆、劉惠這些人。


    太尉府主簿荀諶也在其中,他與辛評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辛評便走入其中,與諸多公卿們一起進去。


    這次王芬沒有在外麵大殿上,而是在自己的臥房。


    眾人進去之後,就看到他躺在病床上,周圍奴仆服侍著湯藥,但臉色蒼白,氣若遊絲,連湯藥都已經難以下咽了。


    其實最近這幾天來,隨著王芬身體日益蒼老,大家都能夠感覺到他或許已經到了天命的時候。


    畢竟七十多歲的老頭,在漢代算是長壽,壽終而寢也正常。


    隻是作為如今冀州的締造者,自中平元年以來,執掌冀州近十年,他的個人威望達到了頂峰,如果此時王芬出現什麽意外,對於冀州來說,絕不是一個好消息。


    現在眾人來到太尉府,其實不僅僅是王芬召集他們,準備做給自己安排後事,其實也是想要詢問一下,有沒有一個可以繼承他遺誌的人出來。


    一行人陸陸續續來到王芬房間,荀和與陳逸來到床邊探視,就看到王芬勉強揮退了奴仆,對他們說道:“公舒,子良,你們來了。”


    “文祖公,病情如何,好些了嗎?”


    陳逸過來關切詢問。


    “唉,都老了。”


    沒想到王芬並沒有回答,隻是看到陳逸與荀和頭上的白發,忽然感歎道:“我們這些人,也該腐朽地進入棺材裏了,未來,是年輕人的天下。”


    二人相顧無言,王芬七十多歲了,荀和與陳逸也已經年近六十,父輩們在三四十年前經曆的黨錮之禍,仿佛就在昨日。


    荀和沉吟道:“文祖公,你今日喚我們過來,是有何事要安排?”


    王芬咳嗽了幾聲,慘笑道:“我自知大限將至,也是該把冀州托付給你們了,今日過來,是安排後事。”


    “文祖公......”


    後麵諸多公卿無不悲戚,可人生不就是這樣?


    生老病死,常態也。


    哪怕是雄才大略的秦始皇,到了最後,不一樣也得死去?


    他們早該看透了,這世上,本就沒有長生。


    “好了好了。”


    王芬看到他們的樣子,卻是笑了笑說道:“我看得很開,隻是記掛冀州,記掛天子,不然的話,我早就想回鄉安度晚年,今日請諸位來,就是想問問,以後誰可以接任冀州牧?”


    是冀州牧,不是太尉。


    實際上現在的冀州實際掌控者,還是王芬這個太尉兼冀州牧,他的主要職權來源,是州牧而不是太尉。


    畢竟從正常的職權劃分來說,州牧是實權,而太尉則隱隱有些是虛職的味道。


    所以如今冀州的三公九卿,也可以說是擺設。


    真正能夠發號施令的,還是王芬現在掌控的州牧大印。


    眾人互相看看,有人毫不猶豫地道:“司空可以繼任此位,司空為八俊之次荀公之子,名望滿天下,當為眾望所歸。”


    “子良公也可以,三君之後,人心所向。”


    九卿們紛紛推薦荀和陳逸。


    其實王芬叫他們來,也是這個意思,想要讓他們二人其中一個接替。


    可荀和卻搖搖頭道:“我便算了,老夫的年歲也不小,身子骨大不如前,何況與文祖公相比,我之威望又如何擔得起冀州之大業,還是子良來吧。”


    王芬在冀州的威望是怎麽來的?


    從中平元年擔任冀州刺史,將冀州治理得井井有條,經濟發達,百姓富裕,在民間的威望極高,所以他才能坐穩冀州牧的大位。


    要知道袁紹在漢末的名望是相當高的,可袁紹在冀州也得盤著臥著,不敢輕舉妄動,就是因為王芬在冀州根深蒂固,遠不像後來摘桃子的韓馥那樣沒有根基。


    而荀和呢?


    比王芬差得遠,何況荀和的年紀也不小了,年近六十,有心無力,自然不願意接手冀州這個攤子,所以他推薦相對比他小幾歲,且還是陳蕃之子,名望更高的陳逸來。


    哪料到陳逸聽到這話,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道:“不行,我不行。治理冀州乃國家之大事,我才能比之文祖差了百倍,如何能擔當起大任?”


    王芬皺起眉頭:“你們二人莫不是在推辭?這可不是在禮讓的時候,此時冀州已是風雨飄搖,正需要你們來輔佐天子方可。”


    荀和苦笑道:“若我有此心,何須推辭禮讓。隻是我與子良之才,以及威望遠不如文祖,談何能繼任此位?不過文祖,你家不是有兩位公子,聽聞長子素有賢名,何不繼任冀州?”


    公子在春秋戰國時期是指諸侯兒子,到了漢朝,雖然沒有像春秋戰國時期那麽嚴格,但也是指達官貴人之子。


    王芬在曆史上被抄家滅族,但此時並沒有,所以還是有兩個兒子。


    可聽到荀和談起自己的兒子,王芬歎氣道:“一個整日胡作非為,一個又隻知道誦讀經書,對做官毫無興趣,若非如此,我又怎麽可能希望將冀州托付給諸公呢?”


    不是王芬不想把這份家業傳給兒子,而是他的兒子跟陶謙的兒子一樣,都是對政治不感興趣,不願意做官的人。


    簡單來說,就是庸才,無能之輩。


    王芬活著的時候還好,等王芬一死,要真的是這兩個兒子繼位冀州牧,恐怕劉備公孫瓚和洛陽那邊,輕易就可以殺到冀州,將他們生擒。


    “這這這.....”


    “公舒與子良真的不願意接任嗎?”


    “諸公,冀州危矣呀.....”


    聽到王芬的話,眾人麵麵相覷,如今勉強能擔任起冀州牧的荀和陳逸不願意,那麽其他人就更加沒有威望。


    這樣一來,等王芬死後,冀州豈不是沒有了一位能主持大局的人?


    冀州怕是要危險了。


    而就在眾人擔憂之際,一直在旁邊沉默許久的韓馥,忽然說道:“袁紹四世三公,威望甚高,且袁本初年輕力壯,有又大才,或許可以接任冀州牧,輔佐天子再造大漢。”


    袁紹?


    眾人聽到這個名字,一開始還有些疑惑。


    可片刻後,所有人眼睛都亮了起來。


    是了。


    袁紹也是黨人呀。


    早在中平年間,他與黨人之間的關係就極為親密。


    當初帶兵進洛陽,就是他在黨人的指示下做的,現在也該是到了黨人回報袁紹的時候!


    嗯。


    自己人,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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