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暮站在山頂上露出了微笑。


    這個障眼法的詭計就在於拆了東牆補西牆,兵者詭道也,虛虛實實,才能夠讓人中計。


    以水軍冒充主力騙取袁紹以為劉備要將進攻方向改為魏橋,殊不知,真正的進攻方向從來都沒有變過,一直是在界橋這個重要位置。


    所以從一開始,袁紹就已經搞錯了方向。


    很多事情都是萬事開頭難,如果能夠找準方向,扛過了最初的艱難,後麵往往都是一帆風順,事業也會越來越紅火。


    但如果你一開始方向就是錯的,那再努力也沒用。


    正如在地裏挖石油,準備齊全要大幹一場,結果這片地裏根本沒石油你挖個什麽勁呢?


    因此在袁紹戰略上出現巨大紕漏的情況下,袁軍大敗已成定局。


    陳暮站在山頂上遠眺,遠方坡岸下方密密麻麻,無數倉皇失措如螻蟻般的生命在四散逃跑,臉色與心情都波瀾不驚。


    江山如畫,千古大業隻是一瞬之間。今日敗的是他袁紹,袁氏這杆大旗,也將轟然倒塌。


    說得殘酷一點,成王敗寇而已。


    隻是區別在於曆史上袁紹敗在了曹操手裏,現在敗在了劉備手裏。


    過程和方式不一樣,結果卻是沒什麽區別。


    但時運就是這樣,今日敗的是袁紹,誰又能知道,明日敗的會不會是劉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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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生命不息,謀劃不止。


    此局之後。


    便是下一步大棋。


    此刻,他的心中已經不再關注戰局,而是在想著解決袁紹之後善後的事情。


    界橋一戰之後,劉備要麵對就不是袁氏殘餘勢力,也不是戰場上的敵人,而是在朝堂。


    他的敵人也不再是天下各路諸侯,不是各地盜匪流寇,而是變成了朝廷裏那些曾經與他親密無間的官員們。


    到時候即便楊彪欣賞劉備,跟陳暮還是師兄弟關係,恐怕第一個跳出來向劉虞請旨下詔讓天子派一位新冀州刺史空降的就是他。


    關係好是一回事,立場這個東西不能變。楊彪那幫老臣心裏惦記的可不是一個新的霸主,而是劉秀後代的東漢江山。


    西漢和東漢在他們眼裏已經是兩個朝代,哪怕劉備也是劉邦子孫,但想坐上那個位置,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當初楊彪就試探過陳暮,隻不過這種東西大家心知肚明,因此當時陳暮也沒有拿話搪塞他。


    隻是暗示了一些話,說了一些雲裏霧裏的東西而已。


    但不管怎麽樣,河北之地乃是關東最重要的區域,冀州收複之後,朝堂會插手是必然的事情。


    劉虞隻要沒蠢到智商低於八十的地步,就應該明白,劉備已經有青州的情況下,再取冀州,天下誰還能製衡得了他?


    所以來自朝廷的桎梏是必不可少的事情。


    然而大哥現在還不能和朝廷翻臉,因為河北之地沒有到手,天下人還都在佩服那位有仁義明君之風的劉備。


    一旦為了河北跟朝廷翻臉,之前積攢的名望一朝盡失,對於他來說有些得不償失。


    更何況以老大哥好麵子,為人正直的品性也不會這麽做。


    因此就必須想個辦法。


    辦法倒也簡單,一個成語就能概括——養寇自重。


    袁紹可以死,但袁家卻不能敗得太快。


    隻有這樣,青州與洛陽朝廷就依舊還有共同敵人,在沒有徹底消滅袁氏之前,雙方還不會撕破臉皮。


    袁譚還在鄴城,讓二哥放點水?


    陳暮摸著下巴思索。


    不過以二哥的為人.......算了,這事再好好想想吧。


    陳暮搖搖頭,這事要策劃起來不容易。


    現在最麻煩的一件事就是,這些年他做得太絕,除了不斷削弱袁紹的實力以外,袁紹還丟失了另外一件非常重要的東西——民心。


    這裏麵的民心不僅包括那些庶民黔首百姓,還有很多豪強世家,甚至原來忠誠於袁紹的大部分官員,都已經打算投誠。


    或者說,這些人多在翹首觀望此戰結果。而且與青州朝廷的書信卻是無數,隻等袁紹一敗,立即獻出城池。


    人心這個東西本身就是風往哪邊吹就往哪邊倒,陳暮策反了很多人,光決戰前給各個郡國發的勸降書就不計其數,再加上袁紹對付黨人,導致王芬收攏的那點民心也被他揮霍掉。


    所以一旦袁紹死在這裏,收複冀州基本上就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除非袁譚有那個魄力繼續在鄴城死扛著,不然便是秋風掃落葉,很快就能恢複漢室江山。


    但還是那句話,現在劉虞還沒有死,袁紹如果早死的話,劉虞朝廷很大可能會派新的冀州牧來爭權,這對於陳暮來說,顯然不是一個好消息。


    簡單來說,現在的情況已經不是像曆史上曹操在官渡之戰擊敗袁紹之後的情況那樣。


    官渡之戰後,袁紹很快病死,曹操想要北上,麵對袁家三兄弟,想要掃平河北也不容易,所以才需要利用三兄弟內訌,慢慢消磨,花了數年時間才把河北平定下來。


    而劉備不一樣,第一是因為黃巾之亂的時候,他在冀州本身就積攢了相當不錯的名望。第二是朝廷現在代表了大義,劉備是在奉旨討伐賊寇。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袁紹自己作了幾次。為了逼公孫瓚和劉備離開冀州,他廢掉了王芬時期立的那位偽帝。


    為了獨攬大權,他打壓黨人,將黨人邊緣化處理。要知道黨人就是士林風向標,陳暮當年在宦官與黨人之間反複橫跳,就是因為黨人能夠給他帶來名聲上的利益。


    再加上掌權之後為排除異己,搜刮錢財糧草,逼迫了不少世家大族逃離河北,使得袁紹在民間的風評越來越差,百姓對他的擁戴其實已經很低。


    官渡之戰後曹操為什麽收複河北那麽艱難?不說屠了徐州的事情,單說屠了鄴城,就使得整個河北民間對於曹操極為抗拒。


    反倒是劉備一不屠城,二對冀州百姓有恩,再加上是奉朝廷大義討伐袁紹,所以冀州民間對他並不反感。


    現在袁氏之所以還能撐著,完全是靠著袁紹自己個人的威望。


    但隻要袁紹一死,以袁氏在冀州的底蘊,袁氏三兄弟一朵浪花都濺不起來。估計很快就會被部下擒獲,送到劉備麵前。


    青州軍抵達之處,整個冀州望風而降也說不定。


    因此這才是陳暮頭疼的地方。


    一旁的沮授看到他時而皺眉,時而看向遠方露出深思的表情,便開口詢問道:“子歸,在想什麽?”


    “在想收複冀州之後,大哥的處境恐怕有點難了。”穀


    陳暮歎了一口氣。


    沮授也皺起眉頭,想了好一會兒,才搖搖頭道:“確實會有些艱難,子歸以為朝廷會怎麽出招?”


    “無非是空降個冀州牧罷了,再想辦法把大哥打發到南方去繼續收複失地。”


    “看來是把明公當成一件工具了,子歸有什麽對策沒有?”


    “沒有。”


    陳暮望向遠方:“除非大哥沒有生擒袁紹,袁紹也沒有死,還有回旋的餘地,隻是戰場上刀槍不長眼,我能擊敗袁紹,可沒有把握能放他跑了。”


    “放跑袁紹?我沒有聽錯吧。”


    荀攸一頭霧水地看著他們,都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麽東西,心道莫非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沮授低聲道:“不放走袁紹,消除袁氏之後,朝廷該猜忌我們青州了。”


    “原來如此。”


    荀攸恍然大悟,他是軍事奇才,對於人心把控上確實沒那麽到位。


    謀士也分三六九等,並且同級別的謀士,側重也不同。


    比如後世某遊戲當中,荀彧的智力是96,荀攸的智力是95,看上去相差不過1點。


    但你讓荀攸去搞內政後勤和處理朝堂事務試試?


    搞內政荀彧能把荀攸完爆。


    又或者讓荀彧帶10000人和荀攸帶10000人在野外互相指揮對戰試試?


    論起行軍打仗,荀攸能把他這個族叔打得找不著北。


    以後世標準來看,謀士大體分內政類、謀略類、軍事類、政治類以及戰略類等五個類型。


    荀彧的戰略、內政以及政治水平相當高,謀略和軍事就差點意思。荀攸則是謀略和軍事水平高,其它的就不如荀彧。


    諸葛亮為什麽在後世幾乎所有三國遊戲當中智力都冠絕整個三國所有謀士,也是公認第一智者?


    那是因為他是全才,所有的類型都在95以上,樣樣精通。


    所以荀攸沒有想到朝廷也理所當然。


    這屬於政治方麵的範疇。


    沮授搞政治比荀攸強不少,但跟陳暮賈詡郭嘉這些人相比還是差了些。


    他隻想到了朝廷會猜忌劉備,卻不知道會用什麽手段。


    而陳暮在朝堂待了那麽多年,什麽手段不用想都知道,無非是對劉備繼續加大力度封賞,高帽子一堆一堆地捧,但實際好處卻一分都不會給。


    地盤朝廷會想辦法奪走,兵權也會想辦法鉗製,最好是再利用朝廷大義,讓劉備去南方找其它諸侯的麻煩,消耗他們的實力。


    朝廷最大的手段,便是掌控了大義名分。而劉備偏偏就吃這一套,估計劉虞一道詔書下來,就得屁顛屁顛南下。


    難怪曹操要把漢獻帝牢牢控製在自己手裏,權力半點都不能讓出去,就在於朝堂上天命難違呀。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荀攸也皺起眉頭,一想到他們在前線打生打死,朝廷還要在後麵搞小動作就讓人覺得難受。


    陳暮摸著下巴道:“我倒是做了一個後手,但這個後手必須要等到天子快老死的時候才能用出來,現在也不知道天子身體如何,想辦法拖一拖吧。”


    “那就隻能寄希望於袁紹不死了。”


    沮授說道。


    “如果袁紹不死的話,讓他逃回鄴城,恐怕又是一場大戰。”


    荀攸緊鎖的眉頭更深了,鄴城那邊袁氏還有近十萬兵馬,袁紹逃回去,雖然已是日薄西山,肯定堅持不了多久,但又是一場大戰,徒耗己方實力,這對於一個謀士來說,是不能接受的事情。


    陳暮想了想,扭頭身邊侍從道:“去大哥營帳內將燈火點燃。”


    “子歸有所謀劃?”


    沮授來了興趣,看樣子這是打算回營帳看輿圖了。


    “我在想該怎麽把袁紹逼回魏郡,但不能回鄴城,給他找一個合適的地方,既不能兵力糧草太少,又不能過分強悍,圍困城池個一年半載,拖拖時間,等天子大限之日。”


    陳暮轉過身下了寨牆,三人便往營地主帳方向去,因為隻有劉備的營帳當中有具體的地圖,這些都是軍事機密,唯有主將升帳的時候才有可能見到。


    不過陳暮他們自然不在限製範圍內,所以趁著劉備去追擊袁紹的時候,陳暮就回帳篷看看,萬一袁紹沒被老大哥弄死,會逃去哪裏。


    一行人很快到帳篷裏,燈火點燃,沮授和荀攸一眼看過去,目光就鎖定在了地圖上的某一處紅點,頓時笑了起來。


    “邯鄲!”


    陳暮也笑著說道:“其實我們都想到了吧。”


    荀攸點點頭:“袁紹所有軍隊分為三處,一處由他親自帶領屯兵界橋,抵禦我們青州軍。一處在鄴城抵禦洛陽方向的關將軍,最後一處在趙國巨鹿等地抵禦鮮於輔,隨著我們攻克界橋,巨鹿守軍必往後撤。”


    “巨鹿的守軍是從北方往西南方的魏郡撤退,趙國是魏郡北麵門戶,這些守軍要想撤回魏郡,邯鄲是必經之路,且袁紹也有可能不會放棄趙國,那麽邯鄲就回成為一處重鎮。”


    沮授補充道:“自廣宗往南,清水以北,隻有平恩、斥丘兩座城池,如果我們能夠立即出兵南下占領此兩城,袁紹隻能渡過漳水往趙國方向逃跑。”


    “到時候,我們就逼他去邯鄲。”


    陳暮的目光中閃爍過一絲寒芒,鄴城位於漳水南麵,袁紹想回去的話,從界橋那邊逃到界橋以西,然後一路往西南方跑就行。


    那個方向在後世就是威縣、丘縣、肥鄉、廣平、魏縣、臨漳等等河北邯鄲市一帶的地方縣城。


    但在漢代,漳水和清河因為地理位置不同,導致這些地方出於兩條河流的中間,此時隻有平恩與斥丘兩座城池,沿途基本上就是一望無際的平原,無險可守,無路可退。


    如果袁紹從劉備手裏逃脫的話,劉備隻需要派出張飛都騎兵部隊,迅速將這兩座城池占據,然後在野外大肆追捕,基本上就把袁紹回鄴城的退路斷絕。


    這就相當於曹操從洛陽逃出去的時候是走小路而不是大路一樣,袁紹走平恩斥丘方向回鄴城是最快的,但這是大路,必然追得很死。


    所以袁紹如果聰明一點,那就繞點遠路,走所謂的小路,過漳水,從廣宗退入曲周,這樣他就能夠把巨鹿這邊的守軍帶走,然後南下到趙國,身邊至少還有一支大軍隨行保護。


    可這卻恰好中陳暮都下懷,他隻希望袁紹暫時不死,拖延時間,讓他在朝堂上謀求政治鬥爭的勝利。因此他必然會逼袁紹去邯鄲,從而順水推舟故意放水。


    而剩下的.......


    三人對視一眼,就隻剩下袁紹福大命大,能從這次追殺當中逃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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