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日到今日就已經有數百封勸降信射入城內,守城的袁譚和逢紀閔純李曆等人看了之後,臉色十分沉重。


    信件內容隻有一個,那就是袁紹已經北去,放棄了鄴城,希望他們早日投降,如果袁譚能夠選擇棄暗投明,劉備以齊王的身份擔保,將向朝廷上書,對他既往不咎。


    開出的條件很誘人,不僅會保證袁譚的權益,對於城內的士兵以及諸多官員也不會秋後算賬,因此城中軍心浮動,不少中下級軍官頗為意動。


    不過好在袁譚逢紀等人反應迅速,立即把事情給壓了下去,對外宣稱這是敵人的攻心之計,這才將城內躁動的人心給壓製住。


    但很顯然這種壓製不會太長久,因為城中的糧草隻夠那麽兩三月用度,如果袁紹一直沒有回來援救他們,城中士兵官員都得懷疑是不是真如勸降信說得那樣,袁紹已經棄鄴城於不顧。


    所以麵對這種內憂外患的情況,鄴城內大小諸多謀士將領希望袁譚能夠拿個主意,現在的情況是由於糧草不多,堅守肯定持續不了多久,所以要不要派人出城去找袁紹。


    當他們來到袁氏府邸,想要找如今城中做主的袁譚商議事情的事情。才剛進入袁家前庭,就聽到中廳內爆發出劇烈的爭吵聲以及伴隨著瓷器家具砸碎的聲音。


    眾人麵麵相覷,站在庭中向廳內觀望,透過紗窗隱約見到兩個人在裏麵發出爭吵。二人大家都認識,一個是長公子袁譚,一個是袁紹的妻子劉夫人。


    “母親,城外青州軍和洛陽軍十多萬,城中也就四萬餘人,我們守城就已經十分勉強,又如何還能出兵去打退他們,救回弟弟?”


    廳內袁譚苦口婆心地向劉夫人解釋自己為什麽不能出兵的原因,就因為這件事情,劉夫人已經向他吵鬧了無數次。


    劉夫人是個五十上下的厲害角色,雙手叉著腰,指著袁譚鼻子臭罵道:“當初生你們三個兄弟的時候,我遭了多少罪才把你們生下來,老三說沒就沒了,你是不是心裏還高興呢?”


    “我高興什麽,他是我親弟弟,他被俘虜了難道我不難過嗎?可是現在這情形,穩住城中局勢就已經很不易了,更別說出兵去城外。”


    “那你父親呢?你父親現在還在邯鄲,你也不打算去救?”


    “如果父親現在正在與青州軍決戰,下令讓我帶兵去救我肯定會去,可現在城外沒有一點消息傳進來,我也不知道邯鄲那邊什麽情況,怎麽敢貿然去?”


    “我看你就是不想去救你父親和弟弟,老三沒了你是不是以為你的位子就穩了?我告訴你,隻要有我在,你這輩子都別想繼承袁家!”


    “我才是冀州長公子,我才是袁氏的繼承人!我憑什麽不能繼承?”


    袁譚被劉夫人的話說火了,暴怒回應。


    “還敢回嘴?”


    劉夫人舉起桌案上的花瓶就向著袁譚砸去,袁譚連忙閃身躲開,花瓶“啪”的一聲砸在地上,瓷片四濺,有一片甚至濺到了袁譚腳上,劃出了一道口子。


    袁譚連退數步,因為過於駭然,竟然沒有發現腳上還在流血,瞪大了眼睛看著母親道:“母親,你這是做什麽?”


    劉夫人繼續不依不饒道:“你這樣的蠢才要你有什麽用?你弟弟被人抓走了你無動於衷,父親在外遇險,你卻整天就知道待在城裏不敢出去,從未給你父親分過憂,也從未做出點讓我欣慰的事情,我要你做什麽?”


    “我是蠢才,三弟就有用,他有用他會被人俘虜?”


    袁譚忍不住回嘴反駁。


    劉夫人是那種暴烈性子,聽到他的話就更加生氣,喝道:“尚兒之才比你強十倍百倍,我多希望被俘虜的是你不是他!你若還是他兄長,就應該出城把他救回來!”


    袁譚怒吼著說道:“三弟是你兒子不假,我就不是你兒子了?整天就知道溺愛三弟,三弟被劉備抓了關我什麽事情,現在城外那麽多大軍,你是不是想讓我去死了你才高興啊?”


    “那你去死啊!”


    劉夫人惡毒地道:“拿你的命去把尚兒換回來,我一百個願意!”


    “母親你.......”


    袁譚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她,這是自己的母親,居然說出如此令人心寒的話。


    “我已經不是你母親了!”


    劉夫人繼續刺激著袁譚,惡狠狠地道:“你父親已經把你過繼出去,城內的軍隊你也不配執掌,把大印交出來,否則別怪我無情!”


    袁譚呆呆地看著她,目光中露出絕望。


    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樣的父母?父親不喜歡他,母親更是將他視為仇寇,既然如此,當初你們為什麽要把我生下來?為什麽要讓他承受這麽多痛苦?


    一時間,袁譚隻覺得失魂落魄,也不想再跟劉夫人爭吵什麽,扭過頭就往廳外走去。


    然而劉夫人看他要走,當即衝了上來抓住他喝道:“你這逆子往哪裏去,我讓你把大印交出來聽到沒有?”


    袁譚很想一耳光扇死這個潑婦,可畢竟是親生母親,不敢動手,便隻好把她推開,兩人正推搡間,外麵逢紀閔純李曆等十多名謀士將領連忙衝了過來,將二人分開。


    “你們攔著我做什麽?沒看到這逆子要造反了嗎?”


    劉夫人猶自在怒喝。


    袁譚不想搭理她,也懶得和將領謀士們商議大事,一個人疾步出了府邸,騎上馬匹就不知道去了什麽地方,留下府邸當中諸多將領謀士以及劉夫人在那無能狂怒。


    “算了算了,夫人,現在城中可謂是內憂外患,家中若是再失和,恐怕劉備大軍就要打進來了,明公還在城外奮戰,家中怎麽能不寧呢?”


    逢紀好不容易才把劉夫人勸住。


    劉夫人罵罵咧咧道:“這逆子真是要氣死我了,你們也都看到了,我讓他交出大印,他卻不交,這是要犯上作亂,如此忤逆不孝的東西,我要之何用?”


    眾人麵麵相覷,過了好一會兒,閔純才小心翼翼地問道:“夫人,不知道夫人要大印有什麽用處?”


    劉夫人毫不猶豫地道:“自然是命令你們出兵去攻打劉備,救出我那苦命的孩兒。”


    “呃.......”


    “夫人,軍中還有些事情,卑職告辭了。”


    “我也有些事,我先走了。”


    “我還得去巡防,就不叨擾夫人了。”


    諸多將領謀士連忙撒丫子開溜,這劉夫人真是不可理喻,現在城內堅守已經很不容易,她居然還想去救回袁尚,真是個瘋婆子。


    劉夫人本來還想讓他們架空了袁譚,結果這些人紛紛不理會她走了,一時氣急,想起自己那苦命的三子袁尚,不由悲從心來,嚎啕大哭起來,周圍袁家府邸裏的奴仆婢女沒有一個人敢勸。


    這些天來,因為不小心觸怒了夫人而被杖斃的奴仆已經不下十人。奴仆們不僅沒有人敢來勸,甚至一個個要麽瑟瑟發抖生怕遷怒,要麽冷眼旁觀宛如看待一名仇寇。


    劉夫人是可憐,自己生下來的孩兒在戰場上被敵人俘虜了,現在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可誰來可憐他們這些無緣無故,就有可能被杖殺的仆人呢?


    沒有人會可憐她,即便她現在哭得如此撕心裂肺。


    .......


    .......


    袁譚出了府邸,隻覺得心煩意亂,騎上馬匹,在城中四處閑逛。


    鄴城很大,由於被敵人包圍,導致城內的商業幾乎停滯,街麵上到處都是巡邏的軍隊,他一個人獨自騎馬本應該被攔住盤問。


    不過當看到腰間掛著的腰牌之後,士兵也知道這是袁譚長公子,因此一個個權當沒有看見,任由他亂跑。


    袁譚走著走著,不知道什麽時候居然走到了南城,縱橫交錯的街道上,有一個較小的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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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眼就認出來,這是袁紹一位外親李宣的家,袁紹在娶劉夫人之前,曾經娶了李膺的女兒,隻不過那位過世得很早,也沒有給袁紹生下一兒半女,所以沒有什麽存在感。


    但不可否認的是,袁紹能有今日的成就和名氣,跟娶了李膺的女兒有很大關係。黨人是士林領袖,李膺又是黨人領袖,借著這層關係,袁紹才能進入黨人圈子。


    隻不過在利用了黨人幫他宣傳了名望之後,袁紹就狠狠地踩了黨人一腳。王芬把冀州牧位置讓給了他,得了冀州大權,袁紹轉頭就開始打壓起了黨人。


    這使得包括荀和陳逸李度那一幫人,都鬱鬱而終。李度是李膺的侄子,李宣是李膺的孫子,當初王芬當政,李宣就跟著李度來了冀州,結果來了就回不去,最終隻能留在這裏。


    李度前些年已經鬱鬱而終了,李宣整日就跟其他黨人殘餘交往,袁譚對於這些人往日是敬而遠之,他跟他們也沒什麽親戚關係,自然不想走動。


    但今日看到李宣府邸,不由鬼使神差,走到了院外敲門。


    過了片刻一老奴開門,詫異道:“尊駕是?”


    “我是袁譚。”


    袁譚說道。


    老奴愕然道:“原來是大公子駕臨,我馬上去通知主人。”


    說罷門也沒關,急匆匆地跑了進去。


    過了片刻,一年約三十餘歲的男子走出來,他大概比袁譚長了那麽幾歲,出門熱情迎接道:“外親來訪,有失遠迎呀。”


    “表兄。”


    袁譚連忙回禮,其實他跟李家沒有任何關係,但李宣的父親李瓚,是袁紹原配夫人李夫人的親哥哥,所以按照禮法來說,他得尊稱李夫人為大母,稱呼李瓚為外舅,稱呼李宣為表兄。


    “外親客氣,快請進。”


    李宣將他迎入門內,袁譚四處觀望,就看到這隻是個普通小院子,庭中樹木已經發枯,落葉積滿了庭院沒有清掃,走約十二三步,就到了回廊下,進入中廳。


    廳堂不大,除了主坐之外,左右兩邊都隻能坐兩人,主客分列而坐之後,袁譚才說道:“冒然打擾,希望沒有叨擾到表兄。”


    李宣一邊招呼老仆上酒菜,一邊笑嗬嗬地說道:“外親能來看我,我就已經很高興,又怎麽能算打擾呢?”


    “那就好。”


    袁譚放下心來。


    片刻後酒菜上桌,二人舉杯暢飲。


    放下杯子之後,李宣見袁譚悶悶不樂,唉聲歎氣,便詢問道:“外親何故歎氣呀?”


    “唉,實不相瞞,我是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袁譚長歎道:“城中內憂外患,父親現在生死不知,我那母親,恨不得我死了她才開心,非要逼迫我出兵營救我那三弟,父母偏愛幼子是人之常情,可哪有這般不顧長子死活的呀。”


    李宣心中一動,便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外親不如和我說說,興許我能出個主意。”


    袁譚滿腹心事不知道與誰說,見李宣為人很是儒雅,心生好感,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將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他,末了還道:“表兄,你看看,這是為人父母的嗎?”


    李宣沉思道:“外親,有句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說。”


    “表兄但說無妨。”


    袁譚答道。


    李宣就說道:“袁公與夫人偏愛公子尚,是整個冀州上下皆知的事情。不怕外親知道,很多人都清楚,如果公子尚沒有被俘虜,這冀州牧的位置,恐怕......”


    袁譚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整個冀州上下都知道,他難道就不知道嗎?隻不過他曉得軍中有不少自己的支持者,因此還抱有希望。


    但今日看了母親的態度,恐怕即便軍中有支持者,自己想上位也不容易,好在袁尚被俘虜了,少了最大的阻力。


    李宣看著他的臉色,便知道戳中了心事,就道:“不過萬幸的是公子尚被俘虜了,外親現在的地位肯定是無憂。但劉夫人思念幼子已經是到了很深的地步,若是外親不能下定決心,恐為後患也。”


    袁譚連忙道:“表兄教我該如何是好?她終究是我母親,為人子女,怎麽能不孝呢?”


    李宣便笑道:“我倒不是讓你不孝,隻是想問一下外親,你現在是做何打算?如今城中內憂外患,糧草已經不多,劉備攻入城內是遲早的事情,而且我還聽聞袁公已經北上,棄鄴城於不顧,再不想辦法,怕是隻能身死城破了。”


    “表兄是如何得知城中糧草不多了。”


    袁譚頓時心中一驚。


    城內的糧草問題一直是被掩蓋住的,就是不希望引起將士們恐慌,怎麽好像鬧得路人皆知了一樣?


    李宣苦笑道:“城中糧價飛漲,我這升鬥小民,亦是苦不堪言呐。”


    袁譚沉默了片刻,問李宣道:“那該如何是好?”


    李宣豎起兩條手指,說道:“三條路,一條是向劉備投降。二條是突圍北上去找你父親,第三條嘛......”


    “是什麽?”


    “自立為主!”


    李宣語不驚人死不休,令人駭然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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