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聘接到了張繡的傳告之後,認真分析了一下眼前的局勢,發現張繡說得沒什麽錯。


    他來得匆忙,糧草隻帶了不到半月,據守城池,人家把育陽堵住,將橋梁截斷,張繡就得往南再跑百來裏路,去新野渡河。


    而他又沒辦法去馳援,到時候人家再派兵馬去新野把橋給堵上,那張繡就真隻能望河興歎,徹底過不來了。


    所以正確的做法確實是從城裏出來,主動出擊,與朝廷兵馬對峙在南就鄉一帶,拖住朝廷主力。


    這樣由於他把朝廷南下截斷育陽橋梁的道路給堵住,張繡就能夠從育陽過河來援。


    隻需要支撐幾個時辰,甚至幾個時辰都不用,隻要張繡在開戰之前提前出發,也許他這邊才剛剛開戰沒多久,張繡就能趕來。


    不過這一切的前提是朝廷確實像張繡說得那樣,沒有選擇撤退,而是主力南下準備對他迎頭痛擊。


    要想查清楚這一點也容易,文聘立即派遣斥候,嚴密偵查棘陽南就等地情況。


    很快到了第二日,斥候回報,朝廷兵馬果然撤出棘陽,與南就鄉開始整頓兵馬,後方也有部隊正在源源不斷地趕來,數帳篷算人數,約有兩萬左右。


    斥候偵查到的情報和張繡說得基本吻合,敵人人數兩萬,且他們並沒有撤兵,而是在南就集結,顯然張繡那邊的推論沒有錯誤。


    想到這裏,文聘便再無疑慮,積極準備應戰,到了第三天,全軍整頓之後,打開育陽城門,正式準備北上迎敵。


    夏日的早風吹拂著遠方的山崗,淯水涓涓流淌,河岸附近大量田園鄉野,百姓見到荊州軍隊,紛紛棄家逃跑。田園變得靜悄悄起來,隻有無知的風,依舊吹動著已經成熟的麥浪。


    亂世當中,最艱難的不是什麽諸侯,永遠都是黎民百姓。


    朝廷軍隊進入南陽之後,淯水東岸很多縣城的縣令、豪強、百姓都倒向了朝廷,陳暮幾乎沒費一兵一卒,就輕鬆得到了棘陽、育陽、湖陽、平氏、宜秋、比陽等諸多縣城,隻不過這些地方都沒有駐兵。


    文聘到育陽後立即殺了投靠朝廷的育陽縣令立威,這個舉動使得周邊百姓極為惶恐不安,見到他的軍隊都仿佛見到了暴徒一樣,就連家都不要了,拖家帶口四散逃離。


    反觀朝廷打著仁義之師的名頭,四處安撫百姓,得到了地方官員以及百姓的擁戴,幾乎文聘出兵之後,前來報信的人絡繹不絕。


    南就鄉,陳暮大軍已於昨日就在此地集結完畢,旌旗招展,帳篷連綿數裏,壕溝連成一片。


    得知文聘大軍北上,主動前來與他們交戰之後,陳暮立即召集眾人議事。


    武安國、馮楷、文謖、張郃、於毒、劉石、鄧升、夏昭等部將濟濟一堂,許褚站在陳暮身後,諸葛亮、陳群、姚博、孔儉、黃琦等學生伴隨左右。


    議會開始之後,陳群的臉色就很不好看,對陳暮說道:“師君,張繡的軍隊也已經從宛城出來了,現在劉表大軍北上,將我們攔住,顯然是被他們看破了計策,隻需要拖延我們一兩個時辰,張繡就能來援。”


    陳暮笑了笑,看著諸葛亮道:“孔明還是小覷了天下人,張繡身邊有一個人名為賈詡,此人洞若觀火,其智也僅僅隻是比為師差些許而已,你的計策,應該就是被他識破。”


    諸葛亮被看破也不氣餒,認真道:“師君曾經說過,水無常勢兵無常形,敵人既然已經識破,那就根據情況再進行調整就是。”


    “哦?”


    陳暮問道:“你接下來是什麽想法?”


    諸葛亮思索道:“敵人大軍兵出宛城,我們可讓宛橋伏兵佯攻宛城緩解正麵壓力,爭取擊潰劉表部的時間。”


    陳暮大笑道:“好,打仗打的就是見招拆招,此計可行,那就依孔明的意思辦。”


    陳群之前出的計策都被諸葛亮壓一頭,陳暮也總是欣賞諸葛亮的計策,讓他很是不服氣,便出聲說道:“師君,孔明的計策既然已經被看破,宛城也許會留下數千兵馬守候,依舊可能行不通,為什麽還要繼續呢?”


    陳暮明白他的意思,微笑說道:“長文,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不過你要明白,我們此次來南陽,便是為了徹底將南陽拿下。你見敵人勢大,想暫避鋒芒,可這樣就會失去戰略方針,不可取。”


    陳群辯解道:“師君依照孔明的計策是因為孔明的方法有希望奪取南陽,可萬一敵人沒有上當,我軍就會付出更加慘重的代價,我覺得有些過於冒險了些。”


    陳暮笑道:“長文,有的時候,你得學會相信別人。不僅要相信自己,還得相信自己身邊有一群可靠的同僚,麾下有一群善戰的士兵。如果你不能保證他們的能力是出類拔萃的,那才要像你說那樣退避三舍,可他們是值得信賴的,那就要選擇放手一搏。”


    “學會相信別人?”


    陳群嘴裏喃喃了一句,品味著陳暮說這句話的含義,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一旁的諸葛亮。


    有一個靠譜的團隊很重要,朱元璋劉秀李世民在開國皇帝當中軍事能力應該可以算是前三,雖然他們的個人能力逆天,可手下的團隊要是草包,那光靠他們一個人也不頂事,因此選對一幫正確的人才很關鍵。


    諸葛亮倒是對陳群的質疑不是很在意,他剛剛一直在想陳暮之前說的一句話,便好奇問道:“師君,我聽說汝南許氏兄弟曾經喜歡品評當時人物,稱之為月旦評,南郡也有一個叫龐統的人,四處對別人進行品德評價。師君剛才也說那賈詡僅次於師君,亮想知道在師君心中,天下智者如何排名?”


    陳暮想了想,笑著說:“許家兄弟當年月旦評的時候,為師還隻是個無名小卒,後來黃巾之後,汝南一片大亂,許靖跑去了交州,許劭跑去了揚州避難,後來為師名聲大震的時候,月旦評就已經因為許氏兄弟分離而不再舉辦,倒是頗為可惜。那南郡龐統我也聽說過,十分有趣,其實我也想知道天下人如何評價為師。”


    “師君自然是天下智者之冠!”


    陳群素來欽佩陳暮,早年即便是離開了學宮,也每日研習陳暮給他的書本,從不懈怠,現在立即出來表達敬佩之心。


    陳暮笑著擺擺手:“也不能這麽說,我應該不能參與到這其中的排名裏來。”


    “為何?”


    諸葛亮十分好奇,在他心中,師君是天下第一智者,為什麽師君說不會參與進來呢?


    陳暮便說道:“因為所想的境界不同,天下智者在看的是大漢江山這盤大棋,為師想的則是整個宇宙的奧秘。人不能局限於什麽爭霸天下,眼光要長遠,看待事物要細致。正如我們耕種的麥、粟、稻,便是我們幾千年前的先人從雜草中找到的珍寶。這個世界很大,每一片土地都有可能蘊育大量奇妙的事物,從西域來的無數可以食用的蔬菜水果,很多中原都不能生產,可這裏能種下。我們搜遍整個世界,總能找到我們需要的東西,也許在海外,有某種糧食能畝產千斤,有可以讓蒸汽機完美運轉的某種材料,還有能夠打造出更好武器的礦石,誰知道呢?你們在泰山學宮看到的,或許就是改變未來生活以及整個國家的東西。”


    “蒸汽機火車運行的時候我去看過了,確實令人震撼。”


    諸葛亮點點頭:“如果將來整個大漢都能夠鋪設鐵軌,建造大量火車,那未來的生活發展就不可想象了。這麽一想,確實如師君所說,師君與這天下智者,本就不在一個層麵。他們與師君相比,宛如天上的雲和地下的泥土,完全不能比較。”


    陳暮微笑著沒有說話。


    不是他自吹自擂,而是這就是現實。


    大家智商可能都差不多,但不同的見識和腦子裏裝的爆炸信息產生出來的就是非常大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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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蒸汽機這種東西,後世人都知道是燒開水。


    可古代幾千年,為什麽就沒有一個人去考慮過開水燒起來能提供動力這事?


    因為我們後來人本就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而前人其實哪怕是蒸汽機這樣燒開水,看似很簡單的事情,在毫無基礎的情況下,也是步履維艱。


    不要以為蒸汽機簡單,光一個齒輪就能折磨死人,在沒有工業能力的情況下,想製造出完美的齒輪是不現實的事情。


    最後的解決辦法就是屢試不爽的燒模型,可是要做出完美模具,還是得花費無數人力物力煉製。


    手工打造下,稍微出現一點偏差,就能使所有準備前功盡棄。


    除了齒輪以外,各種材料都是老大難題,還有複雜的機械原理,若不是有馬鈞這個機械大佬,再加上陳暮以土法煉鋼讓青州生產質量保證的鋼材,別說蒸汽機,做個活塞杠杆都費勁。


    別的曆史小說當中,工科大佬穿越過去後,分分鍾整出蒸汽機來。


    然而青州在陳暮的指導下,又投入大量的資金和人力物力,花了差不多十來年才整出目前這個珍貴的蒸汽機車頭,而且還欠缺最關鍵的石棉以及橡膠材料,可見它的難度到底有多大。


    技術難題、材料難題、運行推算等等,其中任何一個小零件因為材料不過關,就有可能卡殼一年半載,讓進度放慢。


    在這一點上,一個後世看起來技術難度十分低下的蒸汽機,在大漢比造新中國造原子彈還難。


    但即便是如此艱難的情況下,陳暮依舊是做到了從無到有。


    光憑這一點,天下智者就無法與他比擬。


    所以別的智者他從來都不會去評價,因為不管你聰不聰明,反正都沒有我聰明。


    然而諸葛亮還是刨根問底道:“既然師君說自己不參與排名,那師君心中可有讚賞之人?今日亮被那賈詡看破,若有師君指點,將來遇到他人,也能小心一二。”


    原來諸葛亮是這麽想的。


    陳暮笑了笑,倒是沒想到自己這個徒弟已經學會吃一塹長一智,這次計策被賈詡看破,他就想知道天下還有沒有其他厲害角色,到時候就能防範一下。


    思索片刻,他說道:“大漢十三州,人才輩出。西涼賈詡、閻忠。司隸李儒、司馬懿、楊修。冀州沮授、田豐。豫州荀彧、荀攸、郭嘉、戲誌才、鍾繇、陳群。兗州程昱、陳宮。揚州陸議、周瑜、魯肅。徐州陳珪陳登父子,還有你諸葛亮。荊州蒯家兄弟等,這些都是當世智者人傑也。”


    這些還隻是目前已經出仕的,像法正今年已經二十四歲,現在還在劉璋麾下當個小吏廝混。龐統和徐庶不用多說,在荊州硯山隱居,至於水鏡先生司馬徽和龐德公也都是一等一的智者,因此陳暮隻能把出仕有名氣的人說出來,而不能未卜先知。


    諸葛亮和陳群都默默地記下了這些名字,孔儉黃琦姚博他們眼巴巴地看著師君說的名單裏有沒有自己,結果聽了半天還是沒有,不由大感失望,一時心灰意冷,頗為落寞。


    陳暮敏銳地注意到了他們的表情變化,又笑著說道:“當然,孔儉黃琦姚博你們也是我精心培養的弟子,雖不能像為師剛才說的這些人一樣智冠天下,但亦是差不了多遠,你們還年輕,不要灰心,跟著為師多學多看,與孔明和長文多交往,自有收獲,它日亦能名列其中。”


    “多謝師君。”


    孔儉跟諸葛亮同歲,今年19歲,雖還沒有到20歲及冠取字,但也十分老成,起身拱手行禮,認真說道:“我知道我的天資有限,不像孔明那樣早慧,但我明白,隻要跟在師君身邊,勤奮學習,終有一日亦能獨當一麵。”


    姚博黃琦也是馬上拱手說道:“弟子願意常伴師君左右,認真學習。”


    “善!”


    陳暮讚許地點點頭,左右看看,朗聲道:“今日一戰,我並未思考任何對策,計策是孔明出的,就由孔明來指揮,便算是孔明的首戰吧。傳我將令,諸葛亮掌印璽,為監軍,號令全軍!”


    “師君!”


    諸葛亮大驚失色,他萬萬沒想到師君把這個重任交給了他。


    陳暮微笑地說道:“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成才。學習隻是書本上的知識,但真正到了實戰當中,還是得靈活應變,這次也是對你的一場考驗,孔明,你已經做好了接受這個考驗的準備了嗎?”


    諸葛亮深呼一口氣,站起來到了廳中凜然而立,拱手說道:“弟子已經準備好了!”


    “接印!”


    陳暮拿起自己的衛將軍大印。


    諸葛亮緩緩走過來,低著頭,雙手接下印璽。


    諸多將士看著他,頓時緊張了起來。


    第二十章 南陽之戰(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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