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輪到符鳴尷尬了,他佯裝惱怒:“臭小子,連爹爹都不認得了,該打。”說著將他抱下馬背,輕輕在他小屁股上拍了兩下。


    符睿可分不清什麽真打假打,小嘴一撇,就“哇”地哭出來了。石歸庭連忙將他從符鳴手中搶過來:“符鍋頭,睿睿跟你還不熟悉呢,你跟他計較做什麽,還惹得他哭。”然後非常熟練地拍著符睿的背,哄著他。


    符鳴摸摸鼻子,他這一輩子,吃癟的機會太少了,難得吃一回癟,還讓石歸庭看見了。


    符母在屋裏聽見符睿的哭聲,三步並作兩步跑出來:“睿睿,睿——鳴兒,你回來啦!”符母也顧不上孫子了,連忙奔向兒子。


    “娘,我回來了。”符鳴也不理兒子了,轉身迎住母親。


    符母高興得眼淚都流出來了,抓住兒子的胳膊,上看下看,前看後看:“給娘瞧瞧,有沒有哪裏磕著碰著。”


    符鳴笑起來:“娘,我好著呢,一根毫毛都沒少。走,咱進屋去說。”說著扶著他娘往屋裏走。


    石歸庭看著他們母子互動,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當年回家時,母親抓住他上下打量的情景來,心裏頗有些酸。符睿摟著他的脖子,趴在他肩上,鼻子還抽抽噎噎。石歸庭的左臂才好不久,還不能長期承受重物,所以也跟著進了屋,找了張椅子坐下來,將符睿放在腿上坐著,一邊逗他一邊側耳聽那對母子說話。


    母子兩個寒暄了好一陣子,符母才想起來:“剛剛睿睿怎麽哭了?”


    符鳴咧嘴一笑:“沒啥,這臭小子不認爹,我拍了他兩下輕的,他就哭了。”


    符母笑起來:“以前也不會這麽嬌氣的,大概這幾天石大夫老過來陪他玩,他覺得找到靠山了,撒嬌呢。”


    符鳴捏著正在石歸庭懷裏玩自己手指的符睿的臉說:“睿睿,臭小子,找到靠山啦?”


    符睿揮手擋開了符鳴的手,將臉埋進石歸庭懷裏。石歸庭說:“睿睿,和爹爹去玩吧,你不是說等爹爹回來了要他帶你去騎馬馬嗎?現在爹爹回來了,叫爹爹帶你騎馬去。”


    符睿果然把臉轉過來望向符鳴,符鳴不負所望地伸著手要抱他,符睿遲疑了一下,果斷地撲進了符鳴的懷裏。


    “走咯,帶睿睿騎馬去。”符鳴笑著將符睿拋起來又接住,逗得符睿破涕為笑。


    石歸庭跟著出來:“符鍋頭,你帶睿睿去玩,我去家茂家看看春生。”


    符鳴站住了,回過頭來對他說:“春生現在怎麽樣了?”


    “情況比我預計的要好,不過我覺得他最好是在以前熟悉的環境裏生活,這樣才有利於他的恢複。”


    符鳴沉吟了一下:“你是說讓家茂帶著他跟我們去趕馬?”


    石歸庭點頭:“對,我覺得這樣對春生的病會比較好一點。”


    “既然你說這樣會好點,那我去同大夥兒商量一下,若是家茂能夠專心趕馬,一心待春生,我就讓他回馬幫。但是我擔心春生會不適應這樣的長途爬涉,畢竟他是個病人,他這樣的病,萬一發作了也不好照顧。”


    石歸庭頓了一下:“先帶著他走一段好嗎?看看情況如何,也許真的會有很大的好處。我可以多照顧一下春生。”


    符鳴說:“其實大家都希望春生好,如果真的對他有好處,我們還是非常樂意幫他的。”


    “那好,就這麽說定了啊。我走了。睿睿,跟伯伯再見,伯伯明天來找你玩。”石歸庭揮手跟符睿作別。


    符睿很聽話地同他擺手告別。


    符鳴回家呆的時間也不長,不過四五天,大家又都收拾好行囊,準備啟程去大理。符鳴最終還是答應符家茂繼續留在符家幫,並且帶上了春生。


    石歸庭同符睿告別,那孩子剛剛才得到爹爹和石伯伯的疼愛,一下子又要都失去,傷心得哇哇直哭。石歸庭被他哭得心酸無比,抱著符睿不斷地安慰:“別哭,睿睿,乖,伯伯還會來看你的。爹爹很快也會回來的。”


    符睿兩眼汪汪,小嘴撇著,鼻涕也隨著眼淚一起淌下來。石歸庭給他摸眼淚,擦鼻涕,比符鳴這個老爹做得還細心。符鳴看著石歸庭,要不是聽說石大夫還沒成親,肯定會以為他已經是幾個孩子的爹了。


    符睿好不容易止住了哭聲,抽抽噎噎地摟緊石歸庭的脖子不放。石歸庭對這個孩子發自心底地疼愛,想要給他留點什麽作紀念,在懷裏摸了摸,摸到在八莫買到的那塊當歸玉牌,想一想,拿了出來,掛在符睿的脖子上。


    符鳴看見了連忙製止:“石大夫,怎麽能勞你破費,給孩子這麽貴重的東西。”


    石歸庭睜大眼,有些哀怨地看著符鳴:“符鍋頭,這是我跟睿睿投緣,所以才送給他的。這東西比起你那匹四妞來,不知道差了多少了,你還跟我談什麽貴重不貴重啊。”


    符鳴聽他這麽一說,便幫著理了理兒子脖子上的玉牌:“那好吧,謝謝石大夫。睿睿,跟伯伯說謝謝。”


    符睿哪裏知道什麽謝謝,隻是伸手抓住那塊玉牌往嘴巴裏塞,以為是能吃的東西。符母在一旁拉住:“傻睿睿,這個不能吃。快謝謝石伯伯。”


    符睿不說話,隻是摟住石歸庭的脖子,將頭枕在石歸庭肩上,那種親昵與信任之情輕易地流露了出來。石歸庭用左手摸了摸符睿的小腦袋,一會兒大家都離開了,還帶走了他的四妞,這孩子不定得哭成什麽樣呢,心下不禁十分難受。


    符鳴看他單手抱著符睿,知道他不能堅持很久,於是將符睿接過來:“睿睿,讓爹爹抱抱。”


    符睿也不拒絕,安靜地窩在父親懷裏。這小小的孩童,雖然才來人世不過兩個春秋,就常常在經曆分別了。符鳴難得地溫情,輕輕拍著兒子的背,用臉頰蹭著兒子的小腦袋。石歸庭望著那對父子,又看看符母,她已經偷偷抹過兩次眼淚了,大約也是覺得孫兒可憐。


    符鳴在兒子臉上親了一下,然後將他交給母親,他是大鍋頭,大家都在等他出發呢。“睿睿乖,爹爹走了,過年的時候回來看你,給你帶芝麻糖。你在家要聽奶奶話。”


    石歸庭摸摸他的小腦袋:“睿睿,伯伯走了,以後來看你啊。跟伯伯說再見吧。”


    符睿也懂得了這是離別,他的大眼睛裏麵蓄滿了淚水,差一點就滾落下來了。聽見石歸庭跟他說再見,眼睛一眨,豆大的眼淚就滾落下來,張著嘴喊:“伯伯,不要走。”


    符鳴在一旁說:“睿睿乖,睿睿是大孩子了,不要哭。”


    符睿哭得更凶了:“爹爹,別走,也帶睿睿去。”


    石歸庭和符鳴聽得淚水也差點滾落下來,連忙扭轉頭。符鳴頭也不回地說:“娘,帶睿睿回去吧,別來送了。”


    符母連忙抹了一把眼淚,搖著符睿說:“睿睿乖,爹爹和伯伯隻是去給你買糖糖,他們很快就回來了。走,我們回家去。”


    符睿的哭聲越來越大,哭到傷心處,竟有些喘不過氣來,聽得人心裏好不難受。


    石歸庭說:“一會兒他回去,發現四妞也不在了,指不定要傷心到什麽程度呢。”


    符鳴安慰道:“沒關係,小孩子,哭一陣就過了。以後讓三妞再給他生隻小馬駒吧。”


    石歸庭知道這是他在寬慰自己呢,不讓自己覺得愧疚,但是自己心裏卻越發地覺得難受了。


    馬幫的人都在村口集合,符家茂和春生也都來了。送行的親人圍了一大圈,符鳴回頭同鄉親們揮手:“都回去吧,我會將人馬都安全帶回來的,讓大家都過個好年。”


    然後率先趕著三妞 ,走在了隊伍的最前麵,後麵的人陸陸續續地跟上去。送行的人們目送他們離開,符鳴這些年的威信不是平白無故來的,自古“行船走馬三分命”,馬道艱險,隨時都有客死異鄉的可能,誰不是堵著性命去掙那點腳錢?自從符鳴接管了馬幫,馬幫的隊伍不僅越來越壯大,而且這些年從無人員折損,因此贏得了鄉親們對符鳴的信任與尊敬。這次全是空馱子,要去大理訪生意,不知道白膺在大理有沒有訪到買賣。離過年還有好幾個月,還來得及趕一個來回。


    春生跟在符家茂身後,看著長長的騾馬隊伍,變得十分興奮,一會兒跑到騾子左邊,一會兒又轉到右邊,對騾馬有著十分的好感。符家茂喊住他:“春生,你乖乖的,別亂跑。”


    春生不理會他,依然在騾馬之間穿梭。石歸庭看著活躍的春生,不禁有些擔心,這樣的春生,會不會出現控製之外的情況啊,看來自己要多留心他一點才行。白天尚好,春生跟著馬隊走,大家都看得見他的行蹤,但是到了晚上,大家熟睡之後,就難保不發生問題了。


    石歸庭提心吊膽過了幾天,第四天晚上,他們歇在離大理還有一站之遙的玉泉鎮馬店。到了半夜,符家茂過來敲石歸庭的門,聲音十分焦急:“石大夫,石大夫,春生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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