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家都忙開了,都在為去阿墩子做準備:去古宗幫那邊裝馱子,上市集買食物、飼料、各種用品。石歸庭則去了一趟藥材市場,考慮路上可能發生的一切意外,要準備一些必需的藥材。


    買藥的時候,石歸庭發現銀子不夠用,他也忘記同符鳴支取藥材錢。在懷裏摸了半天,也未再摸出一文錢來,隻好抱歉地對店夥計笑笑,隻能先買一些最實用的。


    走在路上又想了想,那些藥材雖然不是必需品,但是萬一要用,又在那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地方,這不是誤大事嗎?還是得去買。回到馬店發現符鳴和白膺都不在,找不到一個可以拿錢的人,隻好去自己的藥箱翻揀了一下,將上次在山上采的那些金線荷全拿出來,想一想,又放了兩棵回去。這才重新回到藥材市場,找到方才那家店鋪。


    “客官您還是需要那些藥?”店夥計眼力好,一眼就認出他來。


    石歸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是的。不過我眼下身上沒有現銀,想用幾株草藥同你們換,不知小哥能否做主?”


    那夥計一聽他說不買藥,要換藥,笑臉立馬僵了:“客官,我這是藥店,賣藥隻認現銀,若是您想換藥材,麻煩您去別家試試吧。”


    石歸庭也有些尷尬:“小哥,我要的這些藥材也並非什麽珍貴藥材,都是些普通藥材,隻是我目前緊當用,所以才出此下策。我們均是同行,難道就不能通融一下麽?或者我將我的藥賣給你,再來買你的藥?”


    那夥計已有些不耐煩:“我們從來都是收最好的藥材,而且都是大量采買,不收零散藥材。你還是先去賣了才來吧。”


    石歸庭碰了一鼻子灰,隻得出了藥鋪,心裏有些犯難,這金線荷是解毒良藥不錯,但是就這麽單賣幾棵,不識貨的人誰會買。正想回去,又生出一股倔強氣來,我今天非賣了它不可。於是就在這家藥鋪的門口,將藥包展開來,蹲在那兒等人來看。


    他也不吆喝,就那麽蹲那兒,來來往往的客人都紛紛看過一眼,便從他身前走過去了,蹲了小半個時辰都無人問津。石歸庭想一想,不禁覺得自己犯傻,於是哂笑一下,索性放開了吆喝:“金線荷,高山金線荷,解毒良藥,識貨的前來看一看。”


    他一口官話,引起了路人的注意,不少人都圍過來看:“這就是金線荷啊?看著不太像啊。”金線荷是滇中一帶特產的藥材,但是並不常見,因它長在深山,數量也稀少,所以也算是較珍貴的一種藥材。


    石歸庭也不辯解,圍觀的人漸漸又都散去了。一個白衣青年走了過來,蹲下來翻了一下地上的金線荷:“這金線荷是要賣?”


    石歸庭自那人過來,就聞到一股淡淡的藥草味,知道他必定是個同行,於是說:“是的。你買嗎?”


    那人收回手:“品相不錯,就是數量太少了點,給你五百文吧。”


    石歸庭也不計較多寡:“成!”


    那人朝店堂裏喊:“小溫,拿五百文出來。”


    “是,少東家,來了。”立刻有人應聲過來,“錢給誰?”


    “他。”白衣人指指石歸庭。


    石歸庭抬眼一看,竟然是剛才拒絕自己的那個夥計,他手裏拎著一串銅錢,瞪眼看著石歸庭:“怎麽是你?”


    石歸庭笑一笑,將藥包起來,塞到那白衣人手裏:“好了,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遂伸手問那夥計要錢。


    那夥計有些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少東家,這是怎麽回事?”


    “就這麽回事,我買他的草藥。錢給人家,這個拿回去收著。”那少東家說著將藥包遞過去給他。


    石歸庭笑嘻嘻地:“錢也別給我了,走吧,都給我換了我要的藥材。”


    那少東家本要抬腿跨進店堂,聽到這話,停頓了動作:“小溫,這是怎麽回事?”


    那夥計不知道怎麽回話。石歸庭搶先說:“我本要跟你家夥計換藥,但是他說隻收現銀不做兌換;我說賣藥給他,他說隻收批量,不收零散藥材。我隻好自己去賣了再來買了。”


    “你要買什麽藥?”那少東家來了興致。


    石歸庭說:“都是些祛風寒、治跌打損傷的普通藥材。”


    那夥計悄悄地跑進店堂,將石歸庭原本就稱好的藥材遞過來。石歸庭說:“我五百文不止買這點吧,你照五百文的數量稱給我就成。”


    石歸庭原來要的那些藥材本不需五百文,如今賣了藥卻能買得更多一些,自然是他賺了,所以笑得甚是開心。那夥計苦了臉去抓藥,那少東家一看,便明白他們本來有便宜可沾,卻給自己推了出去,遂歎氣搖頭:“這便宜本不該我們占先生的。先生買這麽多藥材,又不抓成副,是買了備用吧?”


    石歸庭也不瞞他:“正是,這是替我們馬幫買的。”


    那少東家奇道:“原來先生竟是在馬幫做事麽?”


    那夥計已經將藥包裹好,石歸庭從櫃台上取了藥包:“是,我在馬幫做岐頭。我這便好了,今日多謝少東家出手相助,下次來大理的時候,再來貴店拜訪。”


    那少東家本待還要說什麽,看他轉身離去,也便不再追問:“先生慢走不送。”回頭隔著櫃台拍了一下夥計的後腦勺,真是個沒眼力介的東西。


    石歸庭回到馬店,覺得饑腸轆轆,原來他賣藥耽擱了不少時間,這時已是午後,大夥兒都已經用過了飯。勞成見他回來:“石大夫,你去哪裏了?大家都找不到你人,就先吃了。不過符哥吩咐廚房給你溫著飯菜,趕緊去吃飯吧。”


    石歸庭將手中的藥包遞給他:“好,我正好餓了。去買藥去了,幫我拿回房間去,謝謝。”


    勞成接過他的藥包:“啊?你已經去買了啊,符哥剛還跟我說,讓我下午陪你去買藥呢,錢一會兒去他那裏支取。你哪裏來的銀子?不會又是自己貼錢吧。”


    石歸庭笑一笑:“貼什麽錢,不都是馬幫兄弟用的?”他在馬幫,一切吃喝用度都是馬幫出的錢,所以覺得自己有沒有錢都無所謂。


    石歸庭正端著碗哧溜哧溜地吃得香,符鳴進廚房來了,他在石歸庭旁邊坐下。石歸庭一看見他,一口飯差點嗆在喉嚨裏:“阿、阿鳴,你怎麽來了?”


    符鳴看他一眼,起身去舀了瓢水過來,淡淡地說:“喝水。”


    石歸庭乖乖地喝了一口。


    符鳴抬眉:“你繼續吃飯啊。我就是過來看看。聽說你已經將藥材都買好了?一個人去的啊?”


    石歸庭點頭:“啊,對啊。我看大家都在忙,這是我分內的事,就自己去了。”


    “你沒跟我拿錢。”符鳴說,“花了多少?”


    石歸庭說:“其實也沒花多少錢。”


    符鳴從懷裏摸出錢袋子,摸出一塊碎銀子:“雖然花得不多,但這不是你的事,這是大家的事,開支裏都有預算的。所以你沒有必要為大家花錢。拿著,別老是替別人花錢,自己也要留點錢傍身用。”


    石歸庭想一想,也是,自己還欠著他一大筆銀子呢,於是將銀子收起來,揣在懷裏:“那謝謝阿鳴啊。”


    符鳴笑起來:“謝什麽,這本來是你自己的錢。”不知怎麽的,石歸庭就是覺得符鳴笑得挺溫柔的。


    符鳴坐在桌邊也不走,就看著他吃飯。石歸庭有些不自在,隻好找話說:“啊對了,那四妞怎麽辦?”


    符鳴說:“正好有個相熟的馬幫要去騰越,路過劍山,讓他替我捎帶過去好了。”


    “這沒有關係嗎?”


    “不會。一般的馬幫經過劍山,都會主動跟群雄寨的人搞好關係,這次他幫我帶馬過去,正好是借花獻佛,自己不需要再出血,為什麽不樂意呢?”


    石歸庭覺得言之有理,便放下心來。


    “你放心吧,四妞一送過去,你的事他們就不會再計較了。”


    石歸庭黯然:“其實我早就放心了,隻是覺得你損失太大,有些不甘心。我也不舍得四妞,這麽好的馬,給那頭熊送去,怎麽都覺得虧。”


    符鳴笑笑:“有什麽不甘心,一匹馬換一個人,這怎麽算是吃虧?我覺得挺賺的。”


    石歸庭趕緊低頭扒飯,越想越覺得高興,不知不覺笑意便掩飾不住地浮上麵容。符鳴看在眼裏也不做聲。


    “吃了飯我同你去買兩身襖子、鞋子。到了安多,天氣就冷了,單衣根本就不抵事。”符鳴敲著桌子說。


    石歸庭想起自己的包袱全都在逃命的時候丟了,這時節天氣逐漸轉涼,的確需要準備一些厚衣服。符鳴提出要和自己一起去,哪有拒絕的道理,忙不迭地答應下來。


    大理的街市還是非常繁華的,不過到了下午,再繁華的街市都會慢慢冷清起來。符鳴熟門熟路地帶著石歸庭進了一家成衣鋪子,店掌櫃一見就迎了出來,拱手行禮:“符鍋頭,發財發財,好久不見。”


    符鳴也抱拳:“張老板你也發財。”


    張老板說:“符鍋頭要買什麽樣的衣服?”


    符鳴指著石歸庭:“這是我們幫新來的岐頭,石大夫。這次我們要去安多送貨,給他添兩身厚實一點的衣裳,您給找一下。”


    “這個時節去安多啊?天氣可冷了啊。”張老板顯然也是清楚這一行業的人。


    符鳴苦笑一下:“沒辦法,推不掉的事。”


    張老板立馬笑起來:“符鍋頭吉人天相,定然能夠順風順水,順順利利地回來的。來,我給你找兩身裘皮襖子。”這個時節還不到賣冬衣的季節,鋪子裏一水都是夾衣和單衣,新襖子還沒做出來,去年賣剩的舊襖子都收在櫃台裏,張老板叫夥計幫忙,一起去櫃子裏取裘皮襖子。


    符鳴捏一捏那皮襖子,還算厚實:“大夫,來穿上試試。”


    石歸庭本想說不試了,大男人的沒那麽多講究,大小合適就差不多,但是看見符鳴期待的眼神,便隻好拿起來套在身上。這襖子是羊皮的,這種天穿在身上還是有些熱,石歸庭背上都有些冒汗了。


    “還行,這件要了。”符鳴替他拉拉肩,滿意地說,又對還在櫃子裏忙活的老板說,“張老板,再幫我們找一件,還是石大夫穿的。”


    石歸庭拉拉他:“算了,買一件就夠穿了。”


    “多買一件好,到那地方不怕衣裳厚,就怕衣裳薄。”符鳴非常認真地說。


    那張老板又找出一件壓箱底的襖子:“符鍋頭,不好意思,這襖子我自打六月六曬過之後,就一直收在櫃底,還沒拿出來晾掛,有些發皺。”


    “沒關係,我們也沒那麽多講究,合身保暖就行。”符鳴說。


    很快兩件衣裳都試好了。張老板拿了算盤算賬:“這兩件都是羊皮襖子,因為是去年的存貨,所以一共算你四百文。”


    石歸庭一聽,冷汗涔涔,這麽貴,趕一次馬最多也就隻能買三件襖子啊,他偷偷地拉了下符鳴的袖子:“算了,阿鳴,我隻買一件吧。”


    “大夫,這錢不能省,一定要花的。”符鳴不由分說,便掏出錢袋來拿錢。


    “阿鳴,不用,我自己有錢。”石歸庭連忙拉住他,伸手往懷裏摸出中午符鳴給自己的那塊銀子。


    符鳴說:“你的銀子先留著,一會兒還要去買點別的,鞋子、氈毯什麽的都少不了的。”


    石歸庭看著自己手裏那塊小得可憐的銀子,得,就賺這麽點錢,開銷還這麽大,這債真是越滾越多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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