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透的小臉在月光下慘白。


    厲君措聽出她話中的決絕,麵上不禁一凝,銳利的目光向她的身後看去。


    尹秀澈靜靜地站在那裏,周身帶著一股涼意,卻看不出任何喜怒情緒。


    司徒透回頭,恰巧對上他那雙冰涼的眸子。


    “你都聽到了。”她啞著嗓子。


    尹秀澈上前幾步,淡淡掃過她憔悴的麵龐,站在她的身前,與厲君措對視,話卻是對司徒透道出的,“你曾經問過我的話,我現在給你答複。”


    司徒透心頭一哽,“什麽?”


    “我可以幫你離開。”尹秀澈原本清秀的眉眼染上了一層淩厲,卻又淡定從容地看著厲君措。


    厲君措性感的薄唇微抿,仿佛已經看透了尹秀澈所想,不禁一聲冷哼,“你先活著回來再說幫別人吧。”


    尹秀澈也不意外,“不勞厲少煩心。”


    司徒透聽得心裏一涼,已經隱隱猜出尹秀澈的打算,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阻止。


    真子的昏迷不醒已經徹底觸碰了尹秀澈的最後底線,以後他不可能再幫厲紹南做事了,所以他才會答應幫司徒透離開。


    不僅離開厲君措,更脫離厲紹南。


    司徒透咬了咬牙,覺得腦中混亂得緊,她知道厲紹南壞事做盡,也知道尹秀澈手上沾滿鮮血,可就是沒辦法眼睜睜看著尹秀澈越陷越深。


    “尹,尹秀澈,”她有些結巴,“一定要走到這一步麽,你不是說過,殺手是不能有感情的麽?況且萬一你失敗了,有沒有想過真子怎麽辦?”


    尹秀澈語氣淡淡地,“無論成敗,我已經安排她離開。現在我不是厲紹南的殺手,我是真子的哥哥。”


    作為她的哥哥,他不能容忍任何人傷害她,哪怕那個人有恩於他。


    “尹秀澈,你要是敢去,我立刻報警!”司徒透對著他離去的背影大喊。


    尹秀澈的腳步一頓,“明早六點,我準時去厲宅接你。”


    “喂,尹秀澈!尹秀澈!”任憑司徒透在身後如何叫他,男人都沒有再回頭,徑自向前走去。


    司徒透看著那抹高挑的白色身影消失在夜幕中,微微閉了閉眼睛,拿出電話。


    “準備打給警察還是厲老二?”身後男人磁性的聲音中帶著一絲嘲諷,回蕩在她的耳畔。


    厲君措不得不承認,她對這件事情的緊張程度讓他的心情格外煩悶。


    司徒透回過頭,一眼撞進厲君措帶著一絲刺痛的眼神中。


    她略微錯愕,卻沒有抓住那種刺痛眼神的尾巴,讓她以為方才完全是自己的錯覺。


    “我不會讓悲劇發生的,我要打給警察阻止這一切。”


    手腕,突然被一隻大手攥住,厲君措臉上的笑容不達眼底,“我以為你跟著厲紹南多少會有些長進,沒想到還是老樣子。事情還沒有發生,沒憑沒據的報警,你以為警察會派多大的警力去現場?以尹秀澈的能力,又能擺平多少人?他們之間的事情,除了他們自己沒人能幫他們解決。”


    司徒透攥住手機的手突然就失了力氣,有些事情,難道就真的隻能眼睜睜看著它發生?


    尹秀澈的世界,果然與旁人不同,司徒透想不到,在裏麵究竟藏了多少血雨腥風。


    厲君措冷冷地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模樣,分不清她究竟擔心的是厲紹南還是尹秀澈。


    應當還是厲紹南多一點吧,畢竟她的肚子裏還懷著厲紹南的孩子。


    “水性楊花這四個字用來形容你還真是貼切,既然那兩個男人都讓你那麽心疼,那我們今晚就等著看場好戲。”厲君措嘴角邊是滿滿的戲謔。


    司徒透咬緊牙關,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厲君措,她想開口讓他想想辦法,卻又明知他對厲紹南恨之入骨,根本不會出手。


    厲君措淡淡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悠然,修長的手指在她粉嫩的嘴唇上輕按,“別用這種眼神看我,我倒要看看明早尹秀澈要如何單槍匹馬從厲宅把你帶走。現在,乖乖跟我回去。”


    厲宅。


    司徒透將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疊好裝進行李箱,想了想,又全都放回了原位。


    要走,帶著這些恐怕會是累贅。


    厲君措身子半倚在門口,靜靜地看著她這一係列動作,墨色的眼睛中似有異樣的情愫一閃而過。


    若是旁人,他自信絕對能夠留住司徒透,可是要帶走她的人是尹秀澈。


    十分的把握就隻剩下了七分。


    即便留下了,又能如何呢?從她看他的決絕的眼神,他就知道她的心不在這裏。


    “你就那麽有信心,他一定會來帶你走麽?”厲君措淡淡開口,似乎問得格外不經意。


    司徒透拿住衣服的手一僵,“即便他不來,我也一定會走。”


    厲君措冷哼一聲,倒像是自嘲,“這麽多年,不知道有多少女人想要住進厲宅來,你卻偏偏要離開。”


    “厲少大可以放我走,去找那些想住進這裏的女人來。”


    厲君措臉上沒有怒意,反倒用眼睛掃了一眼餐廳,“出來陪我吃飯。”


    “我不餓,不想吃。”她幹脆利落地回絕。


    “玩物是沒有資格說不的。”男人輕瞥了她一眼,轉身先進入了餐廳。


    餐廳裏,新請來的廚子做了滿滿一桌子飯菜,色澤誘人的菜品散發出來的陣陣香氣挑動著人的味蕾。


    司徒透端坐在椅子上,看著坐在對麵地厲君措夾了一筷子菜放進嘴裏,然後微微蹙了蹙眉。


    陳叔立即湊了過來,“大少爺,這次請的是金都的名廚,要是您還不滿意,我再給您換一個。”


    厲君措擺擺手,再好的廚子,都做不出司徒透的味道,“算了,你去酒窖把那瓶酒拿來。”


    陳叔應聲走了出去,沒過多久,手裏拎著一瓶紅酒皺著眉頭走了進來,“大少爺,這不知道是誰……”


    厲君措接過紅酒,盯著標簽上畫著的那隻“小王八”皺了皺,下麵還寫著一行雋秀的小字,“小喝怡情,大喝傷身,切記切記。”


    能做出這樣事情的人,除了司徒透還能有誰?


    和司徒透在一起的往事曆曆在目,現在這個女人就坐在自己的麵前,一切卻都已經物是人非。


    相隔咫尺,卻又遠在天涯。


    司徒透是個讓人恨不起來的女人,厲君措本以為她利用算計他,甚至逼死了他的父親,他應該對她恨之入骨。


    可是看到她流淚難過,看到她生病受傷,他的心還是會不由自主地隨著她抽搐。


    男人的指腹輕輕在那隻“小王八”上摩挲,開啟紅酒塞,為兩個人斟好紅酒。


    司徒透不明白他葫蘆裏究竟賣得什麽藥,盯著酒杯中的猩紅,半晌都沒有動。


    厲君措的眼角淬上了一層魅惑的笑意,“害怕我在酒菜裏下毒,殺死你麽?”


    司徒透直視著厲君措的眼睛,突然拿起酒杯,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


    厲君措淡笑,又為她斟了一杯紅酒。


    司徒透端著酒杯,正要再次喝下去,卻被厲君措的大手一把按住。


    男人纖長的睫羽微微顫動,“好戲還沒開始上演,別喝那麽急。”


    司徒透的緊張,他看得分明,那種人雖然還在厲宅,心卻已經飛向厲紹南和尹秀澈那邊的如坐針氈。


    厲君措的電話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厲少,尹秀澈已經到了厲紹南的別墅門前。”


    厲君措輕輕應了一聲,將手機放在餐桌上,卻沒有掛掉,向司徒透勾了勾唇角,“我猜你一定對這件事情很感興趣。”


    司徒透深深吸了一口氣,掃了電話一眼,抬眸看向厲君措,“厲君措,那個人是你二叔,別人或許不行,但是你可以阻止,我們現在過去興許還來得及。”


    厲君措仿佛沒聽到司徒透的話,徑自抿了一口杯中的紅酒,“如果尹秀澈真的能帶走你,你們會去哪裏。”


    “厲君措!”


    “回答我。”厲君措深邃的眸子難辨明滅。


    司徒透攥了攥拳頭,“去一個你們再也找不到的地方,沒有這些紛紛擾擾,隻和我的孩子一起,過平靜安寧的日子。”


    厲君措的目光稍暗,不知道這番話是否出自她的真心,她一生所求竟如此簡單。


    可是他卻連這最簡單的生活都沒有給她,反而讓她牽扯進這場豪門的恩怨中來。


    “沒有關於厲紹南的期待麽?”


    司徒透將杯中的紅酒再次飲盡,“對,沒有他,更不會有你。厲君措,你連最起碼的信任都不願給我,又談何愛我?不過不要緊,這些都不重要了,我沒有辦法再和一個逼死我哥哥的人在一起。”


    厲君措蹙眉,他是真的錯怪她了麽?如果她根本就不是厲紹南的人,又怎麽會有那麽多巧合?


    “那你又何曾信任我。”


    她就那樣一口咬定,是他逼死了她哥哥。


    司徒透抿嘴不說話,看著厲君措將她麵前的酒杯再次倒滿。


    “你的酒量倒是長了不少,”厲君措話中帶著幾分譏誚,“第一次見你,你撒酒瘋的樣子比現在可愛多了。”


    許是酒意湧了上來,司徒透的眼眶竟有些發紅。


    她用手抹了抹眼睛,剛剛想要開口,隻聽到電話那邊“砰”地一聲巨響。


    “厲少,房間裏麵有人開了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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