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秀澈清秀的俊臉有些許蒼白,淡然掃了一眼右臂上的傷口,從容不迫地將槍放在厲紹南眼前的桌麵上。


    景曜目不轉睛地盯著尹秀澈手臂上流出的鮮血,聲音有些沙啞,“尹秀澈,你瘋了麽。”


    從創口湧出的鮮紅血液將尹秀澈潔白的襯衫染成一片殷紅,仿佛一朵綻放的紅蓮。


    尹秀澈微微抿唇,目光格外堅韌篤定,“尹秀澈的身手,性命,連同這把槍都是先生給的。今日我雖是來與你做個了斷,卻不為殺你。我打自己這一槍,還你當年知遇之恩,不殺你,還你當初救命之恩。他日與先生再次相見之日,就是我取你性命之時。”


    厲紹南陰鷙的目光淡淡瞥了那把槍一眼,眉梢一絲沉重一閃而過,薄唇微啟,帶著來自地獄的力量,“你還是太心軟。”


    尹秀澈轉身,聽到身後景曜的細微動作,“我能奪你的槍一次,自然也能做到第二次。”


    景曜的手一頓,低頭發現那把槍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尹秀澈上了保險。


    “秀澈,”厲紹南的聲音深沉而喑啞,“你確定走得出去麽。”


    厲紹南的地方,看似防備鬆散,實則全麵戒備,凡是威脅到他的人,向來都是進的來出不去。


    如果是沒有受傷的尹秀澈,要逃出這裏或許還有可能,可是現在他的右臂受了傷。


    尹秀澈沒有回答,深吸一口氣,沉默地大步推開了門走出去。


    樓下,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黑壓壓圍了一大片身穿黑色製服的人。


    曾經,他們都是跟著尹秀澈訓練過的人,尹秀澈用自己的一身本領成就了今日的他們,個個手持武器衝尹秀澈虎視眈眈的他們。


    興許的血流得過多,尹秀澈的臉色越發蒼白,一雙秀目卻更加清明。


    他淡淡地看著滿屋子的人,仿佛根本不在乎接下來將有一場殊死搏鬥,語氣波瀾不驚,“來吧,讓我看看你們究竟學到了多少本事。”


    所有的黑衣人就在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一起湧了上來,像一股又一股的浪潮般,仿佛下一秒就要將勢單力孤的尹秀澈吞沒。


    厲紹南站在門口,靜靜地看著尹秀澈將一個又一個攻擊他的人打翻在地,看著鮮血逐漸將他的衣服染紅大半。


    厲紹南緊緊攥緊拳頭,此時的尹秀澈,很像一匹孤狼。


    正當屋內一片混戰的時候,別墅的大門豁地被人撞破。


    巨大的聲響讓所有人愣怔了半秒,目光投向門口。


    厲紹南抬眼,幽深的眼睛中不禁染上了一層墨色。


    厲君措眸子中是極盡的傲然,揚起的嘴角中帶著凜冽的寒意,挑釁地看著厲紹南,“我那裏冷冷清清,二叔這裏倒是很熱鬧。”


    厲紹南輕笑,卻在與厲君措目光相觸的時候,激起看不見的火花。


    他緩緩地擺手,示意自己的人停手,“我自家事情,勸你不要趟這趟渾水。”


    厲君措半嘲笑半諷刺,語帶敵意,“二叔說這話就讓我不懂了,莫非我們不算一家人?我父親不是你的大哥麽。”


    最後一句,厲君措特地放慢了語速,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


    “在你想多管閑事之前,先想想自己是不是管的起。”


    厲君措冷哼,抬手指了指門外,“二叔以為,隻有你養得起人麽。又或者,我可以打個電話給媒體的朋友,不知道明天一早的熱搜會是什麽。”


    厲紹南的目光淡淡而悠遠地歎向外麵,雖然外麵依舊看似風平浪靜,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在暗中埋伏了不少人。


    看來厲君措早就知道今天會有這樣的局麵,更是做了不少準備。厲紹南甚至懷疑,厲君措還有後招。


    鷸蚌相爭,怎麽能讓厲君措得了漁翁之利?


    厲紹南冷冷瞥了厲君措一眼,“既然你如此想插手這件事情,我就賣你個麵子,但想從我厲紹南這裏把人帶走,從來也不是這麽簡單的事情。景曜的短刀還算拿得出手,不如你就接他三刀,三刀之後,若是你安然無恙,這個叛徒你盡可以帶走。”


    和厲紹南正麵交鋒,厲君措也很難占到便宜,如今聽厲紹南提出這樣的條件,厲君措略一思忖,點頭應了下來。


    景曜走上前來,揚了揚手裏的三片短刀,示威般衝厲君措揚了揚眉。


    厲君措輕蔑地淡淡瞥了他一眼,幾乎在同時,三片刀帶著淩厲的風勢向他襲來。


    男人一個閃身,像一陣旋風般躲過了景曜的攻擊。


    重新站定,厲君措目光迥然,“希望二叔做個守信的人。”


    卻沒想到,話音剛落,景曜的第四把刀像道閃電一樣飛速而至,厲君措眉心一蹙,將將側身,眼見著那把刀擦著袖口而過。


    白襯衫被劃了一道猙獰的口子,手腕上涼涼的,不多時袖口就被染得通紅。


    厲君措淡淡斜了一眼傷口,冷笑道:“二叔手底下的人該好好管管了,已經出了一個叛徒,希望別再有第二個。”


    厲紹南麵色一陰,眼角都帶著攝人心魄的寒意,“景曜,退下。”


    景曜麵上並無任何表情,仿佛剛才那一刀並非出自他手,向厲紹南欠了欠身子,退到了一邊。


    厲紹南又揮了揮手,看向尹秀澈,“你走吧。”


    他本就不想和厲君措在這裏正麵交鋒,更可況要殺尹秀澈,他的心裏也有一絲猶豫。


    他驚詫,他那顆早就已經飽經風霜千錘百煉的心,怎麽會有那樣的一絲不忍,為了一個叛徒。


    厲君措和尹秀澈兩個人出了別墅的大門,就看到司徒透像隻瘋兔子一樣和厲君措安排看守她的兩個人撕扯。


    “進去了那麽久,你們都不擔心麽,放開我,我隻是去遠遠地看看,不會有事。”


    厲君措蹙眉,“誰準你們碰她。”


    兩個人立即放開了司徒透,退避到一邊。


    司徒透一抬頭,就看到了尹秀澈那件被血染紅的白襯衫。


    他站在風裏,幾縷方才因為打鬥而略顯淩亂的頭發蕩在額間,卻絲毫不顯狼狽,反而更添了一層瀟灑肆意。


    她小跑兩步,上下打量著尹秀澈,“你受傷了?”


    厲君措站在她身側,眼見著她從自己身邊經過,手中的拳頭越攥越緊。


    尹秀澈看了一眼自己的傷口,隨手從自己的衣服上扯下了塊布條,在右臂上纏了幾道,“小傷,不礙事。”


    做殺手的這些年,他受過大大小小的傷,早就習慣了自己舔舐傷口。


    “我們去醫院吧。”


    尹秀澈站著沒動,“我們現在不適合去醫院了。小透,以後我會是個隨時會被厲紹南鏟除的人。我願意幫你離開,可是你還願意跟著我走麽?”


    司徒透一愣,“什麽走不走,你現在治傷要緊。既然你不願意去醫院,那我帶你去別的地方包紮。”


    厲君措看著這兩個人的背影,眉心的沉痛顯而易見。他緩緩開口,仿佛下了極大的決心,“司徒透,你可知道再往前走一步的後果?”


    司徒透身子一僵,已經邁出的腳步停在半空,緩緩轉過身子來看著厲君措,卻又躲過厲君措獵豹捕食般赤裸裸的目光。


    從剛才兩個人從裏麵出來,她就不敢看他,刻意繞過他去看尹秀澈,更遑論他的眼睛。


    那雙曜黑的眼睛仿佛巨大的漩渦,她害怕看了就再也拔不出來。


    再往前走一步,她當然知道,就是他口中的第二條路,死路。


    厲君措在她飄忽不定的目光中尋找機會想與她對視,“你逼死我父親,即便我逼死你哥哥,我們也該扯平了,你也隻不過是厲紹南的一顆棋子,何必要自尋死路。”


    司徒透深深吸了一口氣,終於勇敢麵對厲君措,臉上是一片坦蕩堅定。


    她一步一步走到厲君措的麵前,在男人做出反應之前,伸出雙手輕輕環住了他雖精瘦卻十分結實的腰,將自己的小臉貼在他壁壘分明的胸膛上。


    簡簡單單一個擁抱的動作,卻好像已經久違了幾千年。


    厲君措一愣,低頭看著她絲綢般光滑的秀發,感受著她的小臉貼在她胸口的溫度。


    他恨她,怨她,曾經恨不得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切的緣起,皆因為他愛她。


    司徒透吸了吸鼻子,用很輕很輕,輕到隻能他一個人聽到的聲音,“厲君措,你奪走了我的哥哥,我不恨你,卻也沒有辦法原諒你。現在為了守護我唯一的希望,我必須離開你,即使那第二條路荊棘密布,隨時會送命,希望我們再也不見。”


    說完,司徒透放開了男人,轉過身去,一步一步越走越遠。


    明明已經決定不流淚,可是她的眼淚還是在轉過身的一刹那如泉水般湧出。


    厲君措看著司徒透的背影,一動不動地站成雕塑,懷裏,仿佛還留有她方才身上的馨香。


    身邊有人湊過來,看著厲君措手腕上的傷,“厲少,您的傷……”


    厲君措回過神來,低頭看了一眼傷口,又看了一眼另一隻手上被司徒透咬過的牙印,不禁自嘲地一笑。


    他早就料到,以尹秀澈的為人,不會在今晚殺厲紹南;也料到厲紹南卻未必會放過尹秀澈,所以早就派了人在這裏接應。


    他最不想也不必趟的渾水,卻因為她,趟了進來。


    口袋裏,似乎多了什麽東西。


    他將手緩緩伸了進去,在觸到那個東西的時候,喉嚨微微發燙。


    一串很舊很舊的小鈴鐺。


    她把那串鈴鐺從厲紹南那裏找回來了,用一個擁抱,還給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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