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夕陽將天邊染成一片緋紅的色彩。


    雨過天晴,彩虹和火燒雲交相輝映。


    尹秀澈靜靜坐在小院子中的大柳樹下,低頭緩緩擦拭著手中的匕首,直到那把散發著寒光的匕首上隱隱映出一道人影,他才輕輕抬眸。


    司徒透隔著淡淡的夕陽看他,原本幹淨頎長的身影被鍍上了一層滾燙而炙熱的緋色,帶著一種驚心動魄的瀟灑肆意。


    尹秀澈淡淡掃了一眼司徒透,繼續低下頭才擦匕首,狀似不經意,“看來相親很順利。”


    司徒透歪了歪腦袋看他,“何以見得?”


    男人用手指撥了撥刀刃,“走路的聲音比平日要輕快,臉上的笑想掩飾都掩飾不住,連說話的聲音都比平時高一些。”


    司徒透扁了扁嘴巴,尹秀澈的觀察力總是細致入微,什麽事情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她向前走了幾步,在他的麵前站定,“我見到厲君措了。”


    手指輕顫了一下,尹秀澈抬起頭,幽深的目光落在她嘴角邊似有若無的笑意上,也不禁勾了勾嘴角,“也好。”


    清秀的麵容下,究竟掩藏了什麽,司徒透不得而知。


    她衝他燦爛一笑,“我想,或許你說得對,我不想再欺騙自己的內心了,可能我哥哥的死真的與他無關呢?我決定明天和他好好談談。”


    尹秀澈低下頭來,將那把匕首收起,“嗯,魚湯已經燉好了,先吃晚飯吧。”


    司徒透點點頭,“好,我這就去盛飯。”


    尹秀澈看著她走進屋中的背影,嘴角浮起一抹有些自嘲的笑意,低頭掃了一眼自己的拇指。


    鮮血正從指間緩緩滲出來。


    男人麵不改色地將流出的血揩去,起身也走進了屋中。


    一陣風吹來,大柳樹上的三個桃子還留在上麵晃晃悠悠,今天沒有人吃它們,以後也不會有了。


    醫院的高級vip病房裏。


    真子渾身插滿了管子,依舊靜靜地躺在病床上。


    項易一刻不離地守在她身邊,此時正沾濕了毛巾為她擦著蒼白的小臉。


    短短幾個月的功夫,就好像經曆了好幾個世紀,讓這個曾經意氣風發瀟灑到張狂的男人變得格外沉默寡言。


    聶明瑛推開了病房的門,將手裏拎著的兩個盒子放在桌子上,“不知道該買些什麽來,想到你應該還沒吃飯,就買了些吃的來。”


    項易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真子,“謝謝你來看真子。”


    聶明瑛抿了抿嘴唇,嘴邊的笑意帶著幾分苦澀,時至今日,她才明白兩個人能相愛然後走到一起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情。


    兩情相悅不容易,即使互相愛慕,還是抵不過上天的捉弄,小透如此,真子也是如此。


    “你也要多注意身體,真子還需要你照顧,別把身子熬垮了。”


    項易隻淡淡地應了一聲,緊緊抓住了真子的右手,繼續保持著沉默。


    聶明瑛輕輕歎了一口氣,自從真子出事以來,項易極少說話,今天能對她的到來有這樣的反應已經實屬不易。


    “那不打擾真子休息,我先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夜風有些許涼意。


    聶明瑛緊了緊衣裳,抬頭看了看黑漆漆的天幕上閃爍的星星,吸了吸鼻子。


    她以為自己足夠堅強,堅強到可以像從前失戀一樣,根本不把尹秀澈放在心上。


    可是這次她所有處理感情的能力好像都失效了,內心深處好像有那麽一個地方,隨時在經曆著山呼海嘯,讓她不堪承受。


    這時候她才明白,原來真正的感情,是不能夠用理智來處理的。


    小透不知去向,真子隻剩下半條命,她現在連個傾聽的人都找不到。


    “明瑛。”轉角之處,突然有人輕輕地喚住她。


    聶明瑛的腳步一頓,循著聲音看去。


    昏黃的路燈下,紀柔穿著一身粉色的蛋糕裙抬腳走了出來,彎著眼睛衝她輕輕一笑,“好久不見。”


    聶明瑛臉上無笑,冷冷地看著紀柔,“你怎麽在這裏?”


    紀柔抿了抿嘴唇,似乎有些委屈,“我以為這麽久沒見了,你會很開心見到我的,畢竟以前我們是那麽好的朋友。”


    回想起曾經,聶明瑛不禁輕笑,“紀柔,我不是小透,沒有她那麽善良,在我這裏,你的那套已經不管用了。你有事說事,沒什麽事就讓開,別擋我的路。”


    紀柔攥了攥拳頭,將臉上的笑容收了起來,冷哼了一聲,“好吧,那我也懶得和你兜圈子。聽說你被尹秀澈甩了?”


    聶明瑛皺了皺眉頭,“關你什麽事。”


    “是不關我的事,”紀柔輕笑了兩聲,“我隻是不忍心看你被蒙在鼓裏,好心來提醒你。你有沒有想過,他為什麽甩了你?他現在又和誰在一起?男人呐,甩你的時候什麽冠冕堂皇的理由都能想出來,是真是假關鍵看什麽,要看他之後有沒有跟別的女人在一起。”


    聶明瑛眸光一暗,“你想要來挑撥我和小透的關係,以為我會信你麽?”


    紀柔頓時笑得花枝亂顫,“沒錯啊,我是不希望看到你和小透好,但我說得也是事實啊。如果你還是不相信的話,不妨跟我去見見小透,聽她親口說給你聽。”


    聶明瑛瞥了她一眼,“你知道小透在哪裏?她現在怎麽樣?”


    “你真關心她,可是她恐怕配不上你的關心,想見她就跟我走。”說完,紀柔輕笑一聲,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聶明瑛站在原地猶豫了一秒,終於抬腿跟了上去。


    第二日,太陽還未落山。


    司徒透翻箱倒櫃,看著裏麵的一件件孕婦裝皺起了眉頭。


    尹秀澈淡淡一笑,一隻修長的手指勾著件米白色的衣裳送到司徒透的麵前,“是不是在找這件?”


    司徒透立即眼前一亮,接過衣服,連連點頭,“沒錯沒錯。”


    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已經和厲君措認識這麽久了,現在一想到要去見他,心裏還是會撲通撲通跳。


    尹秀澈看著她額角垂下來的碎發,伸出手來輕輕為她別到耳後,“我送你去吧。”


    司徒透搖搖頭,“我自己去就好了。”


    尹秀澈也不勉強,微微點頭,轉身去了院子裏。


    司徒透換好了衣裳,又將自己細細地收拾了一番,對著鏡子中的自己微微一笑,“小透加油。”


    坐在那株大柳樹下的尹秀澈見司徒透嘴角噙著笑走出來,也勾了勾嘴角,這是最好的結果。


    這麽多天以來,他第一次見她這麽神采奕奕。


    “秀澈,我走了哈,你記得吃飯。”


    尹秀澈淡淡點頭,卻又突然叫住她,“小透。”


    司徒透回過頭來,睜了睜眼睛看他,“啊?”


    尹秀澈的眉心幾不可察地蹙了蹙,“你還會回來麽。”


    司徒透聽得莫名其妙,“為什麽不會回來啊?我一會兒就回來啦。”


    男人也不再多做解釋,衝她微微勾唇,“去吧。”


    司徒透不知道,尹秀澈究竟在大柳樹下坐了多久。


    她不在,他又要一個人吃飯了,又要回到了冷冰冰的沒有一絲感情的日子。


    萬家燈火亮起的時候,男人清涼的目光中漸漸帶上了一重蒼茫,精瘦而強健的身影也染上了寂寥。


    那麽多盞燈,卻沒有一盞能夠為他亮起,即便有人願意為他點一盞燈,他這樣的人,也受不起。


    尹秀澈自嘲地笑了笑,起身回了屋裏,在看到廚房裏放的點心盒子時不禁皺起了眉頭。


    司徒透忙活了一整天,嘴裏一直嘟囔著要把做好的點心拿給厲君措吃,卻在臨走時匆匆忙忙忘了拿。


    尹秀澈無奈地搖搖頭,拎起盒子,猛然注意到旁邊的鍋裏麵還冒著熱氣。


    鍋子的旁邊貼了一張便條,“冷麵殺手,記得吃晚飯哦,不要等麵涼成了真的冷麵。”


    尹秀澈將便條揭了下來,掀開鍋子,裏麵是一鍋煮好的麵條……


    聽雨樓是南城難得雅致的地方。


    這裏的人,大多是為了品茗而來,司徒透圖著這裏安靜,便將地點定在了這裏。


    今晚,她來得很早。


    選了個靠著窗子視角好的包廂,坐在藤椅上靜靜地等待著厲君措的到來。


    包廂的門被推開,來得人卻不是厲君措。


    司徒透看著來人愣了愣,等反應過來的時候紀柔已經坐在了她的對麵,“小透,別來無恙。”


    “你怎麽會找到這裏來的?”司徒透詫異地看著紀柔。


    紀柔挑了挑眉毛,作為厲紹南左膀右臂的景曜,如果連這點事情都查不到,那才叫人感到意外。


    “我怎麽找到這裏的不重要,小透,見到我你好像不怎麽高興。”紀柔抿嘴一笑。


    “你來這裏,不是為了和我敘舊的吧?”司徒透雖然依舊和紀柔維持友好,但心裏也早就清楚紀柔不是簡單的角色,也更清楚今天她來者不善。


    紀柔輕輕低下了腦袋,“小透,你說得沒錯,我今天來是有事要求你。”


    “什麽事情?”司徒透懷疑地看著她。


    紀柔驀然一笑,突然向司徒透湊近,將聲音壓得很低很低,“我知道你是來見君措的,我想求你不要見他,因為,我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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