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小徑往回走,很快便看到了停在主路上的那輛厲紹南的法拉利。


    讓司徒透沒有想到的是,與法拉利一同出現在視線內的,還有即使腹部隆起依舊穿著淡粉色連衣裙的紀柔。


    紀柔好像故意在這裏等她,在見到她的同時揚起嘴角一笑,好似之前的所有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司徒透深深吸了一口氣,平定心緒,款步走了上去。


    紀柔眯起眼睛微笑的樣子依舊人畜無害,爛漫溫柔,指了指司徒透,又指了指車子,“外麵太曬了,我們到車上談。”


    司徒透緊緊攥住拳頭,“我和你沒有什麽好談的。”


    紀柔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如果你不想知道自己孩子的下落,那就隨便你。”


    司徒透眉心猛然一皺,瞪著眼睛看了紀柔半晌,終於轉身先上了車,“我建議你快一點,厲紹南有潔癖,最討厭阿貓阿狗坐他的車。”


    紀柔也不生氣,輕笑一聲,跟著司徒透上了車,與她並排而坐。


    “說吧。”司徒透的目光盯著遠處那座架在月河上的石橋。


    紀柔卻從手中拎著的袋子中拿出兩杯奶茶來衝司徒透比了比,“我們邊喝邊聊。”


    司徒透淡淡瞥了奶茶一眼,是學校裏生意最火的奶茶店的招牌奶茶。


    從前,她和聶明瑛與紀柔三個人常常去那裏,每人手裏捧著一杯這種奶茶,能開開心心聊上一下午。


    如今,再次麵對紀柔,她竟對彼此之間的友誼第一次產生了蔑視。


    “怎麽,怕我下毒麽?你先選,另一杯我可以先喝給你看。”紀柔見她沒有動,揚了揚眉,“你要是不肯給麵子,那我也不願意把孩子的事情告訴你。”


    司徒透的手隨意拿過其中一杯奶茶,看著紀柔喝了一大口另一杯奶茶。


    紀柔咕咚將奶茶咽進了肚子裏,用自己的杯子碰了碰司徒透的杯子,示意她喝一口。


    司徒透遂輕輕抿了一口,聽到紀柔在她耳邊說道:“司徒透,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在幫你,沒想到你竟然能夠逃過一劫。”


    “所以以後該小心的人是你。”司徒透冷冷地。


    紀柔眨了眨眼睛,輕笑出聲,“我沒聽錯吧,你司徒透不是最好心腸的麽,居然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不過也難怪,現在的你一定恨我恨到牙癢癢了吧。”


    司徒透微微抬眸,狀似隨意地遞給紀柔一個挑釁的目光,冷哼一聲,“恨得牙癢癢的人應該是你吧,想殺掉我卻殺不掉,不是麽?”


    “你……”紀柔咬咬牙,轉而又笑了,“沒關係,如果我告訴你,你的孩子已經死了,你是不是會很痛苦?我就是想看你痛苦,你越痛苦我就越開心。”


    司徒透猛然側頭,一雙眼睛中淬上了寒意,緊緊盯著紀柔,“你再說一遍。”


    “好吧,那我今天就讓你明白明白,”紀柔抱著肩膀,“你的孩子的確順利的生下來過,不過很可惜,那個孩子現在已經不在人世上了,不但是我,還有人也希望他死,所以他就死了。”


    紀柔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指比出了一個“死”的姿勢,挑釁地衝司徒透揚了揚眉。


    司徒透的心像被人用利刃猛然戳了一刀,涼涼的滲出血來。除了紀柔,還會有誰希望那個孩子死?


    那串鈴鐺還靜靜地躺在口袋裏,冰涼冰涼的。


    紀柔“嘖嘖”兩聲,“真可惜啊,你不知道那個孩子有多可愛,他死的時候啊……”


    話還未等說完,脖子就被司徒透突然掐住。


    司徒透狠狠掐著她的脖子,眼睛裏麵幾乎滲出血來,“你胡說,我的孩子不會死,所有的事情都是你編出來騙我的。”


    紀柔翻了兩個白眼,兩隻手想要掰開司徒透的手,卻發現司徒透的手卻自動逐漸失去了力氣。


    她冷冷地看著司徒透渾身無力,額頭冒著虛汗的樣子,“我為什麽要騙一個快死的人?我把這些告訴你,無非是想讓你做一個明白鬼。”


    司徒透將身子靠在椅背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你在奶茶裏加了什麽東西?”


    “別緊張,我隻不過是加了些讓你暫時失去力氣的藥,哦,對了,忘了告訴你,那次在蘇頌宜老婆的葬禮上,你被人下的藥也是我搞的鬼。”紀柔笑盈盈地看著她,“我就是要看看,這次老天究竟幫誰,這兩杯奶茶,一杯正常,一杯放了藥,你的命是你自己選的。”


    “你想怎麽樣?”司徒透倒吸一口冷氣。


    “也不怕告訴你,我事先在這輛車子上動了點手腳,準備送給你一個轟轟烈烈的葬禮呢,能和尹秀澈死在同一個地方,你應該高興吧。”


    說著,紀柔找出了早已經準備好的繩子,又將司徒透在座位上捆了幾道以防萬一,“這次,我就不相信你還會那麽命大。小透,你千不該,萬不該愛上厲君措,之所有會有今天,都是你的錯。”


    司徒透用盡全力,依舊沒能擺脫紀柔的擺布。


    “我會讓你為你的行為付出代價,”生死麵前,司徒透發現自己竟然能如此冷靜,“紀柔,你聽好,即便我死了,化作鬼魂我也會回來親眼看著你自食惡果。”


    或許是司徒透的語氣過於淡定,紀柔綁司徒透的手微微一顫,“這些話你留著到地獄裏再說吧。”


    茶園裏。


    厲君措站在背對著太陽的方向,正和厲紹南對峙著。


    凡是這兩個男人同時存在的地方,永遠免不了一直彌漫的硝煙。


    “我不會讓你把小透帶走。”厲紹南目光深沉,淡定自若中帶著堅決。


    “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厲君措輕輕將白襯衫的袖扣挽起,“所謂的二叔,也隻不過是比我老上三歲而已。”


    厲紹南也在同時挽起袖子,“三年,可以做很多事情。”


    兩個男人躍躍欲試,一場搏鬥一觸即發。


    遠處突然傳出車子碰撞東西的刺耳聲音,尖銳到讓人的耳膜發痛。


    厲君措和厲紹南同時互看了一眼,麵色一沉,猛然意識到了什麽,抬腿飛快地向聲音的來處跑去。


    在那條通向月河石橋的筆直的路上,厲紹南的那輛法拉利橫衝直撞,擦過路邊的欄杆,濺起零星的火花。


    司徒透獨自坐在車裏,竭盡全力想要掙脫綁住自己的繩子,緊緊咬牙看著自己所坐的車子一步一步駛向最黑暗的深淵。


    很奇怪,她沒有害怕,更不想流淚,反而格外清醒,往事一幕幕像放電影一樣在她麵前閃過。


    是她自己太過於心軟,太容易相信別人。


    生死一瞬間,她的心中的傷痛終於伴隨著絕望逐漸開出了花,妖冶美豔卻又陰暗。


    彼岸之花,來自地獄,或許真的隻有死過一次,才能真正盛開……


    厲君措和厲紹南兩個人幾乎同時跑到事發地點的時候,恰巧見證了那最絢爛的最後一幕。


    那輛失控的車子最終像一匹脫韁的野馬一樣,將月河上的石橋欄杆撞爛,然後“毫不猶豫”地向月河飛躍了出去。


    猛烈的撞擊引起巨大的轟響,伴著四濺的火花,車子幾乎在墜入月河的同時點燃了紀柔送給司徒透的最後一件禮物。


    爆炸的聲音響徹天際,即使在陽光猛烈的白日,炸裂的光似乎沒有比刺目的陽光遜色半分,反而更染上了轟轟烈烈的悲傷。


    就像她的生命。


    “小透!”兩個男人同時大喊一聲,沿著車子駛過的路向石橋奔去。


    石橋欄杆斷裂的痕跡觸目驚心,仿佛在抹殺厲君措心底的最後一絲希望。


    月河依舊奔湧如故,絲毫不曾因為前一秒所發生的事情而停止片刻,隻有河麵上的殘骸在低低傾訴著方才發生的一切,和那個逝去的鮮活生命。


    厲君措緊握拳頭的手不知在什麽時候有血滴了下來,一雙眼睛通紅得駭人,突然像一隻發了瘋的野獸,猛然跳下了月河。


    “司徒透,你給我出來!沒有我的允許,你不準死!”


    站在石橋上的厲君措,聽著水中厲君措的低吼,深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撫上欄杆斷裂的痕跡。


    刺棱棱地,殘渣將他的手指劃出血痕。


    他輕閉雙目,好像是對厲君措說,又更像是說自己,“枉我們自視甚高,卻連一個女人的周全都護不了。”


    湍急的月河水流仿佛能夠衝走一切煩憂。


    司徒透的整個身子浸在水中,就像一葉浮萍般任由流水讓她衝走。


    在車子爆炸的前一秒,她終於掙脫了繩子,奇跡般地從車內逃脫。


    她告訴自己不能死,哥哥還死的不明不白,尹秀澈和自己的孩子也不能白死。


    強烈的爆炸衝擊讓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傷到了哪裏,藥力的作用和渾身的劇痛讓她在水中動彈不得。


    冰冷的月河水浸透了她的骨髓,也寒透了她的心。


    或許隻有經曆過最深絕望的人,才有資格獲得第二次生的機會。


    渾渾噩噩中,突然有一隻大手拉住了她的小手。


    手指間特有的繭子位置讓她的心微微顫動,這是一雙來自尹秀澈的手。


    他來接她了麽?


    她使出最後的力氣緊緊抓住了那隻手……


    傳說,月河是守護著南城人的河,是重生之河。


    經曆過河水洗禮的人,會擁有這世上最勇敢的心,總有一天,會重新笑著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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