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紹南修長的手指在那封信上輕輕摩挲半晌,才終於緩緩拆開。


    他從不是個猶豫不決的人,此刻內心湧動的強烈不安感覺卻讓他遲疑。


    信的內容不長,鄒麗白的字跡規規矩矩中隱藏著鋒芒,正如她的人一樣,永遠一副溫婉大方的模樣,內心的棱角卻永遠隱藏在不為人知的角落。


    “紹南:我走了,某天還會回來,或許再見麵時我們再不可能是朋友。時間不會抹去多年來你對我的照顧,也不會抹去我那份被你視而不見的對你深深的眷戀,更無法抹去你們厲家對我們鄒家所做的一切。造化弄人,隻願我再回來時,厲家大局已定,我不用將你作為我的對手。珍重。”


    即使是如此一封離別的書信,鄒麗白也沒有歇斯底裏,她依舊用她一貫的平靜方式,像是在訴說著別人的事情,寫下了一封連落款都沒有的“便條”。


    厲紹南卻將手中的信越捏越緊,牙關緊咬,最後大手成拳,將那張信紙完全團成一個團,揮臂扔進了垃圾桶裏。


    他漆黑的眼睛中閃動著精光,似乎已經隱隱察覺了什麽。鄒麗白所做的一切,不單單是針對司徒透的,她的矛頭是整個厲家。


    平靜的外表下,那團熊熊燃燒的對厲家的仇恨之火讓她想要毀掉所有關於厲家的一切人事物,讓厲家的人痛苦似乎是她的唯一出路。


    他從不曾聽她說過厲家與鄒家有什麽恩怨,也無法猜測那種仇恨的由來,卻猛然神經一緊,往日裏沉穩的語調不由地高上了幾分,“來人!”


    推門進來的是平時與弘彬走的比較近的連銳。


    連銳平日與厲紹南直接接觸的機會並不多,進來見到厲紹南表情的一刻不由地表情僵硬了幾分,幾秒後才恢複如常,向厲紹南恭敬地頷首,“先生,您有什麽吩咐。”


    “把江沅叫過來。”厲紹南微微蹙著眉頭,仿佛已經能夠料到連銳接下來會說什麽。


    果然,連銳頓了頓,回答道:“江沅方才隨鄒小姐出去了,我這就叫人把他找回來。”


    厲紹南冷凝的眸子中寒光一閃,輕輕抬了抬手,“不必了。”


    鄒麗白明顯是故意帶走了江沅,又豈會那麽輕易被人找到呢。


    書房的空氣壓抑到了極點,厲紹南眯著眼睛,似乎在思考一件極為複雜的事情。


    他不出聲,連銳自然也不敢動,就那麽像個電線杆子般僵硬地立在書房裏。


    半晌,厲紹南終於清了清嗓子,“有人送他們走麽。”


    “是,”連銳點點頭,“雪鷹送鄒小姐走的,走的時候還帶了些行李,說是這些衣物暫時用不著了,要放回鄒小姐自己的家裏去,再那些需要的衣物回來。”


    “雪鷹……”厲紹南冷哼一聲,伸手打開了右下角帶著鎖的抽屜,從裏麵拿出一張朱紅色的精致硬卡片,揮筆在上麵寫下了雪鷹的名字,遞給連銳。


    連銳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卻也意識到了事情的重要性。


    那個帶鎖的抽屜,厲紹南不會輕易打開,裏麵朱紅色的卡片,他也不會輕易使用。一旦上麵寫上了誰的名字,那個人就成了厲紹南要除掉的人,其結局隻可能有一個。


    他拿著那張卡片,繼續聽厲紹南吩咐道:“去查查厲家和鄒家過去是不是有什麽恩怨,務必找到鄒麗白。”


    “是。”連銳應著正準備退出去,聽得厲紹南又補了一句,“活著帶回來。”


    他終究還是不能做到無情,即使他不愛她,卻還是容忍了她對他的背叛。


    他要她活著。


    厲君措的車停到厲紹南別墅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清晨。


    車門打開,厲君措走下車來,為司徒透拉開車門,用圍巾仔細地圍好她的小臉,“司空軒特別囑咐,動手術前傷口不能受風。”


    司徒透抿著小嘴點點頭,又抬了眼睛仔細端詳著厲君措,笑眯眯道:“本來你一個人來接江沅就可以的,可是我一定要跟著你一起來,這次你居然沒有批評我任性。”


    厲君措的大手在司徒透的小腦袋上輕敲了一下,想到司空軒私下對他講的話:“麵容雖然可以修複,可她剩下的時間不多了。”男人的眸光稍暗,微微抿唇,“我以後再不會批評你了。”


    兩個人正說著話,後車門打開,鈴蘭和弘彬也從車上走了下來。


    鈴蘭抱著手臂,顯然還有些沒有睡醒,打了個哈欠,“你們兩個能不能不要站在這裏秀恩愛啊?”


    司徒透無奈地看了她一眼,不由地一笑。厲紹南交給弘彬的任務是保護自己,她走到哪裏,弘彬自然要跟到哪裏,弘彬走到哪裏,鈴蘭自然也要跟到哪裏。


    一行人還未等走到門前,連銳便已經從裏麵走了出來。


    連銳見到弘彬,與他互相點了點頭,隨後向厲君措和司徒透頷首,“先生知道幾位來了,特地命我來帶幾位進去。”


    厲君措冷哼一聲,沒再多言,長臂環住司徒透,邁步隨著連銳走了進去。


    厲紹南住的地方,自然是戒備森嚴的,恐怕在厲君措的車距離這裏還有很長一段路的時候,厲紹南就已經接到了消息。


    偌大的辦公室裏,一行人進來的時候,厲紹南正雙手交疊,輕輕抵在額頭上,似乎在思考著什麽極其棘手的事情。


    聽到聲音,厲紹南抬起頭來,輕輕瞥了厲君措一眼,目光落在司徒透身上的時候頓了頓,以他一貫波瀾不驚的語氣,“幾位來這裏有什麽事情?”


    厲君措嘴角輕抿,桀驁地一笑,“江沅。”


    司徒透輕輕拉了拉厲君措的衣角,厲君措和厲紹南之間究竟有多深的仇怨,她心中好歹能明白八九分,可江沅畢竟是由厲紹南撫養長大的,在這一點上,司徒透心中是感激的。


    厲紹南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麵,佯裝沒有聽懂厲君措的意思,“哦?江沅怎麽了,他在這裏很好。”


    司徒透抿了抿嘴角,盡量讓語氣顯得平緩,“厲先生,你那麽聰明,一定已經明白我們的意思了。江沅畢竟是我們的孩子,我很感謝你這些年在江沅身上花費的精力,我們想讓江沅回到我們身邊,盡為人父母應盡的義務,可以麽?”


    厲紹南的嘴角微動,目光挑釁地看了厲君措一眼,最後定格在司徒透的身上,“‘厲先生’麽?當年你可不是這麽叫我的。”


    “我……”司徒透攥了攥拳頭,“我知道這些年沒有做一個合格的母親,一切都是我的錯,隻希望你能讓江沅回到我身邊。”


    厲紹南深吸一口氣,回想起當年司徒透臉上掛著天真爛漫的笑容叫他“小南”時的模樣,嘴邊的冷笑中浸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不可能。”


    鈴蘭在一旁鼓了鼓腮幫子,“厲先生,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麽樣的人,但是你撫養了江沅,又是弘彬敬重的人,我想你一定不是一個很壞很壞的人,我姐姐真的不能沒有江沅。”


    厲紹南看著這個年紀不大的小女孩,緩緩開口,似乎是故意說給司徒透和厲君措聽,“我既然撫養了江沅,就不打算再讓他跟在別人身邊,你們要帶江沅走,應該問問他的意見。現在是江沅想要跟著我,根本就不想見你們,趁你們現在還走得了,奉勸你們趕快離開。”


    “厲紹南!”司徒透眼眶微紅,“我求你,好不好?”


    厲紹南已經將臉別到一邊,“送客。”


    司徒透還要再說什麽,肩膀上突然多了一隻手,抬頭看去,厲君措給了她一個安定的眼神,“你們先出去,讓我跟他說,放心。”


    男人的話,簡單明了,卻讓司徒透莫名心安了不少,她看看厲紹南,又看了一眼厲君措,終於點了點頭,拉住一臉不開心的鈴蘭,“走,我們出去。”


    弘彬自然也十分知趣,微微欠了欠身子,轉身退了出去。


    書房中就隻剩下厲君措和厲紹南兩個人。


    厲紹南靜靜望著窗外淡淡的陽光,“怎麽不走。”


    厲君措輕笑,轉身在沙發上瀟灑落座,眼睛中透著精光,“二叔的演技不錯,不過騙不過我,說吧,江沅出了什麽事情。”


    “你不必插手。”厲紹南眉心微蹙。


    “那就是江沅真的出了事情,”厲君措的眼神開始有些緊張,原本他也隻是猜測,卻沒想到在厲紹南這裏得到了證實,“江沅是我的兒子,沒有人比我更有資格插手。”


    厲紹南轉過頭來,看著麵前這個與自己相爭多年,不過比自己小了三歲的侄子,沉默良久。


    方才不說,是因為不想讓司徒透再受到刺激,此時不想說,或許是多年來與厲君措相爭的潛意識在作祟。


    厲君措與厲君措的目光相對,他也盯著厲紹南看了一會兒,猛然開口,“即使你不想說也無所謂,鄒麗白追隨你多年,恨不得時刻伴你左右,此刻她卻不在宅中,自然也有其他可能,但最可能的便是,那個女人帶走了江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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