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浩大的威壓將齊彩曦逼得跪倒在地,曼妙的身軀不斷戰栗。


    就連那姣好的麵孔也變得扭曲,挽在頭頂盤成飛仙髻的發髻也披散開來,遮住了上半身。


    子衛無聲無息的出現在齊彩曦眼前,刀已出鞘,且作勢欲劈。


    “陛、陛下!饒命,饒命啊!彩曦真的不是什麽夜女啊!”


    感受著強大且不可抗拒的禁錮,齊彩曦的眸子駭然瞪大,惶恐求饒。


    旁側,洛傾城也顧不得再去遮掩,跪倒在地,爬到了武季的腳下,哀哭懇求。


    “陛下,這其中一定是有什麽誤會,曦兒她通過了所有檢測,她怎麽可能是夜叉呢?


    陛下,求求您了,求求您查清楚再……”


    可就在此時,一道淒厲且不似人聲的慘叫忽然響起,驚得洛傾城身子一抖。


    等到洛傾城轉頭看去,入眼所見的便是子衛收刀入鞘的動作,以及那被提在子衛左手中,正滴答滴答掉落著灰黑色血液的猙獰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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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怎樣的一個頭顱?


    黑色皮革一般的頭發、猙獰的嘴巴、前額和下頜上長著的狹長眼睛,以及枯草一般的麵容。


    再看那沒了腦袋的屍體,也不知在何時變成了肉翅黑亮、枯黃似草的裸屍。


    這樣的一幕極大衝擊了洛傾城的思緒,使得她呆愣在原地,身前多了一隻手都未能反應過來。


    她實在無法想通,自己的女兒為何會變成一頭夜叉?


    莫說是大齊皇宮了,便是進入大周帝宮的時候,她們便經曆了諸多繁雜的探查。


    那樣完備的探查之下,一頭夜叉又怎麽可能蒙混過關?


    還有,既然眼前的齊彩曦是假的,那真正的齊彩曦——她的女兒,又去了哪裏?


    “好了,雜事處理完畢,現在,該幹正事了。”


    武季淡漠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拉回了洛傾城的思緒。


    直到此時,她才感覺到身體的異樣。


    但她顧不得理會這點,也顧不得再去看被金衛快速清理掉的屍體,伸出手抓住武季的胳膊焦急叫道:


    “陛下,曦兒呢?她人呢?”


    “夜女在三個月前便替代了齊彩曦,至於被替代者的下場,還用朕說嗎?”


    武季淡然出聲,洛傾城卻腦中一懵,就好像山洪在腦中肆虐,發出轟隆隆的炸響。


    所以,她的孩子,都沒了?


    看著失魂落魄、毫無反應的洛傾城,武季眉頭微皺,猛地一把將其推開。


    “看來,你是想去地下與她們作伴了。”


    洛傾城碰地後,吃痛發出一聲悶哼。


    不過這疼痛卻也讓她回過神來。


    看著一臉不愉的武季,洛傾城淒慘一笑。


    “是傾城的不是,陛下莫惱,傾城這便侍奉陛下。”


    說著,洛傾城緩緩來到椅子旁,將鳳裙穿起,不過並未束腰。


    做完這些,洛傾城這才來到軟塌前,扶著武季的大腿緩緩跪倒下去。


    “……咳,陛下,今夜之後,傾城、是否可以自稱妾身?”


    武季閉著眼,輕哼一聲。


    “嗯,準了。”


    燈光撲滅,一切歸於黑暗。


    ……


    軟塌之下,一隻靈蟻轉動著滴溜溜的眼珠,看著上方不斷起伏輕晃的天幕,疑惑的轉了轉腦袋。


    瞅了瞅自己的前肢,又鼓動觸角感知了一下周邊的氣味。


    下一瞬,靈蟻猛地一個激靈,像是受到了極大刺激一般,縮回了不遠處的洞口。


    將觸角紮進石板中後,靈蟻就這樣仰望著像是波濤一般起伏不定的天幕,似是生怕頭頂的這片天會掉下來。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靈蟻終於再也忍不住,被晃花了眼,暈死過去……


    同一時間,大齊皇都,皇宮。


    齊子楓翻動著手中的奏折,眼睛自上方不斷掃過。


    但奏折上的文字就好像是遊動的蝌蚪一般,任他再如何努力,也難以看清。


    惱怒之下,齊子楓猛地雙手用力,將奏折瞬間撕為兩半。


    即便如此,齊子楓尤不解恨,又雙手用力,將裂為兩半的奏折撕得粉碎。


    扔掉殘破的碎紙、任由它們飛濺落地,齊子楓輕出一口氣,又拿過了一本奏折。


    當翻開封麵,一幕畫麵忽然出現在扉頁。


    畫麵中,是一男一女兩個人。


    其中那個女的身穿淡金色鳳裙,正是他極為熟悉的那人。


    隻是此時她的形象卻與尊貴威嚴的印象相去甚遠,袍服也極其淩亂。


    而那個男子,則是一個麵容極其模糊、任他如何努力觀瞧都看之不清的存在。


    齊子楓唯一能夠看清的,便是那男子轉頭投來的眼神,那眼神是譏嘲、是輕蔑、是鄙夷,更是春風得意、小人得誌!


    齊子楓很清楚,這是他生了心魔、內心自主投射而出的幻象。


    他同樣也清楚,不能被這心魔牽著鼻子走,必須盡快擺脫,要不然後果難料。


    可他卻無法、無力擺脫,因為今宵今夜、此時此刻,有很大幾率正在大周帝宮上演著幻象所投射出來的內容!


    每每想到此處,他便恨欲發狂!


    洶湧的怒火在眼中燃燒,熾盛的羞憤和仇恨映紅了他的臉頰。


    下一瞬,齊子楓猛地一掌拍下,將眼前的幻象與奏折拍的粉碎,同時也將禦案劈出了一道凹陷的掌痕。


    至於禦案上的其他奏折、符筆、靈墨等,更是嘩啦啦掉落一地,發出淩亂的撞擊聲。


    然而,心魔的效力啃噬了齊子楓的各項負麵情緒後,卻是越發高漲。


    以至於,不堪入耳的聲音又不停地竄入了腦中。


    那是清脆的撞擊聲,是音色混雜的喘息聲,是起伏不定的悲鳴聲,以及放肆而得意的哈哈大笑聲。


    “啊!!!混賬!!”


    齊子楓仰頭咆哮,兩隻青筋暴起的拳頭狠狠錘擊在太陽穴上,憤怒吼叫。


    “滾!!給朕滾出去啊!!”


    然而,他的這般吼叫非但沒有讓那些聲音消失,反而還愈演愈烈。


    “嗯哼,儈、儈些……”


    “嘖,真是個妖精……”


    “你說那個齊子楓此時在作甚?”


    “陛下,春宵苦短,提那個廢物作甚?”


    “哈哈哈,好!愛妃,那咱繼續……”


    紛雜混亂的聲響中,當心魔讓齊子楓自發設想出這樣的一番交談聲後,齊子楓猛地噗嗤一聲,吐出一大口逆血。


    血灑大殿、眼紅似燭,齊子楓也徹底暴走。


    下品寶器級別的長劍刺啦出鞘,瘋狂劈砍著周圍的一切。


    先是質地不凡的禦案被劈的四分五裂,緊接著便是皇座、案幾,以及殿中的紅漆柱、燈盞等等。


    若不是殿內有諸多陣法,恐怕這大殿早就被劈的殘破不堪了。


    “奸夫!婬婦!朕砍死你們!砍死你們啊啊啊啊!”


    大殿之外,聽著裏側劈裏啪啦的瘋狂響動,值守的太監和宮女們全都嚇得麵色發白。


    更有膽小者,直接跪在地上,身子瑟瑟發抖著,臉色發白。


    但沒人敢出聲,更沒人敢進去。


    他們當中有部分人就是殿中值守的,可是在半個時辰前全都被趕了出來。


    他們也清楚自家的皇爺為何會如此。


    在這種關頭下,誰敢去勸諫,那鐵定是送死的份!


    因此,始終沒人敢打擾。


    直到,一個黑袍人在禁衛軍統領的帶領下走來……


    “嗚~咯吱~”


    一道沉重的響聲後,厚重的殿門被推開。


    當看到裏側皇袍淩亂、腳步虛浮、臉色慘白的有些嚇人的齊子楓,禁衛軍統領麻元頓時臉色大變,眼露驚恐。


    “皇爺!”


    麻元驚叫著正要上前時,卻見那黑袍人已然出現在齊子楓旁邊。


    黑袍人輕輕一拍拍掉齊子楓手中的寶劍,之後,又在齊子楓身上快速連點幾下。


    緊接著掰開齊子楓的嘴巴,將一個小瓷瓶中的液體灌入了後者口中。


    做完這些,黑袍人將齊子楓交給衝到近前的麻元,後退兩步束手而立。


    百餘息後,眼神混亂、空洞的齊子楓終於恢複了清明。


    看著眼前一臉擔憂的麻元,再轉頭看看狼藉一片的大殿,齊子楓不由有些迷茫。


    “朕,這是怎麽了?還有,這裏、發生了何事,可是有刺客闖入?”


    聽到齊子楓的喃喃問詢,麻元嘴唇動了動,卻是一臉的複雜,不知該如何回應。


    不過幾步外的黑袍人卻開了口,聲音平靜。


    “皇爺,您是遭了心魔。


    也幸好臣等來得及時,若是再晚半刻鍾,恐怕……”


    齊子楓先是一愣,繼而一陣沉默。


    經過些微的緩衝,以及“心魔”二字,他終於回想起了失去理智之前的記憶。


    十來息後,齊子楓推開麻元,整了整被鮮血塗染的皇袍,又伸手扶正冕旒,緩步走上了禦台。


    看著眼前傾倒的禦案以及滿目狼藉,再看看幾步外添了五六道劍痕的皇座,齊子楓本就慘白的臉色又添了幾分青紅之色。


    咬了咬鋼牙,齊子楓深吸一口氣,而後走到皇座上徐徐落座。


    之後,麵無表情的俯視向殿內的兩人。


    “皇爺,快傳太醫吧。”


    眼見齊子楓終於坐定,麻元趕忙出聲,一臉焦急和擔憂。


    齊子楓微微搖了搖頭,隨後淡漠出聲。


    “麻愛卿,你先下去吧。”


    麻元一愣,張了張嘴,掃了眼黑袍人後,終還是暗歎一聲,低頭抱拳。


    “是!臣告退。”


    等到麻元離去、殿門閉合,殿內卻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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