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鈺言扶著夏雲依跌跌撞撞地離開了那個破廟,夏雲依的臉色十分蒼白,她渾身輕輕的顫抖,隻覺得心亂如麻,軒轅清冷如今與高手纏鬥,不知結果如何,而出賣他的正是軒轅清幽……


    如果是別人,夏雲依還不見得如此憤怒。


    為什麽直到如今,她還是對軒轅清幽懷抱著一線希望,總覺得他的本質不會那麽壞,一如初見時那樣,公子風度翩翩,溫文爾雅,一度吸引著她的目光。


    可是如今,通敵叛國,泄露行蹤,軒轅清幽簡直是無所不用其極。


    夏雲依緊咬著唇,心中怒火滔天,輕聲道:“我要去木府,殺了木川琅。”


    唐鈺言有些疑惑,他們剛剛逃出生天,為何夏雲依要去木府裏去殺那個賣國賊?就算他的行徑被世人不齒,也不用急著現在把。


    “太子妃……”唐鈺言有些為難。


    “我一定要殺了她!”夏雲依咬牙切齒道,“隻要帶我去便可,我有把握無聲無息的殺了他。”


    她是神醫,兼濟天下,可是醫毒本是一家,她自然也有本事用毒物殺人於無形。


    唐鈺言還想再說什麽,可是看見夏雲依那堅定的目光,還是咬了咬牙,扶起夏雲依,朝著木府的方向飛奔而去。


    這還要感謝夏雲依曾在木府裏待過一段時日,趁著夜色,他們很容易潛進了木府,根據夏雲依的指使,找到了木川琅的房間。


    “他是個聾子。”夏雲依輕蔑地道,“下手時不必顧忌。”


    雖然不知道軒轅清幽為什麽會變成聾子,但是眼下夏雲依心中充滿了對他的憎惡,是她一直太過心軟,太過婦人之仁,才會一直相信軒轅清幽!


    刺殺行動似乎進行得十分平順,他們直接潛入木府,中途並沒有遇到巡邏的侍衛,甚至來到木川琅的房間時,也沒有一個守衛。


    “木川琅可真是膽大。”唐鈺言嘲諷了一句。


    唐家忠君愛國,對於這樣叛國的人自然是很不齒,既然夏雲依決心要殺他,他自然也要盡自己最大的能力。


    “你先不用進來。”夏雲依說道。


    “可是,太子妃……”唐鈺言猶豫地說了一句,“您的安危……”


    軒轅清冷將夏雲依托付給他,如果出了什麽事,那他真是萬斯難辭其咎了!


    “我會在身上塗劇毒的毒粉,隨風而入,殺人於無形,我自己能百毒不侵,若是你跟著我,那就難保性命了。”


    夏雲依解釋了一句,唐鈺言聽了,這才點了點頭。


    屋裏漏夜昏黃,夏雲依麵容冷漠地走進去,隻見木川琅,不如說是軒轅清幽,他正在鋪開一張宣紙,執筆描繪著什麽,麵容淡然。


    軒轅清幽如今分明是一個聾子,他也並未抬頭,卻能開口說了一句:“你來啦,雲依。”


    這句話說得輕鬆而自然,仿佛是多年未見的舊友寒暄,帶著一股子平和的親昵,可夏雲依此時恨意不減,狠狠地說了一句:“軒轅清幽,我來取你的性命。”


    軒轅清幽抬起頭,目光裏忽然閃過一絲哀傷,他能看懂夏雲依的唇語,輕聲道:“我記得很久之前,你跟我說過,你是一個醫者,隻會救世濟人,不會奪去任何人的性命。如今竟是我讓你違背了這個誓言麽?”


    夏雲依心中憤然,說道:“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加害清冷,我要殺了你,替他報仇!”


    軒轅清幽笑了起來,那笑容自然而純粹,他說道:“其實,雲依,我很開心,如今還能再見到你。”


    “少廢話了,軒轅清幽,你如今已經中了奇毒,世間不會有人能解,你馬上就會喪命於此。”夏雲依冷冰冰的說著。


    軒轅清幽聽了,卻仍是在笑,仿佛對自己的性命渾然不顧一樣,他放下手中的筆,目光悠然而遙遠:“雲依,我很抱歉,你是我最不願意傷害的人,我曾經想著,若是能夠保護你一輩子,讓你永遠無憂無慮,那該有多好,可是我辦不到。”


    他的表情如此單純,沒有任何複雜之色,就好像還是多年前,他就是那樣一個溫和的人,幹淨地仿若一塊水晶。


    “還記得五年前你在亂葬崗遇見我嗎?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麵,那時我就很吃驚,怎麽會有一個姑娘家在亂葬崗這樣的地方麵不改色,還能鎮定地給我療傷呢?後來我知道你是皇兄的夫人,我雖知道要避嫌,可我還是沒有辦法控製自己想要接近你,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我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對你生出了情意。”


    軒轅清幽的聲音慢悠悠的,將那些過往娓娓道來:“可惜我們一直有緣無分,我無數次想回到五年前的那個夜晚,你說讓我帶你走,可那時的我竟然退縮了,逃避了,你是皇兄的夫人,我不能那樣做。現在想起來,這是我一生中最後悔的時刻,若是那時我帶你走了,從此歸隱田園,遠離人間是非,那該有多好啊。”


    夏雲依聽到這些,不知為何心中有些鬆動了,那些遙遠的記憶也向她湧來,五年前的那個月夜,她懷著一腔情意和真摯……


    “那時候你對我還有情意,可我竟然拒絕了你。後來你與皇兄越發恩愛,我心中醋意滔天,才知道我心中早已有了你,再也裝不下任何人了。”


    “還記不記得你逃出皇宮後,周遊列國,而我那時也化名石幽冥,陪在你身邊,世人都說我們是一對神醫眷侶,那是我人生中最輕鬆愜意的時光。”


    說到這裏,軒轅清幽微微歎了一口氣,眼中露出無限的悵然:“可惜這兩次我們都是有緣無分,我後來竟然不聽你的勸告,練噬魂術走火入魔,生生斷送了我們之間最後的可能。”


    夏雲依隻覺得胸腔之中有些脹痛,眼眶竟然微微濕潤了,咬著唇道:“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麽用。”


    “雲依,我隻是很後悔。”軒轅清幽的聲音輕輕的,在這黑夜之中顯得無比悵然。


    他的唇角開始沁出黑色的血來,夏雲依知道,這是毒素已經蔓延在他的五髒六腑裏了,他已經必死無疑,哪怕華佗在世都救不了他。


    ——是她,親手殺的。


    “雲依,有一句話我從未對你說過,如今能有這樣的機會,我很感激。雲依,我愛你,就如我們相遇那日清晨的露珠那樣,永遠刻在我的心中……”軒轅清幽緩緩倒了下去,唇邊露出一抹笑意,“我想,我已經沒有遺憾了。”


    聽到這段話,夏雲依眼眶中的淚水突然奪眶而出,她顫抖著走過去,伸手想要觸摸他,可快要觸碰到的時候,那手又仿佛觸電一樣的收回來了。


    不可能了,不可能再回到五年前了。他們永遠也不是五年前的軒轅清幽和夏雲依了。


    她想要冷漠,想要無情地走出去,可夏雲依悲哀的發現,她做不到。


    夏雲依緊緊握著拳,臉上神色變換,她甚至控製不住自己的淚水,緩緩跪坐在軒轅清幽身邊。


    “雲依,不要哭……”軒轅清幽艱難地伸出手,仿佛想要替她擦去臉上的淚水一般,可他沒有力氣,手伸到半空之中,便無力地垂了下去。


    軒轅清幽閉上了眼睛,他在這世上最後留給夏雲依的一句話是:不要哭。


    看著他閉上眼睛,夏雲依發現自己心中所有的恨意都如潮水一般退去了,其實她深刻地知道軒轅清幽在她的人生中有著怎樣的分量,可是他們之間的恩怨糾葛實在太複雜了,最後竟然演變成了這個局麵。


    ——她親手殺了他。


    可他的神態如此安詳,絕對不見一絲一毫的怨憤,他知道是夏雲依下的手,可他又如何舍得怨她呢?這個女孩兒闖進了他的人生,和他糾纏了多年,無論她對他做了什麽,他永遠也不會怨恨。這是他一輩子唯一愛過的姑娘。


    “清幽。”夏雲依低聲地說著,“五年前那個晚上,你拒絕了我,我轉身離開,那時我便知道我們永遠也不可能了。”


    他闔目的樣子很好看,像是那年她在麒麟國的皇宮裏看見的那個少年一般,分花拂柳而來,驚豔了她的歲月。他是清幽的月光,幹淨而純粹。


    屋內的燭火似是突然燒完了一般,火苗頓時熄了下去。


    外麵唐鈺言等候了多時,卻一直不見夏雲依出來,他心中擔心,又見裏麵突然變得黑暗,忍不住試探地推開了房門,喚了一聲:“太子妃?”


    “我在。”聽見唐鈺言的聲音,夏雲依的心中又變得堅硬了起來,她盡量平靜地道:“我殺了木川琅。”


    唐鈺言點了點頭,他走過來,借著月光的映照,他看清了地上躺的人的麵容,頓時大驚失色:“這是,是,七王爺?”


    “沒錯,木川琅,就是軒轅清幽。”夏雲依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唐鈺言渾身突然顫抖起來,像是發現了什麽難以忍受的事情一般,他哆嗦著道:“太子妃,可能,這其中可能有誤會。我不知道木川琅就是七王爺,這次我能及時趕到破廟救太子殿下,就是七王爺通知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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