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麽肉的手握成的拳頭看起來綿軟無力,指骨處突出的關節在皮膚下顯得有些尖銳,劃破空氣時帶起的微小氣流,像是刮起了一陣小風。


    動作很漂亮,速度也很快,可是一看就是沒什麽力氣。


    艾力不是沒打過架,但是他從來沒有這麽打架的,他不會照著人臉打,因為對方躲不過還好,要是躲過了,那就等於將自己身前脆弱的地方完全暴露出來。


    艾力看著就要到眼前的拳頭,並不準備躲,反而伸了手,想要接住那個拳頭。


    不過有人比他快一步。啪的一聲穩穩的接住了。


    傑米嘖了一聲,感受著手裏拳頭的力量,接著扭頭看了眼身後少年白嫩嫩的小臉,想著那上麵要是帶上淤青會是什麽樣。


    “你有完沒完,怎麽欺負來欺負去淨挑些新來的。”傑米甩開襯衫男的拳頭,不動聲色的擋在了艾力的麵前。他也算倒黴,偶爾翹個課都能看到庫倫家的那個傻小子,他一直還記得謠言最火的時候他整個都灰溜溜的恨不得自己沒在餐廳做過那事兒。他本來想繞開的,沒想到那小子被人推了一把了也不怕,反而站起來傻乎乎的等著接拳頭。


    “我欺負新來的也好過你像個婆娘一樣管東管西。”襯衫男揉了揉手腕,眼神猥瑣的朝著傑米的褲子看過去:“怎麽,還真被我說中變成娘們了?”他跟著身後的兩個跟班一邊哈哈大笑一邊說道:“不是說那根東西被庫倫家的人踢爆了?怎麽不在醫院躺著啊,還是說你偷偷摸摸躲著人是因為你現在隻能跟個女的似的蹲著上廁所?”


    ……


    真他媽的猥瑣……


    傑米額上的青筋突突的跳,他怎麽可能忍得下被人當麵這麽侮辱,當下指頭捏緊砰的一拳打在襯衫男的鼻子上,力氣大得連他的手都在發疼。


    襯衫男連叫都叫不出來,一管鼻血就飆了出來,他捂住鼻子朝後退了兩步,哼哧哼哧的喘粗氣,指著傑米的臉就喊:“你小子有種,敢打我?!”他聲音拔的很高,尖得像隻掐了脖子的雞。


    一直跟在身後賠笑的兩個跟班一看老大被打了,連忙虎著臉掄起拳頭就上。


    傑米呸了一聲,集中精神應付著兩個跟班的拳腳,並且回頭對著艾力喊道:“你個傻的站在這兒幹什麽,還不快走!”他知道襯衫男在學校有點能力,貌似他爸在學校職位挺高。傑米暗搓搓的又鄙夷了襯衫男一把,但是他也清楚拚爹什麽的他還真拚不過,身後那傻小子的情況傑米也知道點,聽說是個醫生的養子,在家一定沒什麽地位。看他平時那麽乖的樣子就知道也沒闖過什麽禍。既然他剛才既然接下了那個拳頭,那就幹脆負責負到責,讓那傻小子早點離開這兒。


    襯衫男不笨,知道現在打起來了事情就收不住了,除非把那兩人打趴下,否則那個小的叫了人來還著真挺麻煩。他擦了一把麻得沒了知覺的鼻子,喊道:“別讓那小的跑了。”


    兩跟班一聽,忙朝艾力走去,一時間對傑米的防備也就鬆了下來。傑米一看事情要糟,當下有些慌,不過他也不傻,那兩個跟班人高馬大,他根本打不過,但是他知道那兩跟班聽襯衫男的話。他連忙奔到襯衫男的旁邊,想要讓襯衫男發出些足夠響亮的聲音,好把跟班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可是還沒等他走到襯衫男的旁邊,他就聽到身後發出一聲像是連內髒都要吐出來的慘呼聲。他這下完全慌了,忙轉身看去,但是待他看清楚地上躺著的是什麽時,恨不得連眼珠子都瞪出來。


    剛才還神氣十足的跟班之一現在跟灘水沒兩樣的軟在地上,手腕和右腿都彎成了怪異的弧度,腹部不斷抽搐嘴巴裏都是血,而在他還沒看清楚那人到底傷的多重時,一種令人發出牙齒發酸的骨頭斷裂聲不知從哪兒傳了出來。艾力瘦瘦的身子站得筆直,一雙怎麽看都沒什麽力氣的手扣住了眼前粗得跟榔頭似的手腕,看似輕巧的一轉卻把那人整個手臂都卸了下來,接著抬腳一踢,硬生生的將人踢得翻個了個兒,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仿佛隻是眼前一花,兩個跟班就像疊羅漢一樣壘在了一起,不省人事不說,隻怕傷得出氣多進氣少了。


    再看打完人的艾力,臉不紅氣不喘,乖乖的把手被在身後,小臉微微皺起,朝著傑米說道:“打完了。”


    傑米:“……”


    襯衫男:“=皿=!”


    真!他!媽!凶!殘!


    隻是臉上掛了傷的兩人恨不得抱一起瑟瑟發抖。


    福克斯隻是一個普通的小鎮,福克斯高中更是一個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高中,這裏毆打事件最厲害的時候隻是聽說誰誰誰缺了顆牙或者誰誰誰住了醫院,從來沒有哪個人親眼目睹過這麽凶殘暴力的場麵。


    這根本就不是斷顆牙能說清的,這完全是斷了一大半肋骨的節奏!


    襯衫男無比清晰的體會到了艾力說‘你弱得像隻鬆鼠’這句話的真實度。還鬆鼠,說他是老鼠他都信!完全不是一個級別啊!庫倫家的這小子根本就是個怪物吧!


    襯衫男冷汗跟下雨一樣,腿抖得跟個中風的老頭似的,一臉菜色的轉身就跑,一溜煙兒就沒了影。


    傑米仍然張大了嘴,反應遲鈍的看著艾力,直到艾力往前走了一步,他才下意識的後退一步。見他後退,少年也停了腳步,也許是意識到了他的害怕,他沒有再上前。隻是秀氣的鼻子皺了皺,像是聞到了什麽一樣,眼睛都亮了起來,濕漉漉的盯著他的口袋。


    傑米掏了掏口袋,掏出了一根有些融化的巧克力,包裝紙都粘在了巧克力的表麵。


    剛才打架打得太激烈,又被結結實實嚇了一把,體溫高得都把巧克力熱化了……


    傑米朝艾力看去,發現他仍然站在那裏沒動,水藍的眼睛渴望的瞅著他手裏的巧克力,一些晶瑩的光亮像是被揉碎了一樣鋪在眼底,幹淨漂亮得讓人挪不開視線。


    明明很想吃的樣子,卻是待在原地一動不動。感覺像是……害怕他會怕他一樣。


    傑米嘖了一聲,抓了一把自己頭發,伸手就把巧克力丟了過去,看著艾力準確的接住,小狗兒一樣在鼻子下嗅著。


    甜甜的,香香的,帶著濃烈又特殊的稠味兒。


    光是聞著,艾力就覺得手裏的東西一定非常好吃。到了庫倫家的這段時間,艾力嚐過很多的糖果,水果味兒的,牛奶味兒的,還有類似花香一樣的軟糖。可是他不記得有嚐過這樣的。


    他伸手就撥開糖紙,撥到一般時突然想起什麽,軟乎乎的笑了起來,對著傑米乖乖的說謝謝。說完後就低頭,舔起了手裏的巧克力,


    巧克力完全化了,少年有些笨拙的舔著包裝紙,想要將巧克力吃幹淨。而少年的腳下還躺著兩個不知道傷得如何反正感覺活不久了的人,傑米看了兩眼,怎麽看怎麽覺得詭異,他走上前,一把扯下了那包巧克力,對著少年有些迷惑的小臉說道:“都化了還吃什麽,趁著現在沒什麽人趕緊走。”


    艾力舔舔嘴唇,秀氣的眉頭一皺,小臉上又出現了那種殺氣騰騰的委屈。突然,他眨眨眼,“啊”了一聲,指了傑米說:“搶蘋果的。”


    ……


    傑米恨不得朝那一腦袋的金毛上招呼個兩掌。


    敢情他要是不搶走這塊巧克力,這傻小子根本就不記得他是誰。他磨磨牙,剛準備說點什麽,就見艾力有些興奮的轉身,噠噠噠的朝著一個地方跑去。


    傑米看去,認出是庫倫家的那個叫愛德華的站在那兒。即使遠遠看著,那身形和容貌還是叫人挑不出瑕疵,隻是傑米覺得那人臉上的笑似乎有些陰晴不定。


    可還沒等傑米完全讀出愛德華臉上的表情,艾力的步子突然慢了下來,抬手茫然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放下手來時,一手黏糊糊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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