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融和蕭信鬧矛盾了。兩個人出來進去, 幾乎都不說話了。


    過去從來沒有過, 如今日子好了, 主子們反而過不去起來, 也是一樁奇事。


    雖然如此, 對下人們影響不大,因為不論許融還是蕭信, 都不是蕭夫人那種會拿下人出氣的主,北院的氛圍就仍然不差, 丫頭們隻是好奇又關心地觀望著,希望他們早日和好。


    許融對此表示無奈。


    這波冷戰還真不是她開啟的,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她不會以為還可以靠混和拖就可以解決問題, 但是蕭信拒絕與她溝通。


    狠話是他撂的,撂完就開始躲閃的也是他,好像他自己也知道不占理, 說不過她,那麽就幹脆不說。


    “二公子,你不能這麽幼稚。”許融鄭重向他道,也顧不得他愛聽不愛聽這種詞了。


    正走路的蕭信果然拉下了臉,可是隨即他又把臉別了過去, 就是不說話。


    許融:“……”


    行吧, 今日份的努力又失敗了。


    “二公子,你有本事,一輩子別和我說話好了。”許融向他開嘲諷, 她也不是一味隻會對他客氣的。


    話音落下,她見到蕭信半邊側臉上嘴角勾了勾。


    ……有什麽好笑的?


    他居然還笑得出來。


    許融氣得手癢,伸手推了他一把,不重,但蕭信全未出力抵抗,便隨她的力道踉蹌了兩步。


    身後白芙:“嗤。”


    許融無語了,這麽鬧她的智商也不太高的樣子,都是叫他傳染的。


    一路磕絆著,終於來到了正院。


    他們沒能馬上進去,因為常姝音正在裏麵。


    “二公子,二奶奶,請等一會罷,大奶奶似乎有什麽要緊事回報。”


    即使在蕭夫人的地盤裏,丫頭們的態度也和氣了不少,從前不過攔阻,是不會多加解釋的。


    許融點點頭:“知道了。”


    蕭夫人與常姝音似乎是在密談,許融見到一向在蕭夫人身邊伺候的幾個丫頭也被遣了出來,散在廊下等待。


    又一時,蕭珊來了,她如今的狀態又有不同,精神多了,雖則據許融所知,蕭夫人還沒鬆口,蕭侯爺不便直接去跟張老夫人提要求——但看這個趨勢,如果蕭夫人固執到底,蕭侯爺就越過她跟張家對話也是有可能的。


    因為蕭侯爺這次的堅持,這個女婿到手的可能性越來越穩,蕭珊自然跟著心情不錯,連來蕭夫人處受排揎也不算什麽了。


    ——至於林定本人的意願,並沒有人想得起來該問一問,軍戶出身的一個草根,人到中年才翻身,天上掉一個公侯家的美貌千金小姐與他,他似乎根本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許融也不關心,她隻是有點奇怪常姝音一大早地跟蕭夫人能聊什麽,因大哥兒,兩邊產生了難以彌合的裂縫,據丫頭們議論,就前幾天還又鬧了場不愉快呢。


    某種程度來說,之桃生下了這個孩子,也算是償報了舊主。


    等待中,常姝音終於出來了。


    但蕭夫人仍未露麵,由常姝音代為傳了話:“太太今日有事,都回去吧。”


    不要眾人請安了。


    許融注意到她說話時始終看著蕭珊,這不太合理,常姝音與蕭珊沒有多少利害關係,常姝音要做好長嫂,不能得罪蕭夫人,也不能惹得蕭侯爺不快,一向對蕭珊就盡量回避,避不過時,才敷衍她一下,像這種主動有跟她沾邊的嫌疑是極少的。


    ……


    回去的路上,許融才發現自己又想多了,決定好了不再管蕭家的事,到底積習難改,覺出點不對勁,還是要琢磨一下。


    反正時候不多了。許融安慰自己,蕭信又不跟她說話,閑著也是閑著,就隨便想想也沒事。


    但是很快她發現自己沒有多想。


    事出反常即為妖,無論這反常有多麽微小。


    就在這日午時,阮姨娘忽然拉著韋氏跌跌撞撞地來了北院,進門就哀求,說蕭珊陷在正院裏,快兩個時辰了,眼看用午膳的工夫了,一點音信也沒有,求蕭信去衙門把蕭侯爺請回來,把蕭珊救出來。


    蕭信冷淡問道:“珊姐兒早上和我們一起回來的,怎麽會還在正院裏?”


    阮姨娘急道:“是回來過,後來太太又讓人把她叫過去了——來了好幾個人,當時我看著就覺得不好,哪裏是請姑娘,竟像拘人似的,但太太的意思,我也不敢說什麽,以為或是珊兒不恭敬,惹了太太生氣,太太要叫她過去訓斥幾句,那也隻好受著。哪知道去了這麽久還沒回來,我不放心,親自去看了,竟連院門都不叫我進去!”


    阮姨娘說著,眼淚就下來了,又拉韋氏:“姐姐,求你幫我說兩句話,都是做母親的,你知道我這心,油煎似的,我要是能出得去,早已闖出去了,也不來麻煩二郎,實在是沒法子了!”


    韋氏好脾氣地安慰她:“你別急,大姑娘還在家裏,就算太太嚴厲,想來總是安全的。”


    阮姨娘隻是搖頭:“你不懂,這是從未有過的事……”


    一行說,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竟真是慌得亂了分寸的模樣。


    韋氏隻好為難地看向蕭信。


    蕭信沉默了一下,他也不懂阮姨娘怎麽急成這樣,但阮姨娘既然請動了韋氏,看在生母麵上,他道:“我去吧。”


    阮姨娘神色一鬆,連連道:“二郎,多謝你了。”


    當下蕭信出門,許融留客:“兩位姨娘在我這裏坐一坐吧,好等消息。”


    阮姨娘聽了有理,就進去了,許融要了熱水來,阮姨娘洗了臉、收拾過後,才鎮定了一點下來。


    “姐姐,二奶奶,叫你們看笑話了。”阮姨娘勉強笑道,“珊兒這個丫頭養得嬌,打小沒受過什麽苦楚,規矩上也粗疏了些,我實在怕她吃虧。”


    這個理由很不足以解釋她過頭的憂慮,但對韋氏來說夠了,她還點頭附和:“是呢,二郎打小擰得很,我也總擔心他惹侯爺和太太生氣。”


    許融喝茶不語。


    她起初猜測是不是蕭珊因為婚事惹惱了蕭夫人,但隨即就知道不對,這事鬧了不隻一天了,蕭夫人今天一開始連蕭珊的麵都沒見,沒道理掉過臉又忽然發作,何況關鍵的節點根本不在蕭珊,而在蕭侯爺,她再拿蕭珊出氣也沒用,除非幹脆把她打死——蕭夫人還沒瘋,幹不出這種事。


    那就隻有另一個可能了。


    她並不希望這可能成真,還是那句話,她和蕭珊沒那麽大仇,並不歡喜看到她倒黴,且她將要成行,也不想這個大雷在她走前爆出來,橫生枝節。


    但是,她也知道,這件事恐怕不以她的意誌為轉移,那麽除了旁觀,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


    且說另一邊,蕭信的行蹤無人阻攔,他已經成功到了五軍都督府,找到了蕭侯爺。


    蕭侯爺聞訊出來時,心情正經不錯,才兵士傳話進去,說家裏二公子找他,立時有耳目靈通的下屬問他:“敢問侯爺,是不是中了解元的那位令郎?真是少年英才,叫人羨慕!”


    另幾個一聽,齊齊圍攏來,好生拍了一通馬屁,蕭侯爺頗覺長臉,為此出來得還慢了一點。


    直到聽了蕭信的來意,他臉色才變了,大變。


    “備馬!”


    蕭侯爺這把年歲了,原是乘轎到衙的,這時轎子也不要了,直接命人拉出匹馬來,飛身上馬,直往家趕。


    幸而蕭信獨自出門,也是騎馬來的,倒不比他慢上多少,兩人一前一後進了府,隻是他受了阮姨娘所托,要去給阮姨娘回話,就沒跟到正院,而是回了北院。


    阮姨娘正坐立難安,聽見蕭侯爺被叫回來了,才鬆口氣,站起身連忙去了。


    韋氏見無事,不多時跟著也走了,屋裏就隻剩下了許融和蕭信。


    許融沒抬頭,察覺到蕭信猶豫了一下,在她對麵原來韋氏的位置坐下,她也沒理會。


    她心有所慮。


    嫡母管教庶女多麽尋常的事,蕭侯爺卻一叫就回,緊張之情不下於阮姨娘,那麽他對於蕭珊的真實身世是否知情,似乎也不問可知了。


    想來蕭珊是不會因此遭遇什麽滅頂之災了。


    而她現在最大的疑問,不是蕭珊的生父是誰,而是,為什麽這件事是由常姝音揭了蓋子。


    爆發的時間點,以及早上常姝音的反應,都明確顯示了跟她脫不了關係。


    蕭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她怎麽會知道?


    她是什麽時候、什麽契機知道的?


    “二公子——”


    許融終於抬頭,不料她才開口,就見到蕭信臉色一變,站起來要走。


    “……有正事跟你說!”她氣得輕拍了下桌子。


    有本事就躲開她十萬八千裏去,又要在她跟前晃悠,許融真是不慣用暴力,不然真要打他一頓。


    太熊了。


    蕭信才蹭了回來,開口道:“我不寫和離書。”


    好嘛,他還要先堵住她的嘴。


    “沒和你說這事。”許融沒好氣道,“是另外的事,我一直沒和你說。”


    她看了看窗外,見無人,還是盡量把聲音壓低了:“是之桃,他哥哥臨走的時候——”


    “二公子,侯爺那邊來人,叫二公子過去。”


    門外響起白芙的聲音。


    蕭信道:“嗯。”


    眼睛看著許融,還等她的下文。


    許融猶豫了一下:“——算了,侯爺這時候找你必定有事,等你回來再說吧。”


    作者有話要說:  怕大家多想,劇透一點點,二公子會回來的,會回來的,沒到他呢,我不是那種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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