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背影有些僵硬,可還是回過頭看著站在樓梯半中央的男人。


    倪封的右手此刻正提著一個白色的塑料桶,那塑料桶再熟悉不過,過去他也這麽提過,那是秦桑放在這間屋子裏,用來盛裝山泉水的桶子,每次她要喝水,他都會這樣,拎著個桶子走很遠的山路,打了水再給她提回屋子裏來。


    可是,眼前的情形,房子還是他曾經所熟悉的房子,就連裝水的塑料桶也還是那一隻,偏偏是麵前的倪封,讓他陌生得微眯了下眼睛。


    隔壁的房門在這時候打開,走出一個提著菜籃子的胖胖的大姐,那大姐看著杵在房門口的蘇楠笙好一陣奇怪,卻在轉頭看到倪封的時候笑道:“喲!倪先生,又給你太太打水啊?”


    倪封也回以笑道:“反正也是我自己想要喝水,現在被她養叼了,別的水都喝不了,就喜歡這水。”


    “那是,別看我們這裏離城裏那麽遠,人人都說跟鄉下似的,可我們這裏最出名的就是這山泉水,嗯,這是走到哪裏都享受不到的好東西,純生態,啊?哈哈哈。”


    那大姐熱情,徑自繞開了蘇楠笙,幾步下了樓後便圍著倪封打轉——雖然蘇楠笙長得也挺好看的,比倪封還要好看,可這家夥見誰都是冷著一張臉,且從來不拿好臉色對周圍的誰,所以她自動自發地跟麵相更好相處的倪封走近,遠離渾身都是危險氣息的蘇楠笙。


    她一走近倪封就在倪封的耳邊道:“你太太的哥哥老冷了,以前他每次來眼裏都不瞧人,你跟他不好相處吧?”


    她的聲音不大,可還是叫站在門邊的蘇楠笙給聽見了。


    蘇楠笙又用了把力,想把鑰匙捅進鎖孔以後趕緊把門開了,他從來就膩煩了這些鄰裏關係,也從來不跟他們打交道,所以每回過來看見了也當沒看見似的,徑自開門走人。


    可是這次,偏偏是這次,他越想要怎樣就越不能怎樣,尤其是該死地打不開這門。


    倪封沒再與隔壁的大姐寒暄,快步上前來從自己身上摸出把鑰匙,推了下蘇楠笙的手道:“我來。”


    蘇楠笙的手隻是被倪封一推,他立時就火了,拔出自己的鑰匙狠狠摔在地上。


    他麵若寒霜,嚇得本來還想看熱鬧的隔壁大姐趕忙提著菜籃子跑了,就任鼻青臉腫的蘇楠笙站在那裏瞪視著倪封,直到後者用他拿出來的鑰匙輕而易舉地把門開了。


    蘇楠笙一臉山雨欲來,倪封卻從頭到尾沒有要跟他計較的意思,換了拖鞋以後提著山泉水往裏走,一邊走一邊回身說道:“你若找桑桑的話得等等了,剛剛我同她一起出去,我去打水,她在地裏摘菜,你若不棄,就留下來吃個便飯吧!”


    蘇楠笙一聽這話就笑了起來,“倪封,挺入戲啊!當初你收我錢的時候可沒見這麽上心,沒想到幾天不見,真是時移世易啊!”


    倪封放好塑料桶以後回身,站定在廚房裏望著門邊的男人,“我以為我按照你的意思同她結婚以後,我們之間的協議已經告一段落了,蘇楠笙,我不欠你什麽,一切不過就是一場公平的交易罷了。”


    “公平的交易?這話挺新鮮。你跟秦桑說過嗎?你到底把她賣了多少錢她知道嗎?”


    “你不用在這陰陽怪氣地同我說話,蘇楠笙,我這輩子做過的最壞和最好的事情,就是當初答應你來勾引桑桑。我當初會同意,是因為倪家的經濟狀況確實出了問題,可是後來我還願意繼續,那是因為我真的愛她喜歡她,我想要好好跟她在一起!”


    蘇楠笙沒來由就笑了,“你跟她才認識多久,你跟我談喜歡和愛情?”


    “不管有多久我都承認自己想要保護她的心情。說實話我對她並不了解,她甚至把自己偽裝得刀槍不入生人勿近,可我還是不自覺地被她吸引,不自覺地想要跟她過一輩子。這是我之所以會同羅珊分手同她結婚的主要原因。我們已經決定重頭開始了,你是不是也能夠放下,重新開始了呢?”


    蘇楠笙沒再說話,冷冷盯著倪封看了不到數秒,便徑自找到客廳的沙發坐下。


    秦桑回來的時候,一打開門正見沙發上坐著個男人,是吞雲吐霧的蘇楠笙,他麵前的茶幾上擺著個裝滿煙頭的煙灰缸,可他還坐在那裏不停地抽煙。


    秦桑進門換鞋倪封便從廚房裏迎了出來,也沒多說什麽,隻說是蘇楠笙來了,今晚可能留下來吃飯。


    秦桑換好拖鞋過去,居高臨下地看著蘇楠笙道:“你怎麽來了?”


    蘇楠笙麵若寒霜,冷冷地將手指間的香煙摁熄以後才道:“我自己的地方,過來還要你批準嗎?還有,門鎖怎麽換了?”


    “也不是刻意要換的,就是原來的鑰匙隻有兩把,而你拿走了一把,所以不方便。”


    “嗬!”蘇楠笙輕笑一聲站起身來,冷睇著秦桑,“我才離開這裏沒有幾天,你都學會引狼入室了。”


    秦桑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卻也知道現在的蘇楠笙就跟盛怒前的豹子似的,她不去惹他還好,一旦惹他,他當真是什麽話都敢說也什麽事都敢做的。


    “你今天要留下來吃飯嗎?”


    “我自己的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秦桑你別忘了你還欠我三十萬,上次那張支票在車禍時被火燒了,所以我沒拿過你的錢,你還欠我三十萬!”


    “……你要喜歡這房子就留給你吧!尾款我也不要了,隻要你喜歡。但我還想在這裏多住幾天,等到我離開的時候就把房子的鑰匙留給你。”


    蘇楠笙定定地看著麵前的秦桑,又轉頭去看還立在廚房門口的倪封,沉默了半天,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你喜歡他?是真喜歡嗎?”


    “是。”


    “行,你走的時候記得早點通知三姐,這房子對於我來說一文不值,所以你把鑰匙和房產證給她以後,我立刻就找人來賣了這裏,以後你也不必回來了,因為這裏跟你再沒有半毛錢關係。”


    秦桑的眉眼一跳,他卻大步上前,用力一把將她向後推開,秦桑猝不及防之間差點摔倒,卻又被他狠狠一把抓住,帶到了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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