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過去,石柔也好,金若棋也好,幾乎都在孫湄菡的生活軌跡中消失了,隻在趙夫人與其子趙鳴祿歸反寶河郡時,曾聽人說起過一耳朵,那忠義伯夫人與趙夫人交換了信物,正式給孩子們定下了兒女親家。這還是因為趙夫人與孫太太有些關係,才會聽到這兒,至於石柔,孫湄菡的閨友們,無人提及。


    隻在夏日中,孫湄菡隨著大著肚子的母親去道觀看弟弟時,見到了她與郡守府夫人來進香,兩人見麵,不過互相點了個頭,再多的,也就沒了。


    淩絲弦隔三差五就給孫湄菡院子裏飛過來一份信箋,裏麵有她的念叨,也有淩蒼塵夾在其中的……日常報備?


    陳夫人不愧是婦科好手,在經過了幾個月的藥膳調理與日常的改善中,孫太太的這一胎,懷的穩穩當當,滾圓的肚皮,讓孫老爺有些惆悵,總覺著又是個小子,他卻是想念著來個小女兒,好承歡膝下,接替了孫湄菡的。


    孫太太還是一如既往,三十幾歲的人了,被丈夫與女兒嗬護著,如同少女般單純,一點小事,都能讓她心情愉悅;全盤接過了孫府大小事務的孫湄菡總覺著,看著母親笑眯眯的,就能心情舒暢很多。畢竟,待字閨中的日子,不過還有一年罷了。


    夏日中,謝綰訂了親,對象卻是唐韶兒的哥哥,唐文佳公子。當時謝綰並唐韶兒來找孫湄菡玩耍時,幾乎是一臉生無可戀,特別是被唐韶兒打趣了幾句後,幾乎羞紅了臉,差點退走。後來唐韶兒湊到孫湄菡麵前,悄悄說了,她哥哥覺著綰綰年紀雖小,但是,還是很期待這個妻子的;然後孫湄菡突然想起來,問了唐韶兒,該不會許了謝家吧,然後唐韶兒一臉窘窘道:怎麽可能……


    其他人不過在孫湄菡的日常中偶有出現,至於那個應該算得上她生命中占據了一大半的那個人,被淩家拘了起來,全力準備秋闈了。


    漫長的幾個月中,那個人也隻有忙裏偷閑,借著妹妹的名義送來小玩意,或者訴衷腸的信箋,至於有時候孫湄菡的院牆上多了一個月上賞花的登徒子,也是常有之事。


    有時候,孫湄菡恍恍惚惚,總覺著,是不是上輩子隻是黃粱一夢,這輩子,才真的是她的一生?然後轉念一想後,覺著罷了吧,上輩子已經過去,當下,還是要把這輩子好好經營,不管是什麽,她孫湄菡都要好好的度過。


    樹葉綠了變黃,黃了發紅;灼氣逼人的熱風一點點帶來了涼意,月兒圓圓,孫府的院中紮起了彩色絲綢,掛著紅紅的燈籠,從道觀接回來的孫小沢換了一身新衣,帶著一群小丫頭小男娃前呼後擁,到處去逗樂子;夜中,孫太太門前擺上了供桌,瓜果雞鴨,還有一個豬頭。


    孫湄菡牽著弟弟,圍著孫老爺孫太太而坐,笑眯眯地喂弟弟吃月餅,時不時轉過去,摸一把孫太太圓鼓鼓的肚皮,軟綿綿道:“弟弟妹妹看著吧,明年再來吃。”


    孫太太拍了拍女兒的手,嬌嗔道:“偏你這個姐姐,饞弟弟妹妹,等弟弟妹妹長大成了饞嘴貓,我可要抱著去找你了。”


    “求之不得呢!”孫湄菡用手點了點母親的肚皮,笑道,“若是能把弟弟妹妹帶來與女兒養,女兒還給娘親一個狀元,或者一個人見人誇的乖女兒!”


    孫太太孫老爺笑得合不攏嘴,孫小沢也插著話,嘰嘰喳喳,一家人過得中秋好不熱鬧。


    夜深了,起風了。大家都怕孫太太著了涼,早早就散了。孫老爺扶著孫太太進門,軟聲細語,說著一些兒日常家話,孫小沢早就揉著眼睛,困得頭一點一點,被丫頭抱著哄在懷中睡了,送回去了小院。


    孫湄菡由著雪寶給她披上了披風,沿著青石小路,看著天空中的明月,口中輕聲哼著小曲兒,滿心的喜悅,好不輕鬆。


    “菡兒。”


    孫湄菡怔了怔,似乎聽見了那個人的聲音。


    好像,不是幻聽?


    她順著聲音抬頭,試香苑的院牆上,跨坐著一個藍衣儒袍的青年,他眉目如畫,星眸中盛滿了柔情。


    “……菡兒,夜深露重,小心受涼。”那人低啞的聲,如是說道。


    孫湄菡神情微微恍惚,似乎還記得,在很久以前,也有一個人,用這樣的聲音,說著同樣的話。


    那人一雙眼笑盈盈看著孫湄菡,口中輕喃道:“菡兒,今夜,可有想我?”


    孫湄菡定了定神,發現身邊的丫頭們默不作聲紛紛退開,此處,隻有站在樹下的她,與跨在牆頭的他。


    須臾,孫湄菡笑了,少女嬌俏的聲音如同最惹人憐愛的鳥鳴,清脆,而婉轉。


    “嗯,想了。”


    什麽也不去想,什麽也不去猜,一切,隨著心。


    想你了。


    她與他,相視一笑。


    風,輕輕吹起了誰的衣角,卷走了空氣中,誰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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