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順看了看手表,已經過去了十來分鍾,感覺自己好像安全了,他才從花壇後麵爬了出來。


    夏日的太陽,火辣辣地炙燒著大地,劉順站起身,陽光正好打在他的臉上,他隻覺得一陣眩暈襲來,趔趄了兩步,差點跌倒在地。


    也不知是蹲久了,還是驕陽太烈,或是遭受得打擊太深。劉順眼冒金星,連邁步的力氣都沒了。一屁股坐到花壇上,他索性閉眼休息起來,腦子裏盤旋著劉毅剛說過的話,本來就難看的臉色又差了幾分。


    他沒想到劉毅是這麽看待他的,原來在對方眼裏他就是個朝三暮四濫情成性的人。


    忽然間,他發覺自己很可悲。


    他用盡一切去愛,愛得那麽撕心裂肺,他愛的人卻質疑他的真心。


    可他,居然……不生氣……


    隻是感到心酸和無奈,就和以前一樣,劉毅每次傷害了他,他會難過、會頹廢、會想盡辦法折騰自己,但就是不會恨對方,畢竟他對劉毅始終有一份虧欠。


    哎,他忍不住長歎,也許自己就是個賤骨頭吧,即便如此,依然愛著劉毅,依然希望對方能過得很好,真是賤到無可救藥。


    ……


    煩躁地揉了揉臉,劉順感覺頭沒那麽暈了,才晃晃悠悠地走出學校。


    ……


    今天起得太早,又加上大量運動,劉順本來就沒吃早點,這會兒餓得天旋地轉,一頭紮進了一家麵館,點了一碗牛肉麵,呼啦呼啦地三兩下就吃完了。


    在收銀台買單時,他無意瞥見倒映在玻璃櫃台上的自己,原本光溜溜的腦袋上長出了一層青皮,看起來怪別扭的。走出麵館,他立馬拐進上次那家理發店。


    店裏依舊冷清得要命,理發師正窩在沙發裏玩手機,聽到動靜後抬頭望過去,一看是他,臉上頓時笑開了花。


    “帥哥,又來理發啊?”


    “是啊,還是給我刮幹淨。”劉順隨便找了個座位坐下,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做了個嫌棄的表情,“你看都長出黑茬來了,就像裹了一條黑絲在頭上,看著特煩,搞不清狀況的還以為我變態呢!”


    “哈哈哈——”理發師被他逗得捧腹大笑,拿著工具來到他身後,與鏡子裏的他視線相對,“你去哪座山上修煉了的?怎麽曬得這麽黑?”


    “嵩山少林寺,可他們嫌我資質不夠不要我,我這不回來了麽。”


    “嘿,你還真打算出家當和尚啊?”


    “是啊,當和尚多好,四大皆空、六根清淨,不為凡事所擾。每天念念經頌頌佛,餓了就拿個缽出去化齋,其實過得挺安逸的。”


    “喂,小帥哥,”理發師奇怪的看著他,“我怎麽感覺你看破紅塵快要飛升了?”


    劉順挑了挑眉,“你的感覺是對的。”


    理發師的眼裏浮起一絲憐憫:又是一個情場失意的可憐蟲,怪不得總是剃光頭。


    ****


    理完發出來,劉順沒有回寢室,他怕劉毅在宿舍附近守他,他此時一點也不想見到對方。


    在街上漫無目的地瞎逛了幾圈,百無聊賴的他先給吳迪打了個電話,本打算叫對方出來玩玩,結果那小子和覃睿還有吳爸吳媽正在享受天倫之樂,他也不好意思打擾,隨便說了兩句就結束了通話。接著他把電話打給周偉,當彩鈴響起的時候他突然想到周偉今天要去外校打友誼賽,他便怏怏地掛斷了電話。


    恰在這時,手機歡快地響起,他看了一下來電提示,是舒景。


    剛接通電話那邊的人躊躇著喘了口氣,而後佯裝輕鬆道:“劉順,你在哪兒呢?”


    “學校附近。”劉順看了看四周,又說,“街尾的楚香樓門口。”


    “等我。”


    聽筒中傳來一陣忙音,劉順無奈地一笑,真是個獨斷的家夥,不過這人有時候還挺暖的。


    劉順正感慨著,手機又一次響起,他看了看,這回是劉毅,他直接掛斷,順便卸掉了電池。


    ****


    劉順站在原地沒等多久舒景便出現在他的視野裏。


    對方是小跑著過來的,額上沁著薄汗,兩道眉擰成結,眼裏是毫不掩飾的擔心,劉順見了心裏發熱,還沒做出反應,隻聽他一跑過來便問道:“你還好吧?”


    “還好啊。”劉順知道他在擔心什麽,不動聲色地扯開話題,“你怎麽這麽快就過來了?我還以為你回去了。”


    “你無緣無故的被人拉走了,我哪敢走遠?對了,剛才那人是誰啊?”舒景說著說著又把話題拽了回來,“簡直太沒禮貌了。”


    “他是我哥。”


    “你哥?”舒景一臉的意外之色,“認得幹哥哥?”


    “不是,親哥哥。”看見舒景的表情由驚訝轉變為震驚,劉順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不倫之戀果然為世人所唾棄所不容,兄弟相愛果然是被禁錮被詛咒的。


    原來這便是自己對這段感情最真實的評價,即便愛得死去活來又怎樣,連自己都無法認可,怎可奢求他人認同。


    劉順突然笑了,笑容裏隱藏著苦澀,然後用平靜得不能再平靜的聲音問道:“你看出來了吧?”不等舒景回話他又道,“我愛我哥,愛了五年了,你是不是覺得很難接受,很不可思議?如果你是這麽認為的,那就對了。隻要是正常人,都會感到惡心。”


    “你不要這樣說自己……”舒景下意識地安慰,卻找不出合適的話語抹去他眉間的憂鬱。他的愛情舒景不敢苟同,同時也不願去傷害。舒景可以想象得出,他肩上背負著太多的包袱。道德的枷鎖、世理的不容,還要度過父母那一關,各種壓力積累在一起,沉重得足以將這個開朗樂觀的男生壓垮。


    舒景一把攬住他的肩,將他帶到自己的懷裏,搓了搓他的光腦袋,“你怎麽又把自己搞得光禿禿的,像顆燈泡似的。明明挺陽光的一個人,玩什麽傷春悲秋呢?走,我帶你瀟灑去,我們玩他個三五七八天。與其在這兒顧影自憐,還不如痛痛快快地玩一次。玩完回來,你要覺得你的愛情還是很惡心,那就幹幹脆脆的放手。愛得這麽不自信,即使得到了,也不會長久。”


    聽了這番話,劉順才明白為什麽剛剛舒景在電話中詢問他在哪裏的時候,他毫不猶豫地就把自己的坐標告訴了對方,因為他迫切地需要有個人來安慰一下他,又或者是點醒他。正如舒景這樣,對方不會用一些冠冕堂皇的話來敷衍你,而是一針見血地幫你指出問題的關鍵所在。在這段混亂的感情中他幾乎迷失了自我,一直徘回在苦悶中,總是自己詆毀自己……他想,也許是時候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愛情了,未來的路還很長,愛情不是生活的全部,可他卻做了愛情的奴隸,把生活重心以及所有的喜怒哀樂全放在這世上最沒有把握的事情上,又怎麽真正開心得起來?


    沒有任何遲疑,劉順任由舒景擁著他朝前走,不管去哪兒,他想來一次徹底的心靈淨化之旅。就像書上說的那樣,想要放空身心,首先要學會放下,放下生活中的瑣碎,放下心中的重負,這樣才能客觀地審視他和劉毅的這段不清不楚的感情。


    於是當舒景提出去泰山看日出時,他一口便答應了下來。


    舒景也是個說是風就是雨的人,立馬訂機票,行李都不需要準備,攔了輛出租車直接去了機場。真是應了一句話,有錢就是任性!


    踏入候機室之後,劉順掏出手機裝上電池給周偉發了一條短信,免得他幾天不現身大家擔心。接著他按出了劉毅的手機號碼,猶豫片刻,以弟弟的身份撥了過去。


    劉毅大概沒料到他會打電話過來,一接通便劈裏啪啦地解釋起來,語氣異常焦急,“劉順,我給你打了很多電話一直打不通,先前我說話太重了,你不要生氣好麽?你現在在哪兒?我過來找你。”


    劉順看了看四周,候機室裏人潮湧動,全是等待起飛的人,臉上似乎都帶著一絲急切的神色,同樣的他也迫切地想要離開這個人聲鼎沸的地方,走向將他載去遠方的登機口。


    這時候機室的廣播提示,已經到了登機時間,耳邊的喧囂聲更甚,電話另一端的人好像還在說些什麽,劉順有點聽不清楚,一隻手捂著耳朵,把嘴貼到話筒上說道:“哥,我在機場呢,馬上就要上飛機了,我出去玩幾天就回來,你不要擔心我。”


    說完準備掛電話,那邊傳來一陣怒吼,“劉順,你給我回來!我不準你走!”


    “哥,我們票都買了,退不了了,回來再說,我先掛了。”


    “你們?你和誰在一起?我最後再說一遍,你必須給我馬上回來!劉順……劉順?你不說話是嗎……你他媽走了試試看!我弄死你!”


    ……


    劉順掛斷電話,長吐了一口氣。


    都急得開始胡言亂語了,這次他肯定很生氣吧……


    哎,生氣也好,大不了再冷戰兩年,這樣就不會走上歪路,也不用再糾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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