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絲已不複整齊的醫生靜止有如石化,維持著攻擊固定不動的姿勢看起來還有幾分可笑,諾埃爾理了理有些散亂的衣服,看著已經不具有危險的醫生長舒了一口氣,穩定了因體力流失而有些錯亂的呼吸。


    不再感到有生命威脅的少年端詳著因魔法而像石雕一般僵硬的行凶者,感受著體內愈加充盈的魔力,挑了挑眉深覺出人意料。


    確實很讓人沒有想到,他的魔力居然在這樣的情況下有所提升?


    因為這一發現而心情突然變好的少年笑意溫柔,光看那張臉的話,實在是非常惑人的模樣,可手上的動作卻是與那笑容完全是兩種意味,兩根手指夾著自地麵所拾撿的手術刀劃上醫生的麵頰,並沒有施加多餘的力道,輕柔的就好像隻是羽毛劃過,但換成了刀尖,就令人不寒而栗了。


    即使醫生全無反應,在這樣的氣氛下如此的舉動也不是屬於什麽能讓人安心的範圍。


    手術刀的路線是從下巴開始緩緩地向上升,幾乎是筆直著向上位於臉的正中間,路過嘴巴、鼻子,然後停在了像是阻擋了去路的眼鏡前,頓了頓,纖長白皙的手挑飛了它,空閑的另一隻手準確無誤地接住了銀灰邊框的眼鏡。


    就好像那危險的舉動單單隻是為了這麽一副平平無奇的眼鏡一樣,不久前還身置險境的病人拿著眼鏡拉遠了與醫生的距離,鬆散地向後靠坐在了病床上,仰倒著凝視了手上的眼鏡一會兒,然後好似新奇地戴上了它。


    純黑短發的少年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銀灰色眼鏡,抬起頭來整個人都添了幾分學術的氣息,襯著那張精致的麵龐,無端端就變得禁欲起來,眉目如畫,笑意溫潤清淺,幹淨仿若不染絲毫塵埃,合該兀自守著清淨的天地,不被俗世打擾。


    ……如果忽略掉那還沾有自身血跡的手術刀的話。


    就是這般氣質卓然的模樣,少年戴著眼鏡環視了一周,然後似乎頗為無趣失望一樣地嘖了一聲,起身摘下了本就不屬於自己的眼鏡,又走到了醫生的麵前,看上去輕佻又散漫。


    平光的。這家夥除了是個殺人犯之外,居然還是個裝逼犯?看了看對方的頭發,諾埃爾又覺得理所當然了。


    病人的腳還是沒穿上鞋子,赤足走在地上的時候一樣涼意襲人,不看也知道腳底或許已經滿是灰塵了。他就保持著這個狀態走近了被施了石化咒的不安好心的醫生,雙手又將對方的眼鏡給架了回去,看著覺得似乎沒什麽問題了,又把手術刀也放回了對方的手裏。


    他本該殺了這個家夥。如果是原來的自己,絕不會對一個想要對自己不利的人手軟,但是想到了開槍時的阻撓,他竟然鬼使神差地放棄了這個想法。


    現在殺了對方確實很解氣,可是事後一定會有警方來調查,就算他是正當防衛,倘若來調查的人也像之前的fbi探員一樣推測模擬能力過人,他事後就又要有一大堆麻煩需要解決,那很不劃算,他完全可以換一種方式來解決這件事情。


    所以他還是需要再多一個步驟來完美地結束這一切。


    這麽做完了一切,諾埃爾退了小半步,調整好自己的表情,解除石化咒的同時又施了一個一忘皆空,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跑向了門口。


    醫生眨了眨眼回想了一下之前的事情,竟然難得清醒了幾分,似乎他之前一個恍惚,然後就被對方給逃了?反應過來的醫生又轉身追上了少年。


    過道上很安靜,空蕩蕩得隻有照明的燈光,諾埃爾跑過走廊與樓梯,赤腳的前行本該沒有什麽聲響,但後麵追來的醫生裝扮正常,鞋子與地麵接觸發出清晰可聞的聲音,在過於安靜的走道上就像是死神的腳步聲。


    但是,這個家夥要說是死神?他可不承認。


    這一回的逃跑相比於之前的躲避更多了些許漫不經心,主與從的地位完全調轉了過來,麵上仍舊是有幾分驚慌泄露的少年,心底所想顯然與外在的表現是截然相反的。


    現在的局麵,可是由他來掌控的。


    一路上如預想之中的有驚無險,從二樓到一樓所需要花費的時間並不如何的多,很快諾埃爾就跑到了前台值班的護士所在,原本已經平複下來的呼吸因為這短暫的跑步又有些微氣喘,看起來確實就是剛從一個行凶者手下逃出來的幸存者的毫無破綻的模樣。


    “我要出院,我要投訴。”手撐著前台,黑發淩亂的少年表情縱然相對冷靜從容,但其中的憤然與不快也還是很好地傳達了出來,頓了頓,他又反駁了自己剛剛所說的話:“不,我要報警!”


    本來在深夜已經有些困頓的護士眼前的桌子驟然被敲擊,一下子就清醒了過來,抬眼看過去就是病服少年格外好看的麵容,頓覺更加清醒了,等再看清楚對方衣袖上的血跡,整個人都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先生,發生了什麽事?您的手臂是舊傷複發了嗎?”盡管病患剛剛所說的話聽起來已經有點過激了,可是護士的態度還是端正的。


    被護士這麽回答,半夜前來的少年似乎也因此而徹底恢複了冷靜,冷然道:“你們的醫生……”


    話未說完,他所提到的醫生的腳步聲就傳了過來,聽那距離大概很快就要追上來了,諾埃爾加快了語速:“你們的醫生都要殺人了,還不快報警?”


    這話剛說完,手持這帶血手術刀的醫生就出現在了眼前,見這場景護士瞬間就搞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快速地報了警的同時,醫生也已經快要到跟前了。


    年輕的護士麵上已是著急又害怕,見到一身駭人模樣的醫生漸漸逼近了他們,情急之下順手就將剛剛報警的手機給砸了過去。


    她的運氣不錯,手機擊中了醫生的頭之後反彈掉在了地上,而醫生的腦袋上也慢慢地流下了血,或許是頭上被擊中導致大腦運行有了些遲緩,他甩了甩頭看起來像是要清醒幾分,但眼前已有些模糊。


    對於護士如此優秀的反擊,諾埃爾不由得多看了對方幾眼。原本他是有著別的計劃可以順利擺脫這一境地的,可現在情形如此有利,倒是讓他想要就這麽順其自然了。


    一忘皆空這種直接作用與人腦的魔法對於人的精神還是很容易就被影響的,尤其是麵對這樣一個要對自己下殺手的家夥,他就更加不可能好好地謹慎控製了,所以醫生本來的精神就有點不太對勁,在魔咒和護士這一擊的物理魔法雙重攻擊之下,精神狀態就更加糟糕了。


    於是理所應當的,在醫生明顯處於劣勢的情況下,他們安全地等到了警方的到來。


    “我為我之前無禮的態度向你道歉,小姐。”做完筆錄,走出警局的少年對護士如此說道,經過這麽一頓折騰,天光已經漸漸亮了起來了,因此少年的麵容也就愈加清晰,歉意微笑的時候幾乎就沒有人可以拒絕對方。


    有著精致麵龐的少年黑發被風吹的微微飄起,他笑道:“您優秀的反應能力與投擲的精準度令人驚歎。”


    當然,他沒有說出口的是,對方在麵對自己之前那麽無禮說話時候的態度也讓人很有好感。


    “不,那樣的情況下先生你的態度一點問題都沒有……”聽見對方這麽說,護士小姐有些無措地搖了搖頭,然後對於對方對自己能力的讚歎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道:“其實我隻是被嚇到了,那個精準度……因為業餘愛好而已……”


    或許是出於對自己並不怎麽符合大眾對於女性所應當有的愛好的擔憂,在最後的時候還是含糊了一下。


    諾埃爾理解地點了點頭,“方便的話,我想知道小姐的姓名與常用的收信地址可以嗎?關於您的手機我還是十分過意不去。”


    “手機的話其實沒什麽大問題……”這麽說著,護士小姐又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說起來,先生您是要出遠門嗎?”


    不然的話,就算要賠手機,也在醫院就可以了,不至於要收信地址。


    聞言,諾埃爾像是感到有趣一樣地笑了出來,“小姐,一般女士在聽到我這麽問的時候都會以為這是在追求她……不過,是的,我要出遠門。”


    經曆過今天晚上的事情,要他再繼續待在這個醫院,他也沒這麽大的心,何況本來他就已經修養的差不多了,放在以前,都是一瓶魔藥就可以搞定的事情,結果現在卻還傷上加傷。


    “所以你是在追求?”像是才反應過來,遲鈍的護士小姐感到有些驚嚇,由於性格原因,她倒不太會考慮到這個方麵。


    “如果我說不是,你會傷心嗎?”


    ……如果我說我不傷心,你會傷心嗎?心裏默默地這麽想著,最後她也沒有把這話給說出來,但她的表情已經完全出賣了她。


    “我開玩笑的,隻是單純地有些過意不去罷了。”這話倒是真的,諾埃爾會這麽問也隻是單純出於紳士風度罷了。


    經過這麽一場對話,雙方的關係也莫名拉近了不少,再加上之前勉強也算得上是一起死裏逃生,護士小姐極為難得的迅速與一個認識還不到一天還很快就要出遠門的人建立起了友誼,事後連她自己回想起來,也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的。


    最終,伊夫林先生還是得到了新晉友人的姓名與地址,在風和日麗的一天,坐上了去往美國的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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