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九唯今都一把年紀了,當年的那小娘子估計也變成了老娘子了,再背出來的話估計也就是一具白森森的枯骨了。


    這話聽的可真是老滲人了,我背靠著毛玻璃做的門,身子都禁不住打了一個寒噤。


    “你……你在開玩笑吧,蘭婆,當初年輕不懂事,才會惹下這樣的禍事。”王老九曾經幹過一會蠢事,還是年輕氣盛的時候幹的。


    此刻他都已經是遲暮之年了,做事肯定是有些畏首畏尾了,“你現在要我再招惹一次,不是要了我的老命嗎?”


    “你知道……為什麽你身上的銅錢癍,會一直消退不下去嗎?”奶奶陰森森的問著王老九,聲音裏還帶著陰沉的笑意。


    王老九立刻就回答道:“我當然不知道,我要是知道的話,早就想辦法把這些髒東西退下去了。你知道嗎?每天晚上……它們發作起來,都是又麻又癢的。”


    “銅錢癍之所以沒有消退下去,是因為那個小娘子,都在召喚你過去呢。王老九,其實你年輕的時候豔福不淺,憑空得了一具豔屍,可惜自己卻不知道。”奶奶說話越來越陰沉,最後冷冷一笑,“我最後問你一遍,你到底上不上山,你要不上。我還有別的事,就恕不奉陪了。”


    王老九好容易看到一線希望,怎麽能放棄,“我答應,我去後山。為了擺脫這癩子病,我今天豁出去了,但是咱們得快去快回,產房裏憋得慌。別……別把莫瑤在裏麵憋壞了……”


    立時,外麵就傳來了他們出去的腳步聲。


    奶奶和王老九走了很久,我才小心翼翼的動了動自己發麻的大腿,輕聲試探了一聲:“上祁,你……你在外麵嗎?”


    “恩。”上祁應了我一聲,然後又陰沉的說道,“不過,等到了白天,我就會回到鎖骨裏去。”


    我一聽他在外麵,心頓時安了許多。


    這時候,產房裏傳來了非常非常細微的嬰孩的哭聲,而且此起彼伏的好像還不單單隻有一個兩個的嬰孩。


    那聲音似是從地縫啊,牆縫這些地方鑽出來的。


    飄飄渺渺的聽的讓人覺得惡寒到了骨髓裏了,我渾身抱緊蜷縮在一起了,卻感覺側臉的位置有一隻冰涼的小手在撫摸著。


    昏暗一片,任何東西都隻是一個黑漆漆的輪廓。


    就連黑暗中那隻摸我臉的小手,我也看不清楚它的長相,定了一會兒就發現眼前出現了兩盞紅燈籠一樣的東西。


    我心裏明白,那是鬼嬰的眼睛。


    周圍撫摸我身體的小越來越多,哭聲也越來越頻繁,讓人全身的寒毛都倒豎起來,我嚇得都要發瘋了,“上祁……有……鬼……鬼……”


    “恩。”他又是輕輕應了一聲,低聲說道,“閉傷眼睛,不要對他們有惡意就好了。你腹中有一個和他們相同屬性的鬼胎,所以他們隻是把你當做了母體而已。”


    我顫抖了一下,“真的嗎?”


    害怕當中渾身都是冷汗啊,身子更是抖成了篩糠,即便是上祁說它們都是無害的。還是條件反射的覺得無比的嚇人,眼淚更是從眼眶裏奪眶而出。


    我是真的被活活嚇哭了,頭發都一根一根的豎起來了。


    忽然,有一個陰森森冰涼涼的聲音在耳邊呼喚了一聲:“媽媽……媽媽……是媽媽在嗎?好黑啊,我還好怕。”


    盡管聲音裏有說不出的陰冷,可是卻是奶聲奶氣的。


    好多小手觸摸到了我流了眼淚的臉上,一遍又一遍小心的摩挲著,“哭了,媽媽哭了,媽媽不要哭……”


    聽著這幼小而又脆弱的聲音,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好像被羽毛輕輕的撩撥了。


    這些小東西,果然就和上祁說的一樣,它們是把我當做了母體。


    隻要我不存傷害之心,應該是不會輕易攻擊我的。


    “瑤瑤,你沒發現蘭婆變了嗎?”上祁滄冷的聲音忽然又在耳邊響起。


    我下意識的就逃避這個問題,低聲說道:“有嗎?我怎麽……沒感覺到呢?”


    “是嗎?也許你已經發現了,你的奶奶景慧蘭已經是一個死人了。”上祁緩緩的一字一句的將真相撕裂開來,語氣低沉道,“活人和死人的區別,就是鬼性和人性的不同,人能通情達理。但鬼不可以,所以若是從前,要拉你進產房解降,必定會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奶奶……


    已經死了嗎?


    我本來已經平靜的心緒再次翻滾起來,眼淚從眼眶中垂直掉落下來。


    倒抽了一口氣,心頭已經沒有剛才的害怕和恐懼了,可是身體顫抖的更加的厲害。奶奶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好,這和從前一模一樣。


    所改變的隻是性格,和處理的方式而已。


    我輕聲說道:“其實我有感覺的。”


    “你那麽聰明,我當然知道你早已察覺。”他語氣鎮定,沒有甜言蜜語,卻能在無形之中安撫我脆弱的內心,“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麵子上,早就出手製止她了。因為她是你奶奶,所以我才會一而在的忍讓她。”


    到現在,我才終於明白過來。


    為什麽奶奶對我做那些事,上祁並不阻止,和奶奶爭辯也就隻是一兩句話。


    奶奶死了,性子裏隻有鬼性了,已經不能用活人的要求來要求她了。


    “可是……上祁,我不想失去她。我已經過了十六年沒有親人的生活了,我真的好怕失去她。”我害怕的一直掉著眼淚,想摟著上祁好好哭一會兒。


    可惜,此時此刻我們隻能背靠著背。


    上祁冷笑的說道:“瑤瑤,天下無不散筵席,終有一天……就連我可能都會離開你。”


    這句話說得太過現實了,我心口微微一抽搐,下意識的就說道:“你胡說,我們之間有冥婚契約,冥婚契約是兩個靈魂的事情。”


    就算是我死了,也依舊會和上祁在一起。


    “是我活的太久了,所有的鬼魂,都是有陰壽的。”他提起自己的壽命的時候,語氣一如既往的平淡,似乎這些根本就無法影響他的心緒。


    我卻震驚了,上祁這樣的存在,居然也有一天會消亡。


    當這個世界隻剩下我的時候,我該怎麽辦?


    這個問題的答案,根本就是沒有答案,如果這個世界上連最後一個關心我的人都不在了,我真的沒有必要再活下去了。


    繼續活下去,生命裏隻會有更多的絕望。


    和上祁產房裏聊了一個晚上,也不知道到了幾點,我就在裏麵睡著了。整個睡夢中的過程很長很長,蘇醒過來的時候小小的衛生所已經開門了。


    外麵有很多來看診的人,和兩個女醫生攀談的聲音。


    王老九也不知道和奶奶去的怎麽樣了


    反正我在裏麵是大氣也不敢喘一下,我就怕被他們發現,然後把我給弄出來。


    如果在裏麵呆的時間不夠長,一定會影響了解降的效果兒。


    沒糧沒水的日子,我整整過了有兩天兩夜了,我到底還隻是一個普通的凡人。雖然一直都咬牙堅持不向任何人求救,還是虛脫的倒在了地上。


    奶奶和那個王老九出去背女屍,居然把我給忘在這裏了。


    那些產房裏的鬼嬰,也都很難過,用小手摸著我渾身都有些麻木的身體,“媽媽不舒服了,媽媽病了……媽媽沒事吧!!”


    就連那些死去的嬰兒的靈魂,都知道擔心我,奶奶和上祁到底是怎麽想的?


    我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狀態,卻聽一聲一腳踢破玻璃的聲音傳進來了。


    身子被一個高大而冰冷的懷抱緊緊的摟住,從產房裏帶了出去,我睜開眼睛看他。人已經在外麵了,蒼穹上銀河沙數。


    懷抱我的男子麵色滄冷,眼底更是一片冰涼。


    我張了張嘴,“上祁,你怎麽才來?”


    “你呆在產房裏要兩天兩夜,才能徹底把情降解了,現在……開始我都不許你說話。”他眸色發冷,態度極其的霸道冷漠。


    我都成這樣了,他還是一副冷冰冰,漠不關心的樣子。


    回到了家,身子被他放在了床上。


    蓋上了厚厚一層的冬天才蓋的彈花被,他自己喝了一口水,將唇觸碰在我的唇上,將水弄進了我的嘴裏。


    然後,微微一抬頭,“把水咽下去。”


    “恩。”我艱難的咽了一口水,幹的都快要炸開的嗓子,遇到這些冰涼的水,疼的其實更厲害了。


    被上祁照顧了半宿,吃了點粥,我才又睡下。


    在睡夢當中,我整個人都變的迷迷糊糊的,因為我做夢的時候夢見奶奶來到我的窗前。將一串造型很古怪的項鏈,掛在了我的脖子上。


    在夢裏的時候,她跟我說了很多話,可是真的記不清了。


    隻記得那些話特別的讓人傷感,醒來的時候整個枕頭都是濕的,脖子上的確有一串項鏈。一看就是由我的鎖骨製作的,觸手和從前一樣冰涼,而且上麵刻滿了古巴利文。


    鎖骨的兩頭都鑲嵌了泰銀,並且穿在了銀鏈子上。


    奶奶一定來過!!


    我現在特別想見奶奶,哪怕……


    哪怕她隻是一個陰魂不散,不肯回歸地府的死人。


    外頭正是白天,陰雲密布著,我穿上了拖鞋,忍不住呼喚奶奶,“奶奶……奶奶……是你回來了。”


    院子裏卻是滿地的白色紙錢,地上還擺了一口大棺材。


    棺材上裹著白布,我那一刻差點就仰頭栽倒在地了,眼前是一陣紅一陣綠的出現幻覺色。我都快看不清周圍的景物了,卻看到王老九披麻戴孝的往我跟前一跪,“莫瑤,我對不起你,沒能保住你奶奶的命啊……都是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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