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那天晚上孟穹回來的很晚,我都已經睡著了,半夜突然感覺有人把手伸到我的腰上,我睜開眼睛向後看,孟穹也在看我。


    “回來了?”我清了清嗓子。


    “嗯,你睡吧。”孟穹摟著我腰的手很緊,勒的我喘不過氣。我轉過身正對著孟穹。


    “怎麽了?”


    “沒事。”


    “……”


    我看著孟穹,知道他肯定有話要說,果然,過了一會兒,就聽到他歎了口氣,輕輕地說:“孟天大概要進去了。哎……”


    我沒說話。


    就聽孟穹繼續說:“他找人家要錢,人家說過幾天。本來寬幾天就算了,他不幹,把……把人家小女兒給綁架了。後來人家說要還錢,讓孟天去一輛車上取錢,結果車裏麵有好幾個特警……”


    孟穹沉默著,他不停歎氣。


    他繼續說:“我說他怎麽這幾個月買了十多輛車呢……那都是別人借錢抵押的,要是還不了錢,孟天就把車當成自己的了。這怎麽行呢。哎。”


    “判的話要進去多少年?”


    孟穹焦躁了一會兒,說:“不知道。”


    我卻是知道的,前世沒抓住他綁架,隻判了五六年。這次算是他倒黴,綁架的話,最低也要十年。


    我閉上眼睛,裝作睡著了,孟穹就不再說話了,他不停的歎氣,很久才睡著。


    第二天孟穹起來送我,餐桌上他給我剝雞蛋,本想送到我嘴裏,但是我搖了搖頭。


    孟穹的手僵了一下,然後把剝好的雞蛋放在我碗裏。


    我遲疑了一下,還是吃了下去。我覺得我過不去心裏的坎兒。


    孟穹目送我走到教學樓後就走了,我等了五分鍾後,背著書包往加工市場走。


    現在才七點多,張叔還沒來,我就蹲在地上看書,等了一會兒張叔才急匆匆地趕過來。


    “這麽早,不上學啊?”


    我搖頭,說:“不上。”


    張叔皺眉,欲言又止的模樣,也沒說什麽,拿出鑰匙把店鋪打開。


    “我去南鑼鼓巷賣點東西,這才來晚了,以前都六點多開門。”


    “嗯。”


    “進來吧。”


    我坐到昨天的那個凳子上,拿起膠槍就要幹活。張叔抖了抖,拿起遙控器把空調打開,他抱怨道:“這都十一月了還不給暖氣,要凍死人啊。”


    我本來不想和他聊天,一是因為我不擅長和人家說話,一是我想努力多粘點鑽。


    但是張叔滿嘴跑火車的和我狂侃,我一開始還聽一耳朵,後來發現他說的都是廢話,就幹脆不聽了。


    粘了兩個多小時,我已經粘了四十多個了,張叔很震驚地說:


    “你比昨天還要快。”


    “嗯。”


    張叔用刻刀把鐲子上溢出來的軟膠刻掉,說:“休息會兒吧,話說,你今年到底多大啊?”


    我沒理他,隻看著窗外。眼睛長時間處於緊張狀態,我覺得很累。


    我閉著眼睛沒說話,張叔就笑了,他說:“陳啟明你這個小兔崽子,竟然敢不回答我的話?快告訴我,不然我炒你魷魚。”


    “你煩不煩啊。”我皺眉,用手揉了揉太陽穴,道,“十二。”


    “這麽小啊……”張叔說,“我叫張蒙,比你大正好十歲,今年二十二,嘿嘿,馬上就能娶媳婦了。”


    我想了想,他竟然和孟穹一樣大。


    我問:“開這家店,你一個月能賺多少啊?”


    張叔說:“誰告訴你我就一家店?我有好幾個店呢。”


    “嗯,快說。”


    “……”張叔笑笑,“我憑什麽告訴你啊。”


    不說算了。我拿起膠槍,又開始粘碎鑽。


    張叔是那種耐不住寂寞的人,一看我不理他,馬上就開始後悔了,他一把擋住我的手,說:“好了好了,我告訴你。做生意這種事情吧,要看運氣,我就光說這家店,生意好的時候淨賺一萬吧,不好也能有一兩千左右。”


    “其他店呢?”


    “翻倍。”張蒙輕描淡寫地說,“我最近還要做筆真生意,攢夠錢就去賣翡翠。”


    我想了想,覺得確實挺靠譜,以後翡翠的價格應該是穩漲的,女人的錢也好賺,於是就說:


    “挺好的。”


    和孟穹比,這人確實是敢幹,敢真幹,常此以往,也是個好事業。


    不過這事兒靠譜,不一定證明這人靠譜,我不輕易相信人,所以也沒對他刻意表露出好感。


    “廢話。”張蒙按了按我的腦袋,“你這小孩兒說話像是大人似的,讓我很不爽啊。”


    我也不和他廢話,休息了一會兒後就又開始粘碎鑽了。


    膠槍越用越順手,到後來溢出來的軟膠幾乎沒有。張叔嘖嘖看著我粘出來的手鐲,翹著二郎腿坐在太師椅上。


    快到十一點,我和張叔說我要回學校,下午再回來。


    “幹什麽去啊?都逃課這麽半天了,偏偏午休趕回去,你這小子是要氣死老師嗎?”


    我把膠槍放回原處,說:“我爸要來接我。”


    “哦?”


    “他不知道我在這裏。”


    張蒙眯著眼睛看我,就在我以為他會說什麽的時候,他朝我擺擺手,說:“去吧。”


    我趕在十二點之前來到了學校,站在門口等孟穹。


    孟穹騎著車來,他很奇怪地看了看我,說:“今天放學挺早的。”


    “嗯。”


    中午睡覺的時候,我對孟穹說:“咱倆是不是該分開睡了?”


    孟穹突然從床上坐起來,他有些錯愕的看著我。


    “……我們班同學都是單獨睡的。”我解釋了一下。


    “啊……嗯。”孟穹揉了揉頭發,他起身給我搬被子,搬到向陽的房間裏,說,“床單倒是幹淨的,就是床有點大,我怕你半夜掉下去。”


    說完這話,孟穹自己都笑了。哪裏有十幾歲的孩子還會掉下床去呢?這個借口,未免太牽強了。


    我不是不願意和他親近,隻是這種親近,讓我心驚膽戰,步履維艱。


    我們兩個,總要有一個人足夠清醒。


    沒有暖氣,家裏是有些冷的。躺在床上即使蓋著被子也是手腳冰涼,我睡不著,就瞪大眼睛看著天花板,大概是一點多的時候,刺耳的電話鈴響了起來。


    我聽到孟穹起來接電話,然後他很為難地說:


    “一會兒我還要去送孩子……”


    我提高聲音道:“我自己走就行了。”


    孟穹遲疑了一下,他轉過身看了看我,妥協道:“那好吧。”


    孟穹掛了電話,說:“還是孟天那事兒。開審了。他們讓我出來作證,不去不行。”


    “我知道。”我起身,把被子鋪平,說,“你去吧。”


    “你一個人行嗎?”


    “我和趙叔一起走。”這句話是騙他的,我一會兒直接去加工市場。


    “那好吧。”孟穹這才放心,穿上大衣就往外走。


    我也不著急,等他走遠了,才拿著書向外走。走到張蒙那家小店,就看著張蒙拿著一碗炸醬麵在吃,見到我也不說話,直到我粘了四五個鐲子,才說。


    “瞧你那慢吞吞的樣。”張蒙說,“看著真讓人不爽。”


    哪裏慢了?我還以為他能教我一些更快的辦法,於是把手裏的膠槍遞給他,說:“你來試試。”


    “我沒說你粘的慢。你是男生吧?那拜托你動作快點啊,拿個凳子、膠槍、鑷子都慢吞吞的,怎麽這麽不著急啊?”


    我知道張蒙這是在找茬。他這個人特別貧,一秒鍾都不能安靜。我低著頭,埋頭粘,也不說話。


    我的眼睛有些痛,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就酸的要命了,於是我抬起頭看了看,沒看見那個青年,一轉頭,我看到張蒙正在和一群女生做生意。


    張蒙說話的時候顯得壞壞的,他會一邊說話一邊低頭看女生的腿,被看的女生往往會回以適當分量的嬌羞,或者通紅著臉大聲說幾句話。沒過多久,有一個女人隨手拿了一枚戒指,裝作漫不經心地說:“喲,行啊小張,這麽正大光明的雇傭童工,還雇這麽年輕的小帥哥。”


    女人突然提起我,於是我看了看她,她也正好在看我。


    張蒙頭也不抬,道:“那是,店裏有我這麽個大帥哥了,怎麽也要再來個小帥哥鎮店。”


    “你就貧吧。”女人把戒指戴在手上,問,“這多少錢啊?”


    “兩千八。”張蒙張口就說,“看著你我對門做買賣的份上,收成本價,兩千。”


    我抬頭看了一眼,就發現那女人一直在盯著我看。我感覺手上有點熱,一看,膠水竟然弄到自己手上了。


    我把插銷拔了,起身洗膠,就聽張蒙在那裏滿嘴跑火車:“這戒指是我們店這個小夥計挑中的,他說這個特好看,非要我進貨。要不是他說,我才不進貨呢。”


    女人仔細看了看,又看了我兩眼,最後竟然真的買了。


    以此類推,做了不少生意。


    那些女人走後,張蒙一遍一遍地數錢,他半真半假地說:“看來我要給你漲工錢。”


    “那戒指原價多少?”


    “不知道。”張蒙說,“早他媽忘了,不過店裏沒有原價超過五百塊錢的戒指。”


    “……”


    我下手的速度越來越快,而且半點膠都不浪費。粘完一個,張蒙就拿起一個朝天看,一邊看一邊嘖嘖稱讚。


    六點的時候我已經站在校門口了,趙耳朵坐在他爸爸的車上,不停對我眨眼示意。


    我看到孟穹麵無表情地看著我,他的表情異常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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