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安靜找到莊毅他們時,一切都已經發生了。


    安靜的腦子當時一陣‘嗡’響,眼前的世界開始旋轉顛倒甚至黑白,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呼吸過來的,更是難以想象癲狂中就要徹底崩潰的夏幽幽。


    “放開我,放開我!我要殺了他們,我要殺了他們!”夏幽幽尖叫著從四婭的懷裏掙脫,然後衝到了被五越和莊毅控製的兩個凶犯麵前,她拔了他們身上的槍,用他們根本還沒有反應過來的速度就崩了他們!


    看著倒地的兩個男人開始流出鮮血,夏幽幽的手裏還握著槍,渾身都在顫抖。


    四婭立即撲了上去一把抱住了夏幽幽,夏幽幽拿著槍轉身就要走,莊毅大喊一聲,“拉住她!她還要去追那些人!”


    四婭再也不敢鬆手,安靜也瞬間冷靜了下來,她衝上前去和四婭一起死死的抱住了夏幽幽,在看到地上的另一具屍體不是鄭雲時她才鬆了口氣。


    “放開我,放開——”夏幽幽哭的幾欲斷氣,安靜的一顆心便又提了起來,可是她知道這個時候也並不是提問的時候。


    “夠了!你已經殺了這兩個人了,還想怎麽樣!?”莊毅一聲怒吼,夏幽幽才渾身一軟的癱坐在了地上,然後她手腳並用的爬到了山崖邊,安靜看她動作不對和四婭交換了一個眼神,兩個人立即死死的拉住了她,不然也許她就跳下去了。


    “幽幽你別這樣好嗎?你冷靜一點,你冷靜一下……”


    “你們怎麽會理解,你們怎麽會理解!?就是殺光這些人也不能泄我的心頭之恨!”夏幽幽趴在崖邊痛哭著,尖叫著,而這時,安靜恍惚才懂了她的癲狂。


    “鄭雲……”她不可置信的看相四婭還有莊毅,甚至五越。


    “剛剛實在是混亂極了,我們追上這些人,他們跑了一大半,還有兩個在開槍前被鄭雲帶著一起掉下去了……這個崖是河裏山的禁區,從前就有驢友掉下去屍骨無存……”五越悲傷的說完這些,夏幽幽的樣子似乎已經快要暈過去了,安靜臉色慘白的爬到崖邊一看,懸崖峭壁,煙霧繚繞,山下到底是什麽根本看不起。


    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安靜並沒有那麽悲觀,也許是一時還沒有接受這種事實,也許是因為她的第六感呢?


    “也許……也許有奇跡呢?咱們先別慌,趕緊下去找找才是……”


    夏幽幽立即爬了起來,一邊抹著淚一邊就要掉頭離開,顯然剛剛已經徹底陷入了絕望的她現在終於有了動力和目標。


    雖然這是好事,但是莊毅卻是十分嚴肅的盯著地上的三具屍體,如果警察查起來,他們可沒有一個人能脫的了幹係,到時候別說找鄭雲的屍骨,欒家可能還要給他們殮屍。


    “埋了?”四婭吞了口口水,她也覺得要把這裏先給解決了。


    夏幽幽鐵青著臉終於說了一句話,“我做的,我就會去自首!”她並不後悔剛剛的衝動。


    可是看著她這一副決絕又倔強的樣子,素雅十分痛心道:“我們不會讓你去坐牢的!更何況,這裏還有一個是少爺做的。”


    安靜看向另一具屍體,顯然就是莊毅他們扛到這裏的,所以算一算,他們跑的人不少?


    “山下有警察,總會落網一兩個,但是在那些人供出他們失蹤的兄弟時,我們也必須撇的幹淨才行!”安靜突然想到什麽,她伸手摸了摸脖子,將一直戴在脖子上的一個小瓶子拽了下來。


    這是她回國時特意向哥哥要的,當年刀疤就是因為這幾滴液體徹底的消失在世界上的,至今也沒有任何人發現過他的存在。安靜原本想用在另一個大仇人身上,但顯然,現在的情況更需要這個東西。


    “這是什麽?”四婭等人麵麵相覷了一番,都不懂安靜突然拿出這麽一個小瓶子是什麽意思。


    “這裏麵的東西叫做化屍水,我雖然沒有用過,但卻知道他的威力。有了它,咱們就可以徹底擺脫嫌疑了。來,把他們並排在一起。”安靜起身下了決心。


    莊毅等人自然是不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這種東西,更何況,安靜如果身上帶著這種東西是怎麽通過飛機安檢的?


    “試都不試你們怎麽知道我說的不靈?”


    安靜看到他們臉上的表情,雖然有些無奈他們的不信任,但是這種時候也沒什麽好計較,情況緊急,隻怕警察也快跟著血跡找來了。


    四婭立即給莊毅和五越使了一個眼神,這個時候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不然他們都逃不了幹係!更何況,化屍水這種東西雖然聽起來懸乎,但安靜原本就是個鬼怪的人,她也許真的有這種東西她也不是特別奇怪的。


    莊毅和五越也沒有了辦法,隻好趕緊把三具屍體擺在一起,安靜拔開篩子,然後十分小心的將液體輕輕的抖在了三具死屍上,很快,大拇指甲般多的化屍水便徹底用光了。


    安靜小心的包好了瓶子並放入了衣服兜裏,而地上的三具屍體很快便有了變化,一陣劈裏啪啦的煙霧和奇異的味道將幾人各種不同的表情籠罩,不過頃刻,地上已經化成了三灘透明的水,連血都不見了!


    “走吧。”安靜仔細觀察了一下,沒有任何破綻也終於放了心。


    莊毅和五越還是滿臉的不可思議,倒是四婭冷靜的多,至於夏幽幽滿臉的冰冷漠然,安靜忽然有一種感覺,也許……他們即將失去的不止是試鄭雲,還有夏幽幽……


    五人走了陡峭又快捷的山路終於到了山崖下,可是山崖下的一幕卻險些讓大家,所有人,都崩潰了,夏幽幽白眼一翻,徹底的暈倒了過去。


    十幾塊零碎的屍體滿地都是,除了屍體之外,還有滿地的血,噴灑狀的噴在河間的大石頭,染紅了整條河……


    四婭捂著嘴不可置信又難以接受的看著這一幕,五越抱著已經暈了過去的夏幽幽,莊毅走上前想看清哪一個才是自己的兄弟,但是可悲的是,他轉身卻吐了。


    那是生理上難以抑製的感覺,不止是莊毅,如果不是安靜他們離得夠遠,也許比他表現的更難看。


    安靜渾身泛起的顫抖和憤怒,今天這一遭,如果策劃並令之發生這一切的真的是欒輕和,她發誓,她一定會讓他嚐到這是世界上最痛苦,最痛苦的懲罰……


    幾人表情死灰悲痛,在漸漸降臨的夜幕中,他們如同死神修羅,臉上都寫滿了仇恨,直到警察的到來,直到欒輕風在七夕的攙扶下來到他們的身邊,他們已經站在原地過了很久很久,沒有一個人願意離開。


    因為,他們都不願意在放開鄭雲,放開他們最重要的家人。


    七夕跪坐在地上捂著嘴嗚咽的哭著,五越走到她的背後小心翼翼的抱著她,四婭被莊毅抱著給予一縷安全感,安靜來到欒輕風的身邊,趴在他的肩上,眼淚也濕了他的脖子,隻有夏幽幽,幾番暈過去又醒來,這會兒仿佛死了一般,看著警察收拾地上的殘屍,看著圍成了一圈的警戒線,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不停的從她眼眶流出,她找不到自己的聲音,更找不到一點兒悲傷的感覺,她想,自己的心或許已經死了吧。


    這一夜,安靜他們統統做了筆錄。被欒家保釋出來時,天已經微亮。


    安靜走出審訊廳,看到欒輕風還坐在外麵等他們,他看起來似乎一點兒都不好過,他的身上還有傷啊!


    安靜立即奔到他的身邊,“你沒事吧?”她看向他的傷口。


    欒輕風搖了搖頭,聲音變的嘶啞,“我沒事,你們呢?”他看向後麵一一跟了出來的夏幽幽等人,眼裏閃過愧疚。


    安靜的心一陣抽痛,他在責怪自己?


    “既然都出來了,我們先回家吧。”一夜操勞的欒二太太繆獨舞看到全部人都沒事也鬆了口氣,她已經辦理好了所有手續,所以轉身便先出去了。


    安靜等人很有默契的點點頭,他們統一了口徑,口供自然沒有任何問題,所以說,雖然他們還被懷疑,但是警察沒有任何證據他們犯了罪,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自保,被攻擊的是他們,失去親人的也是他們,現在,他們都是受害者。


    這,原本也是事實,


    走出警察廳,大家一一的上了車,最後一個夏幽幽卻頓住了腳步。


    大家看向她,她卻向後退了兩步,似乎事先也在心裏決定好了,她不過是宣告決定,“我再也不會回欒家了。”


    她的臉上帶著一縷嘲諷的冷笑,她看向四婭,看向七夕,看向莊毅和五越,她問他們,“難道你們還沒有覺悟嗎?我們生來就是為了他犧牲自己,甚至犧牲自己的生命!我知道,他對我們有恩,收留、養育,可如果不是那可笑又荒謬的三劫,我們又怎麽可能家人不像家人仆人不像仆人的生活在欒家!?我們就是傀儡就是怪物!我受夠了,我真的受夠了,所以……我要離開你,從今天開始。”


    夏幽幽指控的目光帶著怨恨的看向坐在最裏麵的欒輕風,安靜立即握住欒輕風的手,夏幽幽說的這些話雖然字字誅心,但是她希望他不要真的過心,畢竟她是因為剛剛經曆了失去鄭雲的事,如果是自己,隻怕也不會比她好到哪裏去。


    然後,莊毅他們個個都沒有動,他們並不讚同夏幽幽的決定。


    莊毅甚至說道:“幽幽,我們和你一樣,我們感同身受,失去鄭雲我們也很難過甚至到現在我還沒有接受這件事,可你不能為了鄭雲的意外就遷怒少爺。你也親眼目睹了,少爺為了我們也是可以不要命的,他也在保護我們。我們從小到大雖然事陪著他長大,可是變成今天的自己,出色又獨一無二的自己如果不是他的培養,我們又是誰?從前我們誰也不是,可是現在的我很明確,為了少爺,我可以犧牲一切,哪怕自己的性命。我相信鄭雲也沒有後悔自己的選擇,更不會離開的。你回來吧,我們需要你,不要再讓我們失去任何人了好嗎……”


    莊毅很難得的說出這樣一番長篇大論來,但是夏幽幽卻並不為所動,也許她是真的心如死灰了。


    “你們到底是要為自己活還是為這個人活一輩子!?”她盯著他們,見她的夥伴們沒有一個讚同她終究還是失望的轉身離開了。


    “去個人跟著她吧。”欒輕風沉默了很久之後才開口下了令,莊毅立即下車跟了上去,大家互相看著彼此,他們都知道,或許……再也沒有往昔的時光了。


    欒輕風徹底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裏,繆獨舞沒有辦法,便讓安靜去開導開導他。


    安靜休整了幾個小時後夜恢複了不少精神,當然,她是一起回的欒家,所以來找欒輕風也不過是幾步路便到了他的房門口。


    安靜敲了敲門,她確實有些擔心欒輕風,因為她的確捕捉到了他臉上的愧疚和自責,他也在為自己的命中之劫感到抱歉?還是為了這場劫難失去了鄭雲而和他們一樣無法釋懷……


    “輕風?我是安靜。”


    過了好一會兒欒輕風才過來給安靜看了門,他身上還穿著昨天的舊衣,雖然昨天他就換了衣服,畢竟那件衣服上麵血跡太多,可是安靜卻是從未見過他哪件衣服穿了兩天,顯然,他回來就一直坐在沙發裏動也沒有動過,而現在給她開了門便又陷入了沙發裏。


    安靜實在有些擔心他,走過去便在他身旁蹲下並握住他的手小聲問道,“你沒事吧?休息沒有?沒有洗漱嗎?”


    安靜其實已經聞到他身上有些味道了,他可是嚴重潔癖到變態的地步!


    他歎了口氣,實在沒精神力氣的揉著自己的額頭,“找到她了嗎?”


    “嗯。莊毅說她在酒店裏住著,四婭和七夕去替換莊毅了。她們會勸她的。”


    “不必了。妮妮,我打算給大家各自一筆錢,雖然不夠他們榮華富貴到老,但足夠開始新的生活。然後七星……從此就解散吧。”


    “為什麽!?”安靜震驚的看著他,看著這一令人無法接受的決定。


    “幽幽說的對,你們不該為我而活。這麽些年,你們帶給我很多歡樂,讓我不像欒家別的孩子那樣孤單。但我也很愧疚,畢竟是因為我,你們也惹上了不少麻煩。”


    “欒輕風,你真的要開始怨天尤人了嗎?你難道沒有聽見莊毅所說的嗎?並不是所有人都像幽幽那樣想,再說幽幽是因為失去戀人所有才會有這種想法,從前她怎樣我們都很清楚!你現在這樣做無疑是在趕人,你讓他們去哪裏?我有哥哥,可他們隻有你!我們是家人,你不能拋棄他們!”


    欒輕風看向安靜,嘴唇抖了抖,安靜很明顯的看到他眼裏的恐懼,原來他也並不是什麽都不怕的,所以他在後悔,在自責,在內疚,在害怕失去他們!


    “不要讓我們離開你!”安靜忍不住的起身緊緊抱著他,她的腦海裏卻忍不住的回想起過往的諸多歲月,第一次見到大家,第一次見到他,第一次出去玩,許許多多快樂的瞬間。


    他們是家人,如果家都解散了,他們還能是家人嗎?


    安靜知道,自己不能再任由他再如此亂七八糟的想下去了,她必須拉他一把!


    安靜起身捧住欒輕風的臉問他,“輕風,知道我小時候是怎麽過來的嗎?”


    欒輕風搖了搖頭,可是望著安靜的目光卻多了一絲渴望,他也在尋求解脫。


    安靜回想起年幼的自己,哪怕剖開自己的心,血淋淋的給人看,“複仇。我的腦海裏隻想著這兩個字,我要讓我失去一切的那個人付出慘痛的代價,所以,複仇……”


    “複仇……”欒輕風眯了眯眼,伸手摸上安靜的小臉,玩味般的,反複的念叨著這兩個字。


    *


    三日後,欒輕和在那日被抓的兩個打手招供下被捉拿歸案,以故意謀劃殺人案罪名被欒輕風起訴,即便整個欒家都在阻攔他,畢竟是家醜不可外揚,畢竟他也沒有真的出事,畢竟死的那個並不是欒輕風,甚至欒老太爺都氣進了加護病房,甚至欒家大老爺都拉下臉來求了欒輕風,欒輕風卻依然將往日裏收集的關於欒輕和的違法資料統統遞到了檢察院!


    於是,欒輕和正兒八經的被檢察官給公訴了。


    這一次,欒二老爺始終都為出麵,繆獨舞卻替自己的獨子操持著一切,如果沒有證據替自己犯案,欒輕和便是真的完了。


    在得到這些消息時,包括欒輕風之內的所有人都由衷的笑了。


    莊毅抱住了四婭,五越情不自禁的抱住了七夕,安靜則愣愣的看到了出現在自己家門外的夏幽幽,她知道他們在這裏,主動找了過來!


    “聽說……屍檢報告出來了?”她哽咽著站在門口望著大家,而大家滿臉心疼的看著她,終究都忍不住的衝了過去一把抱住她,大家抱在一起痛聲大哭,誰都無法從這場劫難裏釋懷。


    也許是哭夠了,一直站在後麵的欒輕風輕咳一聲,“如果哭累了,你們可以坐下來一起聽聽屍檢報告了。”


    拿到屍檢報告的是欒輕風,而其他人都還不知道這回事。


    夏幽幽最是緊張的走過來,看了看欒輕風,眼神躲避而又有些急切,欒輕風這個時候也無心和她計較,便道:“都坐下吧。”


    於是大家趕緊坐成了一圈,欒輕風這才把報告書拿出來並遞給莊毅,同時自己也簡概的講道:“屍檢報告證明,河間裏的碎屍的確是屬於三具不同基因的屍體的,可是其中,並沒有鄭雲。”


    “什麽?”七夕第一個驚叫出聲,她捂著嘴又立即看向了夏幽幽,這是不是說……


    “而且,根據這些招供的人所說,他們也失蹤了好幾個人,山裏也搜索了許久,並沒有找到新的屍體。所以,鄭雲現在算是下落不明,並沒有死亡結論。”


    夏幽幽忍不住的趴在七夕身上又哭了起來,也許……也許這也算是個希望吧,這樣至少她可以騙自己,他其實還在世界上的某個角落裏,而她,會找他,一直找下去,哪怕找到老!


    下定了決心,夏幽幽抹了抹眼淚看向欒輕風,眼裏也帶了些內疚,“謝謝少爺。還有……那天我說話有些過了。”


    “沒關係,的確是我的無能和自私才讓你們遭受了這一切,所以我有個決定,以後我不再拒著你們,你們可以像安靜一樣像去哪裏上學就去哪裏上學,從此以後不住在欒家也可以,無論你們想做什麽我都會支持你們,算是這些年對你們的回報……不過,那間房子會一直為你們留著,那你也永遠是你們的家,你們可以哪裏都不去,也可以去了外麵隨時都回來。隻是,保護好自己,我希望你們不要再出任何意外了。”


    欒輕風說完這些話,整個房子裏都陷入了深深的冷寂中,他們是都沒想到他竟然做了這種決定,他竟然,要放他們全部人的自由?


    而安靜則是暗暗的鬆了口氣,這種自由也總比徹底的讓他們統統離開的好,也許,目前來說,這樣也算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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