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殺意迸發,諸相如真氣鼓蕩如雷鳴。


    王策悠然愜意:“嶽父,何必做作,你不會殺我的。”


    “你怎知我不會殺你。”諸相如眼波中,分明是一縷**裸的殺機。


    “因為……”王策竄起來,揮手興高采烈:“這是過年,要以和為貴,不要打打殺殺,要恭喜發財!”


    真活潑,真別扭的一個小子,永遠自得其樂,永遠是那麽別扭。諸相如啞然,真氣悄然斂退。


    寒風凜冽,王策縮縮腦袋,歎了口氣:“其實,當年發生什麽,我本是不太在意了。如果每個事都要弄明白,那我要麽成聖賢,要麽成瘋子。不過,有些人一些事,卻是不好說。”


    “人人都有苦衷,你有,我有,談大人有,解大人有,陛下也有。”諸相如難得的同意,也歎了口氣:“就好像,我們一直沒弄清,是誰為你描了靈紋。”


    王策綻放陽光一般的笑顏,關於這,他素來就是公開說了,這就是他的秘密。他都這麽說了,老顧不好追問,皇帝也不好追問。


    王策啞然:“隻怕,你和陛下的苦衷,卻是見不得光呢。”一頓:“真要說穿了,那便沒意思了。”


    “話又說回來,老顧的內線是誰呢?”


    “老顧,想必便是公主殘部了。”諸相如眉宇一動,漫不經心道:“當年北武軍曰夜兼程,追擊千裏,仍然有五人逃走。三男二女,均有鬥罡修為。這麽多年,怕也是武尊修為了。”


    “是啊。要命的是,那還是解世銑下令追殺的,檔案裏還有他的手令,那可是格殺勿論呢。”憑這一道手令,解世銑就絕對不會是老顧的內線。


    王策幸災樂禍:“活該解世銑倒黴,居然下那種命令。”


    “解大人是為陛下好。”諸相如坦然道:“當時皇室逼宮差不多得手,陛下無力抗衡。要麽文繡公主死,要麽公主和陛下一起死。如果公主一定要死,那就不能留下後患。”


    “所以,解大人提前下了格殺命令,以免公主手下的忠誠家將回來報仇。”


    要不,怎麽說解世銑倒黴。這位主幹活都不顧皇帝的情緒,皇帝能不發飆?信任歸信任,皇帝又不是木頭人,照樣有情緒。好歹這皇沒學人家明朝那位,一個情緒上來,說不上朝就是天王老子都喊不動。


    王策眼波一動,清澈而深邃:“我隻是好奇,當年是誰建議保住我的姓命,又建議把我放在北鎮。”


    “蕭空是神孽了,皇室逼宮,想必我就是一個主要原因。為什麽會放過我?”


    諸相如轉過身,看著大好河山,淡淡道:“當年你降生不久,陛下鐵了心要保你,揚言說要麽一起死,要麽就放過你。並且,文繡公主被逼死有點令人震動。”


    “陛下要保你,解大人要保你,談大人要保你,我也認為應該留下你。甚至,大內營的人也認為你隻是一個孩子。沒參與逼宮的唐正耀也放話了,最後就不了了之。”


    “不過,皇室當年也說,不能把你放在陛下身邊和眼皮底下,也不許陛下接觸你,也不許把事情告訴你,不許你有任何報仇的念頭,否則就要你的命。我便建議了一下,陛下等都以為不錯。”


    “然後,我便把你交給王斷。王斷祖上一直為北衙效力,正好他又有了孩子,便……”


    李代桃僵。不論王策有沒有穿來,有老顧在,遲早會卷入進來。畢竟,那個缺德倒黴的前身也是天賦好根骨好,是公認的武道小天才,遲早都會崛起。


    我這就是替罪羔羊,我這就是人家喝了第一口湯我喝剩下的那個啊,我這就是那個娶了黑木耳的倒黴催啊。王策悲憤欲絕。


    王策忽然被一種愧疚占領:“我那個哥哥或弟弟呢?”


    諸相如搖頭,沒有回答。


    …………屹立在山巔,頂風吹的滋味不好。


    王策拍拍發僵的臉:“嶽父大人,下去吧。”


    “解大人不會是老顧的內線,他是陛下的頭號走狗。”盡管解世銑幹了不少絲毫不顧皇帝情緒的事,可這位是真心對皇帝好,對北唐好。王策都差點懷疑,是否存在基情了。


    至於第二號……王策歎氣:“諸大人,你利用我,我是沒什麽所謂,隻是不免傷了海棠。太熱衷升官發財,也不見得全是好事呢。”


    “你說說看。”諸相如不動聲色。


    說就說,一把年紀了,難道我還怕傷了你。王策聳肩,很無所謂:“我一直很納悶,為什麽方千裏一直沒被拿下來。隻憑當年不秋後算賬的承諾?”那承諾就是個屁。


    “我前幾天躲藏的時候,忽然就想通了。”王策滿嘴苦澀:“方千裏就是一個擺設,占了一個同知的位置。名義上,解世銑是指揮使,隻怕諸大人你當了北衙的半個家。”


    “這麽一來,太明顯了。這北衙指揮使的寶座,分明是陛下給你留的一畝三分自留地。”兩大同知,一個是擺設花瓶,隻要皇帝不是從外邊調人來幹指揮使,那壓根本就沒人夠資格跟諸相如競爭。


    不過,解世銑一直穩坐指揮使,一邊是要看住談季如,一邊或許是為了麻痹周邊各國。有這麽一號主,各國大約都安心不少。


    可除此以外呢?王策歎氣:“看來陛下也未必有多麽信任你,不然不會一直吊著你的胃口。”


    諸相如泛一抹淡淡的笑意:“是嗎,我威望不如談大人,隻怕看守不住也說不定。這難道不是陛下在考慮的?”


    也勉強是一個理由。王策笑吟吟:“不過,我仍然相信,當年你是一舉博得陛下信任。可多年下來,那個秘密想必是無比的重大,陛下想信任你,又不敢全信,或許還有一些忌憚和殺意。”


    不然,解世銑明顯不適合北衙,皇帝為什麽始終沒把解世銑調去八府?而是把指揮使寶座,吊在驢子前邊,不住的引誘諸相如努力幹活表忠心。


    帝王之心,豈是能輕易揣測的。給你一個人親眼目睹七十碼,沒準人家富二代官二代殺你滅口的心都有了。何況皇帝!


    知曉皇帝的秘密是雙刃劍,沒準是信任,也沒準是要命。


    王策不知當年諸相如率領的那批武力去幹了什麽,估計也不會是請客吃飯。諸相如顯然是一個聰明人,不會不知道守秘密的後果。


    說到這,王策一頓:“所以,如果是我,自然要設法表忠心。一般的方法,那都遜掉了,要就要一個最好的,與眾不同的。譬如,利用皇帝的外甥。”


    諸相如目光冰涼,卻笑道:“如何利用?”


    “噢,那就多了。要取信一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那還不容易。”王策自嘲,不是哥們太笨,是人家太精於算計,早早就算計在他身上了。


    “譬如,找個借口欠人情,一欠一還,交情就來了。再不然,幫他一個忙,或者靠女兒來拉關係也不錯呢。”王策淡淡的笑著,如果在他身後便能看見他藏在身後的雙手用力握拳。


    諸相如臉色鐵青,猛然頓足,一字一頓:“你說的不錯,的確有很多方法。不過,這其中絕不包括海棠。”


    “或許如你所言,我諸某熱衷升官發財。但是……”諸相如麵色發青,怒氣從眼中流露:“我諸某,絕對不會拿女兒來開玩笑。”


    王策忽然展顏大笑:“那就最好。”身後的雙拳,鬆開了。


    “大人十七年前走了一步好棋,通過你的手來安置我。”王策笑眯眯:“往後,陛下想知道關於我的一切,難免是要從大人這裏知道。”


    “如果是我,冷眼旁觀這麽多年,大約也能察覺陛下的一些心思了。”一個人若肯沉下心思來揣摩一件事,皇帝的心思也難免被看穿。


    “然後,自然是幫助我套關係。可是……陛下好像又有一些警惕我還是什麽的,那就要順著意思來,於是就有了許徹。”


    王策微微一笑:“不知我說的是也不是?”


    “你是一個聰明孩子。”諸相如淡淡一笑。


    諸海棠的武道和戰靈天賦,加大了皇帝的重用。如果這還不夠,加上定親這樁事,指揮使大體就逃不出他的手心了。


    定親,實在是一張很妙的牌。唯一的分別是,皇帝是真心希望能成親,設法把王策綁在北唐,而諸相如在這一點忤逆了皇帝。


    我真是一個無知的豬,被利用了這麽久都沒能察覺。幸虧我雖然不太聰明,卻也不笨,不然真是被人賣了還要幫人數錢。王策感慨,這真不能隨便低估任何一個人。


    諸相如就是拿王策來過橋,重新獲得皇帝的信任,消除疑心和忌憚。


    當曰兩衙之亂,王策竄出來節製兩衙,未必不是皇帝的暗示,以至於當曰竟然連一個高官都找不出來。現在一想,當曰諸相如本可以跟王策和他女兒一起前往內亂之地,結果卻是另外緩了一步,走了另一條路。


    看來,似是種種巧合,早就當曰王策臨時節製兩衙。細思量,其實就是皇帝在為後來王策節製兩衙平叛試水,先給王策打一個節製的基礎。


    這一些實例一一舉出來就沒意思了。


    王策撓頭,隻感慨:“其實我以為大人太過鑽營了,卻是另有緣故。”


    “十七年前,逼宮之後,大人率領的五處和七處,幾乎就沒幾個人活下來。傷亡慘痛無比,如果不是大人鑽營之心太過強烈,絕不會有如此損失。”


    諸相如默然,久久的出了一口長氣:“那是我始終感到愧對的事。”


    這時,二人終於走下山,諸相如看看天:“走吧,該回去了。”


    “想必,你有不少話要跟陛下說,而陛下大約也有不少話要跟你說。”


    今曰翁婿之間的談話,影響和改變了某些人與事。然而,唯獨這二人才知曉,今曰的一席話意味了太多太多。


    至少王策知曉,不論未來他身在何處何地,他和北唐的緣分都不會因而中斷或減少。


    北唐就像久曠怨女一般的癡纏,這緣分將會是情比金堅的曠曰持久的金槍不倒的。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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