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大人,我很掛念你呢。”


    寒寒的涼涼的夜風,輕悠悠的把這一句蘊藏無限的話,送在荒山野嶺的黑暗中。


    火把燃燒,撲騰撲騰,火油一點一點的滴落。荒野中,充滿新鮮的泥土和風的氣味。卻分外的死寂!


    夜風的聲音,火焰撲騰的聲音。和死寂混合在一起,一動一靜之間,蕩漾一種令人心悸的東西,像刀子一樣鋒利。


    始終含蓄微笑的氣質男,忽然像是被人用鞋幫子抽了一下,不知是驚是怒還是錯愕和震驚。


    “嗬。”“嗬嗬。”“嗬嗬嗬。”


    某處漆黑中,先是一聲笑,然後是很多聲笑,很有節奏的伴隨腳步聲,攜著一種非凡的窒息感和壓迫力悄然而至。


    來人忽然止步,恰好在火把的照耀範圍界限上,身子微微後仰,隻能看見那微弱光線下的身子,卻難以看清那掩在黑暗中的麵目。


    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在黑暗中發光,折射火焰的跳躍,聲音也在跳躍:“值得你懷疑的人很多,唐帝是一個,坐輪椅的是一個,還有很多,不必我說。”


    “為什麽是談季如?”


    王策拈下巴,忽然笑笑:“如你所言,值得懷疑幕後黑手,很多。唐帝是一個,坐輪椅的是一個,甚至還有很多。”


    唐帝肯定一心想他王策回去,設圈套給他鑽,那很正常。坐輪椅的姑且不說是不是真的死了,至少武神卷和短劍,那幫子人肯定要設法拿回去。


    此外,還有許多,那就真沒必要一一列舉了。


    來人一言不發,目光平淡的看著,在等待王策的答案。


    王策笑道:“我從來不是一個很多疑的人。不然,這一次和以前的多次,我也不會被動。不過,我是一個很任姓的人,我素來不喜歡被人算計。”


    “如果我被算計,我心裏有一隻叫任姓的魔鬼,就會跑出來。”


    王策說了不相幹的,心平氣和道:“今曰我接到陛下的來信。信上邊,說了一些事,其中一樁,是關於不死鳥。”


    “陛下希望我能為他查清不死鳥的下落。而信裏邊說,不死鳥和大律有關。”


    柳夜行皺眉,那來人一言不發,等待王策說下去:“這一年多以來,我的運氣一直不錯。每次懵懂被人算計的時候,總有一些恰到好處的運道能點醒我。”


    “恰好,收到陛下來信的同時,北洲房的人給我送來簡報。”戴霖和杜衷之互相看了一眼,隱約感到某些迷惑正在解開。


    王策笑笑:“簡報內容就不必說了,總之,陛下在信裏說的,加上簡報裏的一條情報。我忽然發現,不死鳥這東西不論實際上,還是表麵上,都跟我毫無幹係。”


    戴霖等人恍然大悟,一根線頭解開,很多就自然迎刃而解。


    …………柳夜行聳肩,悵然:“從發現北衙的人,我就知道不妙。你和唐帝和好如初,此乃最大的意外,也果真成了最大的變數。錦繡營自然不會犯如此低劣的錯誤。”


    王策眯眼微笑:“不錯,江山錦繡的名氣不是吹出來的,如此低劣的錯,自然不會犯。”


    柳夜行鼓掌,不勝惋惜:“所以,錦繡營本來就不該在這裏,更加不該關心你,不該找上你的。這本來就是一個最大的破綻。”


    王策平靜道:“有人說,一個人最強的地方,往往就是最大的破綻。我猜,這也適用在某些事上。”這一路過來,給王策最大壓力的,正是錦繡營。然而,誰又想得到,這本來就是最大的破綻。


    “這句話誰說的?有大道理。”柳夜行的驚歎絲毫不做假。


    “是一個叫做金庸的武帝。”王策笑著說,絕對沒有臉紅。


    “沒聽過。”柳夜行冥思苦想,搖頭表示無知。他要是聽過,就該輪到王策心虛了。


    王策拈住下巴,下巴上細細的絨毛已經長出來了,他耐人尋味道:“如果錦繡營不該關心我,不該在這裏出現。那麽,燕國的蠻子的人馬,自然也就不存在。”


    柳夜行深以為然:“不錯,從來就沒有蠻子和燕國的人。”


    王策咧嘴,扳手指數:“飛鷹司被嚇走,東寧武院的人見沒希望也退走。大世……我不知是否有大世的人追蹤我。不過,劍神山的人就在我身邊!”聶星空不快的動了動身子。


    “沒有大世的人。”柳夜行澄清:“還有一路來路不明的人馬,就是這麽多了。”


    錦繡營這龐然大物,讓各路追蹤王策的人馬,走的走退的退。如果沒有蠻子的人,沒有燕國的人,那麽……戴霖和杜衷之恍然了,關豆子和師妹繼續茫然,王策回頭拍拍肩膀:“所以,我們這一路看見的聽見的,全部是假的。是某些人故意製造出來的假象。”


    “甚至,也許錦繡營都是假的!”關豆子啊了一下,被嚇了一跳。


    王策自嘲:“不謙虛的說,我在北唐是大人物,在東洲未必就算什麽。來了北洲,那就是無名小卒,堂堂江山錦繡,自然不會關心一個無名小卒。這本來是一個破綻,我看見了,卻沒想太多。”


    他王策是一個活潑開朗的人,又不是滿身心眼的人,自然不會這也懷疑那也懷疑。加上各路人馬都是特務集團,查出他王策的底細也是科學的。


    “於是,有了第一個破綻,就會有第二個。看穿一樁事,那就不難看穿全部。如果我們這一路所見所聞,全部是有心人製造的假象。那麽,他們想要什麽,為什麽沒動手?”


    柳夜行點頭,苦著臉道:“自然是顧慮你身邊的北唐高手。這一點,你做對了,你起初不肯暴露你藏在暗中的高手,自然是為了震懾所謂的蠻子等等。”


    未知的永遠比已知的可怕。這道理,火星人都知。


    那藏在陰影中的人,這時再一次出聲:“你是如何看穿這圈套的,我們明白了。該說,為什麽是談季如了。”


    “不要急。”王策擺擺手表示情緒穩定:“你們明白了,我師父他們還沒明白。最重要的是,我好不容易搞到你們這幫老兔子的**,先讓我爽一會。”


    蘇寐等連連點頭,是有一些還不太清晰的地方。柳夜行和那人幹脆閉嘴。


    太嚴肅了,這都不是我的風格。王策嬉皮笑臉道:“你們想,這幫人在我們踏入北洲的時候,就給了咱們一個這麽天衣無縫的圈套。你能說這幫老兔子是臨時起意的?”


    “肯定不是。”關豆子搶答得手,他也看出來了,不是臨時下套。


    王策嘿然聳肩,一股瀟灑哥的氣派直往外飆:“如果不是臨時下套,那就是早有準備。就像我說的,我在北唐是威風了一點點,在北洲,誰知道我王策是誰?”


    給你,你會不會關心,會不會知道美國大學裏的學習天才是誰?那還是信息現代呢,這兒還是封建時代呢。


    王策美滋滋,跟大新年撿錢似的,對關豆子他們說:“於是,下套的人,自然是熟悉我的人。並且早早知道我要出走北唐,早早在各條要道布下眼線。”


    “我們這一入北洲,立刻就一腳栽人家的套裏邊了。”


    這夠直白,從來不在乎這些的蘇寐也一目了然,忍不住好奇:“那也不說明是談季如啊?”知曉你王策要跑的人多了,為什麽偏偏是談季如?


    王策聳肩,笑吟吟的凝視那黑影:“我想來想去,都想不到其他人坑我的理由。並且,我想來想去,發現最早知道我要離開北唐的人,多半是談大人。”


    王策撓頭歎氣:“我先前抽空回憶了一下,忽然想起一樁事,談大人和陛下翻臉之前的那次談話。”


    陰影中的人幽幽輕歎,仿佛知道了什麽。


    …………那一次談話,隻有四個人聽到。一個是皇帝,一個是談季如,還有解世銑和王策。從那次談話,王策才真正下定決心出走北唐。


    王策目光冷然,凝視黑影,淡淡道:“我素來抽別人的臉,那是因為我贏了他們,因為他們下賤。那一次,我輸了,我著了談大人的道。”


    “我活該,我實在該給自己耳光。”他果斷的啪啪給了自己兩耳光,這算是打自己的臉了。很用力,甚至紅腫起來了。


    “你瘋了。”關豆子幾人呆若木雞,大聲嚷嚷。


    王策反而自在的,快活的大笑起來:“不,我隻是給自己一個深刻的,嚴肅的教訓。因為,我輸得很慘,甚至不知道談話當天就被談大人下套了。直到現在,我才明白。”


    “這耳光,我挨得很值。”臉上的耳光,遠不如心上的耳光來得羞辱人。


    王策不是一個要強好勝的人,但這一次,他真的有種心靈被扇耳光的恥辱,他真的很想很想扳回一局。


    擊敗談季如,戰勝談季如。


    從穿越以來,這是王策最真心實意的最想做的一件事,從心靈最深處燃燒的熱情和熊熊鬥誌。


    火焰照耀,撲騰跳躍。光與暗的界限上,那黑影緩緩向前,低沉有力道:“看來你明白了。”


    王策咬住牙根,笑笑:“不論任何事,遲到好過不到。”


    漆黑中,一張陰柔的麵孔,從光與暗的分界,緩緩的浮出來。這是一個總在微笑的柔和麵孔,每個人都知道他戴了麵具,但誰都無法指責。


    因為他本來就是光明正大的戴麵具。能不能看穿麵具,那就各憑本事。


    王策暗暗捏住拳頭,壓下滔天怒火,吐出一口氣,用力的說:“好久不見,談大人!”


    “其實不久,還沒半年。”


    談季如淡淡的微笑著。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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