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行在屋內照顧奄奄一息的晏懷,他好歹學過煉丹,對醫理稍稍通一點,之前在做《生死時速》節目的時候也采集了不少草藥,雖然全是低階的,但此刻也起了一點作用。


    隻是,晏懷的生機依舊在不斷流失,顧景行再如何搶救也挽救不回來。他聽見了屋外老班主和樂師們一起求外門管事賜藥的哭聲,聽見了其他同行們議論紛紛的聲音,自然也聽見了說晏懷乃不祥之兆的惡毒調唆。


    顧景行心內悲戚,轉頭看晏懷時發現他緊閉的雙眼忽然睜開了,顧景行一喜,可沒喜多久卻覺得晏懷仿佛回光返照一般,眼神裏滿是即將解脫的不正常狂熱。


    晏懷一心求死,就連求生的本能都沒有了,這樣的情況下,晏懷的生機消退得比顧景行預測的還要快,再沒時間拖下去了。


    顧景行想到現在能救晏懷的人,隻有天玄宗了。而天玄宗,能立即拿出救命良藥的,顧景行隻認識奚央。


    想到奚央,顧景行也是心情複雜。誰能料到當日古墓相救之人竟然是天玄宗首席大弟子,雖然分別前奚央說過可去天玄宗找他,但顧景行若真冒失來找,豈不是有點挾恩圖報的意味?所以顧景行雖然到了天玄宗也沒興起去找的心思,想著如果霓裳歌舞班沒被選上的話,那他就離開,就當做沒來過。如果被選上了,在大典上自然就能相遇,到那時主動權就在奚央手上了,相認與否全憑奚央決定,顧景行也以此表明自己是萬萬沒有其他想法的。


    可事到如今,顧景行隻得去求一求奚央了。


    “死了,可就真的什麽都沒有了。”顧景行對晏懷說了一句,便立即出門,找到外門管事,“我認識你們的少掌門奚央真人,能否幫我通報一聲?”


    能坐上天玄宗外門管事的人,涵養也不會太低,雖然心下不以為然,麵上還是正色道:“若你是為了求丹藥,大可不必如此,我已命人通知內門管事,想必也快到了,到時自有決斷。”


    顧景行覺得牙疼,他就知道會是這樣,誰會信他一個練氣三層的散修居然認識元嬰真人!隻得厚著臉皮說:“我有信物,勞煩管事大人通報一聲!”他拿出那塊當日奚央送於他的羅盤。


    可外門管事哪裏認得,本就被晏懷自殺一事弄得焦頭爛額,無暇應付顧景行,隻說道:“若你真心求見,可去天玄宗山門處提交拜帖,姓甚名誰,所為何事一一表明,自然有人處理。”


    顧景行無奈,隻得讓裴竹進屋照看晏懷,對周遭幾名同行的嗤之以鼻隻當做看不見,自己則立即跑去山門走一走程序。


    在顧景行走後不久,內門管事終於到了,築基修為的氣勢讓哄鬧的院子安靜下來,老班主立即上前哀求,外門管事詳加說明了一番。


    內門管事聽了皺眉:“晉升大典在即,卻上演如此鬧劇實在不像話。”


    班主老淚縱橫:“真人,我們知錯!但人命要緊,隻求真人救他一命,事後懲罰賠償我們都一一受了,絕無怨言!”


    “天玄宗又不是善堂,今日一開此例,往後人人都來求藥,天玄宗該如何應對?”


    老班主一聽這話,眼前一黑,如沉冰窖。


    周圍一名樂隊的班主聽了內門管事的話不由暗喜,又開始鼓吹那番衝撞祥瑞、血光不祥的言論。


    “笑話,凡人若能為我降災落厄,我這元嬰修為要來何用?”


    說話之人距離遙遠,卻清晰如在耳旁,眾人驚愕望去,隻見一人衣袂飄逸,初見甚遠,不過峰頭恍惚一人影,隻見他縮地成寸,再見已在眼前。


    內外門管事均一驚,連忙上前見禮:“見過少掌門。”


    眾人這才知道這年輕男子就是此次大典的主角:奚央真人,一個個嚇得不敢說話。


    奚央對內門管事道:“來者皆是客,這就是你待客之道?”


    內門管事額前一滴冷汗流下來,正欲解釋,奚央已不看他,掃了一遍現場,那個說不詳的人早已經嚇得雙腿發軟,好在奚央未追究於他,而是直接問道:“自殺那人現在何處?”


    老班主聞言頓時涕淚縱橫,直接跪拜道:“就在屋內,求真人救命!”


    奚央道:“帶我前去一看。”


    老班主立即上前,帶奚央去看晏懷,推開門,隻有裴竹在苦著臉守在床邊,見人進來,還不知發生了何事。


    奚央徑直走到晏懷麵前,掃了眼傷勢,拿出一枚丹藥送進晏懷嘴裏,又引了一股靈力助藥效運行。元嬰修為與靈丹相合,救一凡人實在綽綽有餘。不一會兒,晏懷脖頸上血已止住,發白的臉色逐漸回複正常,就連眼神都清明了些。


    “已無大礙,好生修養便可。”奚央收回靈力,對老班主道。


    老班主欲跪下,被奚央隔空攔住,他隻得感激涕零地道:“真人救命之恩,來生做年做馬也當報答!”


    奚央本想說上兩句,忽見裴竹手上握著一枚乾坤袋,登時愣住!


    元嬰真人的直視,練氣三層的裴竹如何能經受得住,當場嚇得冷汗涔涔,又見奚央盯著自己拿的乾坤袋,也不管這是顧景行臨走前交給她讓她從中拿藥隨時照顧晏懷的,隻撲通一聲跪下,顫巍巍地遞上乾坤袋,結結巴巴道:“這...這...孝敬真人!”


    奚央驚疑不定,他自認為自己絕不可能認錯顧景行的乾坤袋,當日在古墓裏他見顧景行拿出乾坤袋時就頗覺違和,這袋子女裏女氣的,小巧精致,麵上還用金線繡了好幾朵牡丹,從一男人身上拿出來著實令奚央疑神疑鬼了好一陣。


    也不知是不是外麵賣的乾坤袋都這個樣子。奚央接過乾坤袋,神識往裏一探,頓時氣血上湧,比碎金丹凝元嬰還讓他驚顫。乾坤袋一角赫然放著一套女裝,這不就是古墓中顧景行穿的那套嗎!


    一時間,奚央止不住胡思亂想起來,難道顧景行被這群人給害了?難怪顧景行遲遲未來找他。難道他救的這班人竟然是一群惡人不成!


    “這乾坤袋哪裏來的!”奚央立即問裴竹,收斂的氣勢下意識地釋放出來,別提屋內了,就連外麵院子那些人都驚得瑟瑟發抖。


    裴竹差點嚇哭:“這是我哥的......”


    “你哥是誰,現在在哪?”


    話說另一邊,顧景行到了山門那,和守門弟子說要見奚央,又寫了一封拜帖交於他們。若在往日,守門弟子恐怕不會將拜帖當真,奚央少掌門豈是隨隨便便一個人就能拜見的?但想起近段時間奚央的座下童子往外門跑了好幾趟,都是來打聽是否有人來找奚央的。守門弟子便不敢怠慢,生怕誤了少掌門的事,親自將拜帖送至奚央的令一峰,但奚央不在,隻有童子接了拜帖。


    童子十分開心,等了這麽久,終於有個人來找奚央師叔了,再沒人來他都要替師叔不好意思了。他連忙蹦蹦跳跳去外峰找奚央,還未進院,就揮舞著拜帖大聲喊道:“師叔,有人來找你啦!名字叫顧景行!”


    屋裏人聽了,奚央一怔,裴竹一喜,忙回道:“我哥就是顧景行!”再抬頭已不見了奚央蹤影。


    奚央抽過還在跑著的童子手上的拜帖,打開一看,果見顧景行三個字,底下還有靈力印記。就是顧景行不錯了!


    童子不覺,一路跑到屋內,正想遞交帖子時,發現既無師叔也無拜帖,回頭一看,隻有一抹殘影往山門那裏飛去。


    奚央落在山門之後,見一人正在山門前焦急地等待著,不由一喜,正打算上前時,忽又停下。心裏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是否對顧景行太過在意了?即使是為了報恩也無須如此緊張他。


    可再一看顧景行身上竟然有著大塊血跡,奚央登時什麽別扭的想法都沒了,連忙出現在顧景行麵前,見顧景行見到自己一臉驚喜,心下也是暗喜。


    “奚央!”顧景行喊出聲才自覺失禮,連忙改口道:“奚央真人。”


    奚央緊張他身上的血跡,沒注意生疏的稱呼,連忙用神識將顧景行上上下下掃了一遍,發現這血跡不是顧景行的才放下心來,問道:“你怎生如此狼狽?”


    “我有一事相求,望真人......”顧景行說著,忽然看到奚央手裏拿著的不是自己的乾坤袋嗎,他驚道:“這乾坤袋我交給了裴竹,怎麽在你這裏!”


    裴竹?大概是那個女孩吧。奚央想到自己似乎嚇到那女孩了,連忙不好意思地將乾坤袋還給顧景行,急急解釋道:“我聽聞外峰有人自殺,還有人想借我名義欲加其罪,便出來看看......”


    “對對,那人是晏懷,他現在怎麽樣了?我來找你就是求你賜靈藥救他一......”


    “你不用擔心,我已經救回他了......”


    “真的嗎?那我就放心了!”顧景行神色一鬆,想起剛剛兩人連珠炮似的問答對話,忍不住失笑,又強忍住笑,正色道謝。


    奚央這時候還有些糊塗:“你怎與他們認識?”


    顧景行道:“我是那歌舞班的一員。”


    “這麽說,你豈不是早就到了天玄宗?”


    “這......”顧景行見奚央神色困惑,似乎還有點兒委屈,一時也不知道如何解釋,隻好快速轉移話題:“啊,我還是好擔心晏懷,我要趕著回去看他!”


    奚央一見顧景行急了,就也不管其他了,扶著顧景行的胳膊說道:“我送你回去。”


    不過眨眼間,兩人就一步踏回外峰。留下守門弟子後怕地擦了擦汗,原來這人真認識咱們少掌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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