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界,托月小鎮外三裏的小村,村頭一家很是喜氣,今天是李老漢七歲的孫子孫女的生日,李老漢決定給孫子們買糖吃。誰料小孫子卻搖頭說:“我不要吃糖,我要去看幻戲,看仙人們在天上飛來飛去!”


    李老漢罵道:“幻戲是你能看得起的嗎!要十兩銀子的呀!”李老漢猶自記得年輕時在員外家作仆人的光景,有一日他給公子小姐送茶,卻無意看到他們拿著一塊石頭,不知弄了什麽法術,石頭竟然跳出幾個人,在那一方咿咿呀呀說起話來,嚇得李老漢差點潑倒了茶。


    紮著雙髻的孫女喊道:“隔壁的狗子說在鎮子上隻要五文錢就能看!”


    “狗子那是騙你們的。”


    李老漢終究還是拗不過孫子孫女,帶著他們去鎮上找什麽“影院”。街頭隨便拉個人一問,居然就問出了方向,看上去像個幾層的茶樓,李老漢顫巍巍地上前,問守在門口的大漢:“這是是看幻戲的啊?”


    “五文一個。”守衛直接答道。


    “是仙人們會飛來飛去的幻戲呀?不是街頭怡紅院小蘭拉二胡唱的戲?”


    “是是是,有仙人,會飛。”


    老漢還是不信,探頭往茶樓裏看,好像裏麵蹲著吃人的野獸,專門騙小孩子,一口吞一個呢。


    “買不買票?快開場了。”守衛不耐煩地問了一句。


    孫子孫女在吵,老漢沒辦法,掏出十五文錢買了票,就當這十五文哄孫子們開心好了。


    守衛拿出三張記了號的紙遞給他們,“在三樓,找標號一樣的位置坐下就行了。”說著話,守衛瞄了眼兩個興奮得臉通紅的小孩子,補充說道:“看仙人的幻戲可不準吵鬧知道嗎?要是吵鬧可是能被仙人聽見,把你們抓走的。”


    小孩子立馬捂住了嘴。


    李老漢探頭探腦地護著孩子往樓裏走,隻見裏麵不像茶樓有桌有椅,隻有好幾排木椅密密麻麻地挨著放,上麵坐滿了人,好像等著什麽似的也不出聲。


    李老漢心裏打鼓,上了三樓,找到位置坐下。


    忽然,門窗都被人拉下黑布,變得一片漆黑。李老漢心一跳,想到,這是要關門做啥啊?不等他多想,前麵垂下一片巨大的白布,布上忽然出現了光,一輪紅日跳了出來。


    李老漢暈暈乎乎,日頭不是被擋住了嗎,怎麽從前麵跑出來了呀!怎麽還有人躺在上麵睡覺呀!


    東山攜著南煙的手走入山林,輕柔的樂曲響起。


    黑布被撤去,李老漢的眼前又亮了起來,但他雙腿卻都軟了,站不起來。


    兩個小孩子的臉紅得就像水洗過的柿子,眼睛裏亮晶晶的,但都捂著嘴,不敢叫出聲來。


    李老漢迷迷糊糊地聽前麵有人說:“這幻戲真好看啊!”


    原來這就是幻戲呀。


    ……


    “既已為父報仇,我此行就算入不了天玄宗也甘願了。”


    “你想去天玄宗?”


    雪千山笑道:“對啊,天玄宗十年一次的收徒大會要開始了,你要一起嗎?想來你的資質倒比我更有希望得天玄宗的青睞。”


    “要是入了天玄宗,你要多久才能出來?”


    “修行有成的話,最起碼四五十年吧。”


    知北將劍搭在肩上,餘光掃了眼雪千山明媚的笑臉,隨即將視線投向遠處雲霧繚繞的十萬山,漫不經心地道:“既然到了天玄宗腳下,去看看也無妨,這江湖,我有點膩了。”


    母影石將特寫鏡頭給了那把樸拙的劍。


    知北真人早已作古幾萬年,但這把劍還留在天玄宗,供後輩繼續使用。這劍本是凡鐵,但因與知北闖蕩良久,才有了靈氣,成為寶物。顧景行本想借劍觀摩一下,但劍被十八峰的弟子帶出曆練,顧景行隻好按照書籍記錄的,細致複原。


    顧景行隨後揚了揚手,表示可以停了。


    這一幕拍完,後麵就到了在天玄宗的戲份,他們該返回了。


    顧景行準備去換衣服,聽到晏懷喊他,想必是生意上的事情,走了過去。


    因為顧景行說霓裳歌舞班全在拍戲,沒時間應付那些代理商,隻好委屈晏懷幫忙了。晏懷想著顧景行對他的照顧,隻好趕鴨子上架地逼迫自己去和別人打交道,以往二十年沒說過的話量幾乎在這五天倒了出來、那些商人走南闖北什麽奇人怪事沒看過,隻是稍微長得醜一點的晏懷壓根不值一提,相處起來那種平常的態度讓晏懷也沒一開始那麽拘束了。


    “有兩個人找你。”晏懷說。


    “人?”顧景行奇怪,隻是人的話,似乎沒必要特意通知他。他隨晏懷走了幾步,看到了了兩個熟悉的麵孔。


    一個約莫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身穿布袍,一根木簪束發,樸素異常,敢情是當初顧景行在執博城認識的正新茶樓的夏老板;另外一個人就更有意思了,金絲披風,桃紅襦裙,不過及笄年華,還未完全張開的臉猶似春花含苞待放,與夏老板格格不入,竟然是莫蘊娘那個驕縱的女兒許含煙。


    看到顧景行,小小年紀的許含煙還有些害怕地往夏老板身後躲了躲。


    顧景行笑道:“你們怎麽來了?夏老板不開茶樓,也想做幻戲生意了?”


    夏老板連忙作揖,熱情笑道:“你們一走,茶樓沒生意,想想就關了。前些日子聽說你們加入了天玄宗可喜可賀啊。”說著,他有點不好意思,訕訕開口:“我千裏迢迢趕來十萬山,確實是因為幻戲,我想跟你後麵學學。”


    顧景行有些驚訝:“學演戲?”


    “不。”夏老板窘迫,“我是想跟你學拍幻戲。”


    顧景行一愣,隨即笑了。


    夏老板連忙解釋:“我年紀一大把,靈根資質也差,一輩子就這樣過去了,並不指望願力修行來延年益壽。隻是看到你在執博城拍的幻戲,讓我大受觸動,我開茶樓也見過了不少人和事,就想跟你學學,怎麽把那些事拍出來,也算我這一生沒白活。”


    顧景行聽了,點頭以示明白,接著看了眼許含煙,問道:“你又是為了什麽?”


    許含煙一開口,讓顧景行差點憋不住笑了,這小女孩兩門牙還是缺著的,說話就漏風,不知道是不是牙的原因,氣勢也弱了很多,沒有以前那副趾高氣昂的驕縱,低低地說:“我也想跟你學拍幻戲。”


    “你娘肯同意?”


    “我離家出走了。”許含煙低著頭說,竟還顯得很可憐。


    莫蘊娘與許城主之間的變故,莫蘊娘固然心痛,可受傷害最大的其實是許含煙這個孩子吧,原本以為和睦的父母,突然刀劍相向,父親還與男人有染,最後慘死,這對年幼的備受寵愛的許含煙是難以接受的打擊。在天翻地覆的城主府,許含煙度日如年,她不是恨莫蘊娘,也不知道該不該恨父親,年輕無知且容易鑽牛角尖的她隻好選擇離家出走。


    許含煙一離開城主府,就看到城內的幻戲一片火熱,好奇之下去了當初霓裳歌舞班駐紮的正新茶樓,聽說老板要去十萬山找顧景行學拍戲,漫無目的的許含煙決定跟隨。


    一老一少,也就這麽結伴而行了。


    顧景行饒有興味地看著悶頭不語的許含煙,看樣子家庭變故讓這個不可一世的小女孩也懂得了人間艱辛,顧景行笑了笑,說道:“那就跟我一起回去吧,正好缺人。不過我得事先說一句,拍幻戲可不是容易的事情,得吃苦。”


    夏老板和許含煙的眼神都亮了起來,連連點頭。


    天玄宗的弟子最近很不開心,因為他們總是能看到被他們不屑一顧的願力修行者們到處亂竄,要是問他們在幹什麽,他們一準回:取景。


    顧景行在這裏是深刻地感覺到了背靠大樹好乘涼,要是換作以往,拍攝這部幻戲,最少要花大價錢去準備道具和布景。這會兒依附了天玄宗,隨手一拍就是各種宏偉的建築。外峰一百二十八座,座座頂天立地、靈霧纏繞,遠景美妙絕倫,近拍大殿威武、院舍精致,山麓練功場上,弟子們揮汗如雨,山頂聞道台上,弟子虔心打坐。


    如果不是條件不允許,顧景行真想拍拍內峰的景致。


    其實顧景行拍攝《天玄地傑傳》還是有很大的限製,雖然人物都已作古,但當時的門派都還存在,或更興盛,或龜縮一隅。一些涉及門派鬥爭、*、醜聞的橋段都要避免,免得給天玄宗帶來外交糾紛,還要小心不給天玄宗抹黑。知北真人一生何其精彩,但顧景行也不過是選取了其中一段格局小的過往。


    在天玄宗拍完戲份後,霓裳歌舞班一頭紮進了十萬山裏,開始拍攝知北尋找雪千山的戲份。十萬山連綿不絕,蔚然深秀。溝壑洞穴,峽穀險峰,應有盡有,隨便選取一個地方,再稍微布置一下,就像極了書中的寶地。


    風應蘭等了好久的角色“莊舟”也終於上線,磨掌霍霍。


    顧景行讓風應蘭來演這個角色也有深意,雖然風應蘭不曾演過幻戲,但他是燧人氏的驕子,一身貴氣渾然天成,稍微安靜一下,也有莊舟的儒雅之氣。當然,顧景行更看重的還是風應蘭的金丹巔峰修為,一來打戲更精彩,二來,奚央不在,要是想來個風雨天氣或雪花飛舞,還得風應蘭出手。


    在顧景行一行人如火如荼地拍攝幻戲時,他們也聽說了另外一個消息。


    金鼎門,推出了一部全新的幻戲,也得到了修真界的熱烈追捧。


    顧景行慕名去買了一塊影石,發現金鼎門推出來的幻戲在故事構造上借鑒了他的《隻羨鴛鴦不羨仙》,但隻是合理的借鑒模仿,遠遠不到抄襲的程度。顧景行也沒在意,他的劇本雖說是原創,但也是因為在浮生夢界耳濡目染的結果。顧景行也想更加完善修真界的娛樂機製,一開始的蹣跚學步是被允許的。


    願力道雖然是小道,但是卻接受著比靈力修行更嚴苛的天道規則,任何作假、抄襲違背良心之事,都不可能擺到明麵上來。金鼎門的幻戲能大規模推廣,說明是被天道認可的,否則在別人寫完劇本的那一刻,就會被天打雷劈。


    天道最是恩怨分明。即使有人演的是窮凶極惡的反派,隻要演得好,與正派情節相互交融,即使觀眾觀影感覺不好,但天道還是能感知到這個人在幻戲中的作用,從而將願力賜予他。這些嚴苛的賞罰分明的規則,讓顧景行感到,如果修真界的娛樂圈一旦發展起來,將會以極快的速度繁榮壯大,因為不會有滄海遺珠,任何人都能得到應有的回報,有能力的人在願力鼓舞下,隻會更加出色。渣滓都被淘汰,留下的都是精品。


    金鼎門因為是固有的大娛樂宗派,宣傳手段和能力都比顧景行的小作坊要厲害的多,他們推出的新幻戲幾乎瞬間就席卷了整個娛樂圈,因為得到顧景行的啟示,這部幻戲故事情節曲折豐富,一改往日的古板套路,得到了高度讚揚。


    但是在讚揚的間隙,人們還是忍不住將金鼎門與顧景行的幻戲進行對比。這才驚覺,顧景行的那部幻戲究竟有多麽好!他們說不上哪裏好,那些打光、配色、鏡頭、節奏他們統統都不懂,但是看的時候就感覺舒服、愜意。以前他們也覺得好,比其他幻戲好太多,但是沒個具體的參照物,也就沒了具體的概念。而金鼎門的幻戲一出,這才有了個衡量的標準。


    金鼎門是公認的大門派,這次出來的幻戲也是公認的好,和以往的幻戲大不一樣。可是和顧景行的一比起來,卻又差了太多。觀影感覺,就好像以往的幻戲是粗糙的水煮白菜,勉強能吃;金鼎門這次細致地熬了一鍋味美的排骨湯;可是再品嚐顧景行的幻戲,卻宛如吃了滿漢全席。


    原先懵懂無知的觀眾,兩廂一對比,對顧景行的幻戲更加喜愛,對顧景行即將出品的幻戲也愈加期待。


    顧景行莫名其妙地看著這幾天的願力突然變得極其濃厚,心想,難道他有什麽偉大的事跡流露出去了嗎?他隨意腹誹了兩句,看了眼窗外濃重的夜色,繼續拿起影石看已經拍好的戲份,進行剪輯和後期處理。大概還有十天,《天玄地傑傳》的第一個係列故事,就能推出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全修真界都是我腦殘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葉陳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葉陳年並收藏全修真界都是我腦殘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