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雪惡龍近一丈高,渾身披滿灰白如濁冰的鱗甲,滿嘴是冰錐般的利齒,猙獰的頭顱上頂著一根通體雪白的角,瑩瑩發光,一看就是寶貝。


    一根角,是最低等的冰雪惡龍。但顧景行看著就覺得自己不是它的對手,能僥幸逃生就不錯了,別說在其中表現出滄封大帝的英勇,這個武替是必須的!


    顧景行立即和汶成大皇子嚴肅地提出這個嚴峻的問題。


    汶成沉默了片刻,才點了點頭,他有點懷疑這個顧景行能不能救醒滄封大帝了。汶成皇子和汶曉公主都將自己的親衛叫了上來,任由顧景行挑選替身,不過這些親衛個個高大威猛,體型比起顧景行來實在魁梧太多了,就算遠鏡頭都能立即分辨出是兩個人。


    顧景行惆悵,忽然眼角瞥到一個很合適的體型,當即眼前一亮。


    林有槐被他盯著,麵無表情。


    汶成大皇子卻是一笑,對汶曉公主說道:“皇妹,看來是顧掌門看中了你的幕僚。”


    汶曉不知是何表情,淡淡地問林有槐:“你可願意?”


    林有槐看了眼顧景行,說道:“願為大帝效勞。”


    替身搞定,顧景行十分滿意,可以在安全的距離下,看林有槐在冰雪惡龍群裏跳來跳去,他的金丹修為應付起這些最低等的冰雪惡龍綽綽有餘,況且還有奚央、汶成、汶曉他們在旁邊幫忙策應呢。


    正好想到奚央,顧景行覺得這樣悠閑拍攝還挺無聊的,需要找找樂子。扭頭去找,卻看見奚央望著戰場邊緣忙忙碌碌的一群人出神,那是些修為低下的修者,上不了戰場直麵迎敵,隻好在後方做些後勤,比如現在他們正在做的,負責割掉冰雪惡龍屍體頭上的角和其他有價值的重要部位,這種雜事傷亡會小一點。


    那一群雜兵裏有個全身裹著黑色獸皮的人,看上去應該是不適應這裏的寒冷氣候。其實顧景行也不適應,他修為雖然到了築基,但修的是攻擊防守都弱的願力,不如靈力那般強身護體。身上隻有披著汶成皇子送的雪靈狐毛披風,才敢出來走一遭,這至北邊塞滴水成冰,嗬氣成霧,就連腳下全部都是蔓延無際的冰川雪山。


    其他來至北邊塞的人要麽是不懼嚴寒的體質,要麽是修為足以抵抗這裏的寒冷,所以穿的兵甲衣裳都很輕便,以至於裹得很厚的顧景行看上去有點異類,因此顧景行看到那個同樣穿著皮毛的人頓時生出了親切感。


    裹著黑色皮毛的人似乎是感覺到了別人的目光,直起身來朝這邊看了一眼,隨即怔在原地,直到身邊同伴叫喚,他才將皮毛拉了一下,裹住頭和臉,繼續切割冰雪惡龍角。


    顧景行問奚央:“你認識他?”


    奚央收回目光,點了點頭,道:“角木晗。”


    顧景行有些驚訝,扭頭去看那群雜兵,但那個裹著黑色皮毛的人已經走到了更裏麵,被巨大的冰雪惡龍擋住,看不太清楚了。顧景行不認識角木晗,但聽過這個人的名字。


    角木晗本來是馭獸宗的大弟子,也是奚央的好友,但因為在真幻道人墓中,與談之昊、無黎、絳雲一起背叛奚央,甚至對奚央痛下殺手,出墓後,被不敢得罪天玄宗的馭獸宗綁著,在奚央的元嬰大典上交由奚央處置。奚央廢了角木晗的修為,便不再理會。沒想到角木晗被廢修為後,流落到北方界,成了不值一提的雜兵。


    顧景行一時有些感慨,但不等他發出些什麽感慨來,就差點撲倒在地,這地麵轟隆隆地震動起來,搖晃不止,顧景行驚詫不已:“怎麽了?”


    奚央麵色凝重,看向遠處白茫茫的天際。


    正在任勞任怨當替身的林有槐退了回來,汶曉公主與他一起,見了顧景行道:“前方探子來報,說是有五六頭七角冰雪惡龍暴動,大皇兄已前去支援,無奈我朝幾位元帥均不在此,能否請令一真人和守墨真人搭把手?”


    奚央與守墨都沒推辭,立即朝暴動方向飛去。


    顧景行有些心悸地看向那邊,他能看到的一角冰雪惡龍就這麽可怕,七角該多麽難纏。


    汶曉公主仿佛是看出了他的擔憂,笑道:“守墨真人是化神修為,令一真人雖隻是初入元嬰,但比起我皇兄來恐怕也稍勝一籌。幾頭七角惡龍對他們三人聯手來說,不算什麽。”


    顧景行點了點頭,但卻莫名地籠罩了一層陰雲在心頭,地麵搖晃越來越劇烈,不知道七角惡龍到底是什麽體型,居然造成這麽大的動靜,晃得人眼前繚亂、焦躁不安。


    哢嚓。顧景行聽到了一道奇怪的讓人耳膜發疼的撕裂聲音,他小心翼翼地看向汶曉公主:“你們這裏,安全嗎?”


    汶曉公主的眼神裏居然也有驚慌。顧景行暗道一聲完了。


    哢嚓哢嚓冰麵裂開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密集,忽然,在邊塞前方,戰場中心,幾十頭五角冰雪惡龍破冰而出,齊齊發出震天的吼叫聲,饒是那些訓練有素的士兵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得不知如何是好,這一瞬的呆滯,已被五角冰雪惡龍衝擊得潰不成軍。


    “冰雪惡龍還會打洞!”顧景行難以置信地驚呼。


    “鎮靜!”汶曉公主連忙衝那些士兵喊道,她這時候要拿出王朝公主的威嚴來,她正抬腿打算前往戰場,冰裂的聲音近在咫尺得爆散開來,震得人耳鳴不止,轟隆一聲,邊塞後方的安全區域瞬間崩塌。


    無數人驚恐地看向這邊,發現除了巨大的冰凹坑,已經不見了任何人,包括他們寶貴的小公主。


    顧景行感覺自己好像掉進了無底深淵,寒冷和失重感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無數碎冰塊相繼壓在他身上,讓他都沒法從乾坤袋裏拿出靈劍來飛行。


    仿佛過了很長時間,顧景行才重重地摔倒在地,骨碌碌地在冰麵上滾了很長一段距離才停下來,渾身立即凍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顧景行連忙忍痛爬起來,緊了緊披風,這下麵冷得可怕,苦寒都快鑽進骨髓裏。


    顧景行放眼望去,他先在似乎在一處密閉的空間,借著微微的冰塊光看清了周圍環境,頓時心驚膽戰。他眼前是一條又高又長的通道,像是有什麽人直接在冰川之下鑿了個隧道。顧景行想找到掉下來的地方,然後禦劍飛回邊塞駐地,卻發現身後已經被冰塊堵得嚴嚴實實。這些冰川百萬年千萬年地長久存在,已然生出了帶著寒性的毒素,顧景行才一碰,指尖立馬凍掉了一層皮。


    看來無法靠人力運走這些堵著的冰塊。顧景行束手無策地站了一會兒,冷得不行,這雪靈狐披風在不知道多深的冰川下麵已經沒有多大作用了,顧景行隻好從乾坤袋裏拿出幾件衣裳來,不管什麽就往身上套。


    一聲細微的呻/吟傳入顧景行耳朵裏,顧景行想起和他一起因為冰川崩塌而掉下來的人有不少,或許匯合在一起能找到出去的辦法,他循著聲音找過去,這才發現遠不止一條隧道,無數條岔路延伸開去,密密麻麻,相互交錯,像極了地下溶洞。不知道這冰川下的隧道是天然形成的還是人為或者是冰雪惡龍打通的,但不管怎麽樣,沃雪王朝都沒有發現這麽發達縱橫的隧道,都是極大的失誤。


    顧景行冷得瑟瑟發抖,終於是找到了另外一個活人,是比他還弱的祁覓雲,顧景行一時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走過去,將自己乾坤袋裏剩下的衣服都丟給了祁覓雲。


    祁覓雲也不矯情,連忙穿上,這才好了很多,存了點力氣問顧景行:“這是什麽地方?”


    “不知道。”顧景行搖頭,“你別不動,這裏太冷了,多動動暖和點,我們繼續去找其他人,也許汶曉公主有辦法出去也不一定,實在不行隻能等奚央發現我們遇難,早點來挖我們了。”


    祁覓雲點頭,動了動僵硬的手腳,臉色發白地跟著顧景行一起在周圍打轉,他們都從一個地方掉下來的,不應該相距太遠。


    然而不等他們再次找到一個活人,就聽見了一聲沉悶但響亮的野獸喘息聲從幽長的隧道裏傳來。


    顧景行和祁覓雲麵麵相覷,神色都不太好,在這北方界,除了冰雪惡龍還能有什麽野獸能生存。一角冰雪惡龍都能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而顧景行可是清晰地記得之前在地麵上,從冰裏跳出來的可是五角冰雪惡龍。


    祁覓雲雙唇被凍得發紫,哆嗦著聲音說:“你先走吧。”


    “什麽?”顧景行詫異。


    祁覓雲的目光緊緊盯著喘息聲發來的方向,渾身發著抖但莫名多了絲堅決:“我曾經想要你的命,現在我把我自己的命還給你。”


    顧景行明白了,祁覓雲這是要以身擋住冰雪惡龍給他製造逃生機會呢,顧景行當即被氣笑,一拉祁覓雲的手臂就往反方向跑,“你想什麽呢?就你這練氣幾層的修為,還不夠給冰雪惡龍塞牙縫。隧道這麽多這麽長,跑快點也許能躲開。”


    祁覓雲幾乎是被拖著跑,神色複雜地望著顧景行。他從來就看不明白顧景行這個人,顧景行對幻戲的造詣他看不懂,顧景行發現他暗示劉肅殺人後,沒有跟他計較他更看不懂,現在,他依舊不懂。


    顧景行逮到一個隧道就往裏鑽,根本不記得走過哪些路了,他隻希望現在能逃過那隻冰雪惡龍。但令他絕望的是,冰雪惡龍轟隆隆的踏步聲越來越近。習慣了嚴寒且鱗甲厚實的冰雪惡龍遠比他們在這冰川底下靈活。


    顧景行奔跑過後非但沒覺得暖和起來,倒覺得熱量散得更快而更冷,肺裏好像都是冰渣,呼吸都不順暢,他和祁覓雲對視了一眼,都覺得大事不妙了。


    顧景行連忙打開乾坤袋,不管什麽武器都拿了出來,和祁覓雲一人一半,奚央給過他不少好寶物,但願力不一定能發揮出多少威能來,顧景行隻能祈禱那隻冰雪惡龍隻有一支角。


    可從隧道拐角繞出來的惡龍那從頭部一路延伸至背脊的五根瑩潤潔白的角,讓顧景行心跳都快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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