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記不清這是多少世了。


    自不周山倒,他被罰下凡間,失去命魂四魄,隻能以渡魂之術存活人間。


    山洞冰冷的石壁上刻滿了他累世的孤寂,前幾日救下名為巽芳的少女,也隻是隨手為之,即便對方跟到了山洞內也隻是隨她去,人間匆匆,他不過是一名旁觀的過客,或者連過客都稱不上,隻是一抹遊魂。


    讓他意外的是巽芳邀請他前往蓬萊之島。


    已經看到了自己的那些經曆,為何這個少女會發出這樣的邀請。


    不過不管怎樣,他答應下來了。


    然後巽芳就帶著他去了蓬萊之島。


    在還是太子長琴的時候,他就聽過蓬萊之名,據說那島是神農所建,上麵設有結界,便是伏羲也無法隨意入內,裏麵居住著人類與其他靈獸還有妖族,環境仿若仙界。


    “渤海之東有五座仙島,岱輿、員嶠、方壺、瀛洲、蓬萊,不周山倒下之後,雖然還存在但已不如先前適合龍族生存,神農就將岱輿、員嶠以及方壺劃給了龍族,管理龍族的鍾鼓大人將三島合一,他原是個很難接近,那三島就漸漸與瀛洲和蓬萊遠了,不過五島在建造之時就為一體,即便是肉眼難尋,通過島中心的陣法也是能進去的。”


    還未登島,巽芳就開始給他講述蓬萊之事,“瀛洲與蓬萊原先是神農大神與女皇陛下管轄,後來神農大神不知所蹤,就由小雪大人管理兩島事務,小雪大人性格最是溫柔了,她身具女媧神力,能力非凡,說不定能幫上你的忙。”


    “此處為九天結界,不入,且庇佑五島,龍族那邊到底是什麽情況我不清楚,不過我蓬萊島上的居民因結界容顏不老,壽命綿長……”


    巽芳一路介紹,他在人間遊蕩許久,如今見了蓬萊的景色,太子長琴的記憶翻湧而出,因蓬萊與仙界是在是相似,島上許多植物也是他在天界長見,人間卻難尋之物,他甚至見到一棵參天大樹之上站著五色之鳥。


    蓬萊也有與天界不同的地方,因為裏麵生活的多為人類,因為這裏安逸的生活,蓬萊之人心中並無太多勾心鬥角,然而他們也絕對神仙那樣清心寡欲。


    巽芳是蓬萊島上最大部族族長之女,亦是很受歡迎,一路都有人在與她打招呼,還有人跑到她麵前說話,“巽芳巽芳,中原好玩嗎?姆媽說中原連抽水馬桶都沒有,真的嗎?”


    “對啊,對啊,聽說中原人一個月才洗一次澡。”


    “小弟弟,你是中原人嗎?那裏怎麽樣?”


    巽芳與他們稍稍說幾句,然後就把長琴拉走,對他說道,“我們先去找小雪大人,對她說你的事情。”


    巽芳說過主管蓬萊瀛洲事務的小雪擁有女媧神力,與女媧關係非凡,長琴本就是女媧以命魂牽引之術方才誕生,對女媧本很是親近,雖然這些年他心中怨氣極多,卻還沒有怨恨過給予他生命的女媧。


    蓬萊美輪美奐,但並不奢華,被眾人稱為大人的小雪也隻是居住在比其他人房子大一些的地方,衣著也是素淨之色。


    小雪看上去是個二八少女,笑容也很是溫柔恬靜,她並不像管事之人,因為身上並無什麽威嚴,不過以她的力量她的身份,的確不需要外表上的威儀來震懾他人,“巽芳,你終於回來了,突然跑去中原,你族中可有不少人擔心。”


    “是巽芳不懂事。”巽芳首先就認錯了。


    “無事,無事,以後去的時候要先說一聲,不要不告而別,這次去中原好玩嗎?這是你從中原帶來的……額……孩子?”


    長琴雖是幾歲孩童的麵貌,但並未收斂的眼神足以讓小雪看出此人非同尋常。


    “小雪大人,這是太子長琴,我記得當年你與我講故事的時候也曾經提起過他。”巽芳直接說出了長琴的來曆,甚至包括魂魄損傷之事。


    長琴目光注視著這位據說擁有女媧神力的女子,她會怎樣對待自己。


    小雪是真正擁有純淨心靈之人。


    聽了太子長琴的遭遇,她所想就是怎麽幫助他。


    “並不隻是魂魄割裂,太子長琴,你的魂魄似乎被人間濁氣所染,出現了異常。”小雪思索過後這樣開口,“我能給人治傷,重塑軀體也非難事,但是魂魄玄妙非常,並非我所擅長。”


    長琴以為她是要拒絕,眼神越加冰冷。


    然後小雪又道,“不過我倒是有兩個方法,或許能暫時幫助你。”


    長琴有些驚訝。


    小雪將自己所想兩種方法說出,“你用渡魂之術存於人間,等身軀老卻瀕臨死亡再尋下一個軀殼,若是身軀能長生不老,你自然也能長存於世。”


    “蓬萊的結界能使人不老,乃是設立結界的神器之一崆峒印的作用,神農曾經參照崆峒印煉製過的長生不死之藥,雖然到底能不能使人長生不老還不能確定,但依照曾經的結果,延壽千年的確可以做到。”


    蓬萊的許多傳言都與神農有關,神農的確是天地間最強的煉丹者,煉出長生不老之藥並且存放在蓬萊之內其實不讓人意外。


    但是這樣珍貴的藥,會輕而易舉的給自己這樣一個第一次見麵的外人嗎?


    “第二種方法,若是我所知道的不錯,太子長琴乃是火神祝融所製作三把琴中的鳳來琴所化,經女媧以命魂牽引之術成為完整生靈。”


    “正是如此。”雖然心裏還存在疑慮,但已經得知一法,的確是有了些希望,長琴便道。


    小雪麵孔之中又些許懷念之色,緩緩道,“此法是要你舍去現在人類的軀殼,重歸琴靈,然後重新化形。”


    長琴問道,“何解?”


    “五仙島之中有一神器,名為伏羲琴,此琴存在的時間已不知凡數,然而因其力量難以產生靈性,你可借此琴化形,說不定能重回仙身。”


    “不過這也僅僅是我的猜測,伏羲琴獨一無二,而你的魂魄如此殘缺到底能不能成功也很難說。”


    巽芳在旁邊有些插不上嘴,然而能有方法救助太子長琴就好,她已經不想再看到那樣的眼神了。


    “伏羲琴是否與伏羲有關?”雖然第一個方法似乎是十分穩妥,但是長琴心存疑慮,且第二個方法似乎很奇妙,他就問道。


    小雪解釋道,“伏羲琴與這個世界的天帝伏羲無關,而是司命所有之物,上麵的確有些伏羲之氣,然而並非伏羲所做。”


    司命這個名字很特殊,長琴覺得有些耳熟,他的記憶經過多次渡魂,已有了些缺失,覺得耳熟但卻想不起是何人。


    “不死之藥並不在蓬萊和瀛洲二島,而在方壺,因為那是長生不死之藥,保容顏不老,所以藥一服下,身形就不會發生變化,你這身體尚未長成,是否等些年我再給你不死之藥?”小雪手中多了一個手環,“我還是先帶你去看看伏羲琴吧,這兩種方法你用哪種由你自己決定。”


    然後她又轉頭囑咐巽芳,“伏羲琴周遭的靈氣異常,是以凡人不能靠近,我帶太子長琴過去看看,你姑且先留在這裏。”


    巽芳點點頭,然後對長琴露出一個鼓勵式的笑容。


    長琴看了微愣,這蓬萊島上都是這樣天真之人嗎?


    然後長琴就跟著小雪前去觀看那一把傳說中的神器伏羲琴。


    路上小雪與長琴說話,“我以前從司命口中聽過你的名字,她說你的琴聲不遜色於師曠,名副其實的天界第一樂師,她很少之音律上誇張他人,我也聽過師曠的琴聲,想來你的琴聲真的很美。”


    又是這個名字,長琴的眉頭微微皺起,問道,“這司命到底是何人?”


    “司命啊,便是五仙島的女皇。”小雪道。


    “我聽巽芳說,她已失蹤很久?”


    “巽芳剛回來所以不知道,鍾鼓大人剛剛帶司命回到了方壺,到時候你也能見見她,說不定能想起她來。司命說她是與神農一起去聽你彈琴的,你還說你有個將要化為應龍的朋友,名字似乎叫做慳臾。對了,鍾鼓大人似乎也提到過你。”


    鍾鼓,慳臾……的確無法忘卻的一段往事。


    他與慳臾在榣山相識,後因為伏羲不滿人族率眾神離開人間,他也隨之登天。再次見麵,卻是自己與父神祝融、水神共工,奉伏羲之命前往不周山捉拿一條孽龍的時候。


    本來自己是應該用琴音使鍾鼓沉睡,祝融、共工趁機捉拿孽龍。但是當他發現那孽龍就是當年榣山水湄邊的慳臾,琴聲忽然突斷,鍾鼓蘇醒,然後與與祝融、共工一場曠世大戰,引發不周山天柱傾塌,天地幾近覆滅之災。


    因為這場災禍,父神祝融與水神共工被罰往渤海之東深淵歸墟,思過千年,自己被貶為凡人,永去仙籍,淪落到現在這般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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