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蔚景簡單地梳妝一番,走出相府的時候,才發現,淩瀾和錦溪也在,還有夜逐寒,三人早已候在了府門口的馬車旁邊。睍蓴璩傷


    夜逐寒和淩瀾兄弟二人不在在說著什麽,兩人都麵帶笑容,邊上的錦溪亦是笑得璀璨。


    已是晌午的光景,早朝已過,所以兩個男人又恢複了那標誌性的著裝。


    蔚景微微眯了眸子看過去,不得不承認,這兩個男人的確有著得天獨厚的資本。


    夜逐寒一身玄袍如墨,袍內露出銀色木蘭花的滾邊,氣度高潔;而他邊上的淩瀾,一襲白衣勝雪,袍角和袖邊金絲銀線繡著雅致的墨竹花紋,風神如玉於。


    兩人這樣隨隨一站,無疑就是一道風景。


    她一出來,三人就看到了她,夜逐寒笑著朝她招手,“顏顏。”


    蔚景回了他一個笑容,說實在的,經過那夜,她已經對這個丈夫不抱任何希望,他越笑得絕豔,她越是覺得寒涼樁。


    邊上的淩瀾,眼梢輕抬,鳳眸眸光輕輕從她臉上一過,恭敬又疏離地喚了聲:“大嫂。”


    她微微一怔,禮貌地點了點頭,見他的目光早已收回,不知落往何處,便也沒有理會,拾階而下。


    “走吧!”夜逐寒拾步走向前麵那輛馬車。


    ***************


    馬車內


    蔚景和夜逐寒麵對而坐,原本她還擔心不知兩人該如何獨處,沒想到夜逐寒自上來後,就一直閉目養神、一聲不吭。


    這倒也省了不少事。


    她不知道,這幾日男人去了哪裏,關於紅衣刺客之事又查到了幾分,她隻知道,這個男人這幾日肯定很辛苦。


    因為他的臉色,明顯泛著蒼白,就像是大病初愈一般。


    本想關心幾句,又恐多問不好,便也就作罷了。


    而且,她也沒有時間去關心,因為有另外一件事情困擾著她。


    ****************


    因為是新帝的第一次選妃,所以宮裏上上下下都特別重視,早在幾日前,皇宮就是被布置得一派喜氣洋洋。


    特別是未央宮外麵的空地上,更是紅毯鋪了一地,四周彩幔飛舞。


    一排一排的案幾軟座擺放得整整齊齊,案幾上各種瓜果糕點擺了滿席。


    蔚景一行趕到的時候,很多人已經到了,或三五成群聊著天,或坐在軟座上翹首以待,一派熱鬧非凡的景致。


    說實在的,在宮裏生活了十幾年,蔚景也見過幾次她父皇選妃,可是這樣大的排場,這樣請文武百官以及家眷出席的,她還是第一次看到。


    不過,錦弦的用意她懂。


    無非就是籠絡人心、拉攏關係。


    畢竟他才剛剛登基,朝局動蕩、根基不穩,他需要平衡這些關係,而選妃就是最直接,也是最有力平衡這些關係的捷徑。


    所以,在他登基才一個多月的今日,就如此大張旗鼓地選妃,一點都不奇怪。


    聽說,今日參加選妃的女子一大半都是朝中大臣的親戚,就連夜逐寒,都有個什麽遠房的表妹也在選妃之列。


    想到這裏,蔚景禁不住彎了彎唇,這難道就是做帝王的好處嗎?可以享盡天下美色?


    可是,不累嗎?


    每日朝前政務繁忙,朝後還要麵對這麽多女人,真的就不累嗎?


    在內侍太監的帶領下,他們幾人來到內務府事先安排好的位子坐下,夜逐寒說,他去跟其他幾個大臣打聲招呼,淩瀾說,他先離開一會兒有點事,最後,相府這一桌,就隻剩下蔚景和錦溪兩個女人。


    錦溪坐了一會兒就坐不住了,見離選妃大會開始還早著,就也離席不知跑去了哪裏。


    最後便隻剩下蔚景一人坐在那裏。


    她也落得清靜,正好,正好她可以好好想一想那件困擾她的事。


    那夜,在相府後院,淩瀾跟那個黑影的對話,她都偷聽得一清二楚。


    也就是到那時,她才知道,她竟是壞了淩瀾的大事。


    原來,那一日,除了她有計劃在碧湖勾.引錦弦,其實錦弦也是有計劃的。


    那個曾經給隱衛提供名冊的人跟錦弦約在碧湖邊上接頭,那人會將一本新的名冊親手交給錦弦。


    而除了她跟錦弦,淩瀾竟也是有計劃的。


    他派了人秘密藏在碧湖附近,就是想看看那個提供名冊、出賣他們的內奸是誰?


    結果,被她失足落水一攪合,錦弦也起了疑心,那個內奸自然更是不會出現。


    難怪事後淩瀾那麽生氣,在石林裏那般發瘋地對她,原來是在怪她壞了他們的事。


    她又不知道他們這些男人的玲瓏心思,要是知道,也不會去做這等蠢事。


    淩瀾跟黑衣人說,這個內奸必須揪出來,而且要快,否則,會有越來越多的人被暴露,越來越多的人犧牲性命。


    黑衣人說,秘密得到消息,他們下一次接頭,會在選妃大會的那日,因為那日人多,大家的注意力都被轉移,容易行事,而鑒於上次的教訓,這次關於接頭的時間和地點,並未言明,而是用了一句詩:才分午夜漏,遠山鍾動後。


    蔚景困擾幾日的就是這句詩。


    才分午夜漏,遠山鍾動後。


    這是什麽意思呢?


    當時,黑衣人問淩瀾,意思是不是午夜的時候,在皇宮的後山接頭?


    淩瀾說,或許是,或許不是!


    淩瀾說,他想想。


    也不知這幾日下來,他們有沒有參透?


    她也不能問他,且不說,這幾日,那個男人都沒在她麵前露過麵,就是露了,她也不敢問,那不是明擺著她偷聽嗎?


    不過,說實在的,她真的很想知道,她也很想那個內奸被揪出來。


    不僅僅是因為她壞了他們的事而心存內疚,更重要的是,如淩瀾所說,那人不除,一定會死很多無辜的性命。


    才分午夜漏,遠山鍾動後


    才分午夜漏,遠山鍾動後


    才分午夜漏,遠山鍾……


    驟然,蔚景眸光一亮,有什麽東西倏地一下子在腦子裏浮出來。


    原來,竟是這樣!


    原來,是這個意思!


    午夜,遠山不過是混淆人的視線而已,而真正的……


    這是一首藏中詩。藏的兩個字,分別是,“午”字和“鍾”字!


    午,鍾?


    如果一個代表的是接頭的時間,另一個代表的就是接頭的地點。


    午?午時!


    鍾?鍾樓!


    午時,鍾樓!


    蔚景瞳孔一斂,猛地從座位上站起。


    是了,就是這個意思!


    難掩心中激動,她環顧了一下四周,遠遠的,夜逐寒倒是在,正跟幾個官員談笑風生,卻並未瞧見淩瀾的身影。


    抬頭,她眯眼看了看快當空的太陽,估摸著,現在的時辰應該已是巳時。


    巳時後麵就是午時了,怎麽辦?


    淩瀾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心急如焚,她又坐在那裏等了一會兒,見依舊還是沒有淩瀾的身影,便也不再等了,直接從座位上站起,快步朝一個方向而去。


    沒有時間了。


    接頭是午時,總不能午時去,必須在這之前,在鍾樓找個地方潛伏好不是嗎?


    而且,錯過了這一次,或許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宮傾那日,錦弦的鐵血手腕,她是親眼目睹,她不敢想,如果這些暗棋一旦落入錦弦之手,後果是什麽。


    一定是再一次血流成河。


    所以,她不能等,淩瀾不在,她去!


    就算她不認識那個人,至少,她的畫工還不錯,隻要是她見過的,她就能將人畫出幾分像來,到時,畫給淩瀾看就可。


    決心已定,腳下的步子邁得更快了些。


    畢竟,上一次也是因為她,才壞了他們的事,那麽這一次,就當是她想挽回點什麽吧。


    皇宮的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鍾樓在哪裏,她更是一清二楚。


    那個地方平時也是很少有人去,因為隻有宮裏發生了什麽大事,需要緊急集合什麽的,才會有人去鍾樓敲響那個沉重的青銅鍾。


    看來,那個內奸亦是對宮裏的環境十分熟悉,選在這樣一個地方接頭,就好像上次選在碧湖一樣,都是相當安全的。


    繞了幾條近路,她沒費多少時間,就來到了位於皇宮西側的鍾樓。


    鍾樓是一幢兩層樓的設計,青銅鍾在二樓。


    環顧了一下四周,見並沒有人來,而且見時辰還早,她便先快速上了樓,想看看有沒有什麽地方可以藏身的,如果沒有,就藏在一樓,或者是不藏在鍾樓裏,藏在鍾樓後麵的小樹林裏,隻是,那樣視線有些受阻,不知能不能看得真切。


    二樓還是跟她們小時候玩耍時一樣,除了一頂大鍾,什麽都沒有,左右兩間耳房,也是空蕩蕩,根本沒有什麽遮擋之物。


    並不適合藏身。


    她決定,安全起見,還是藏在後麵的小樹林吧,畢竟都是有功夫之人,藏得太近,太易被識出。


    這般想著,她就連忙轉身,欲快速離開。


    必須快速,否則等他們來了,就完了,總不能每次都說自己誤入,上次碧湖是她,這次也是她,換誰都會覺得她有問題。


    可就在她正欲抬腳邁出耳房之時,猛地瞧見一個黑影從一樓飛了上來。


    她大驚,腳步一滯。


    這麽快就來了?


    可是她,可是她……


    身邊根本沒有一處可以藏身的地方。


    怎麽辦,怎麽辦?


    她攥緊了胸口的衣襟,一顆心慌亂到了極致,怎麽辦?


    而這時,黑衣人似乎已經落在了二樓。


    她站在耳房的裏麵,一動不動,大氣也不敢出。


    驟然,一聲低喝聲響起:“誰?”


    緊接著,就有腳步聲朝她這邊靠近,一步一步……


    蔚景閉了閉眼,隻覺得自己的“噗通噗通”的心跳隨著那慢慢逼近的腳步聲,一下,一下,強烈地撞進耳朵裏。


    很快,腳步聲來到了耳房的門口,緊接著,虛掩的門“吱呀”一聲被人從外麵推開。


    電光火石之間,千鈞一發之際,蔚景驀地抬手伸向自己的臉……


    下一瞬,門開了。


    門內的她,門外的黑衣人,就這樣驟不及防地直直麵對。


    隻有一個門檻的距離。


    四目相對,兩人皆是一震。


    黑衣人怔愣了片刻之後,驀地反應過來,連忙對著蔚景深深一鞠:“參見皇後娘娘!”


    蔚景微微抿了唇,一顆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跳出來的心終於沒跳脫出來。


    手心濕滑一片,都是冷汗,她攥了又攥,強自鎮定,沉聲道:“免禮!”


    話一出口,她覺得竟是那樣的陌生。


    好久不用自己的真聲音了,她幾乎都要忘了。


    悲哀吧,沒想到再一次做回蔚景,做回真正的自己,竟是在這樣的時候。


    她實在想不出任何脫身的辦法,四周又沒有一處可以藏身的地方,緊急關頭,她才不得不揭掉臉上的麵皮,以蔚景真實的臉出現。


    畢竟,這張臉是皇後,不是嗎?


    既然那個贗品都能裝得那麽好,她就不信她這個正品人家會懷疑了去。


    果然,眼前的這個男人相信了。


    見男人直起腰身,站在她麵前,她眸光微閃,徑直越過他的身邊出了耳房,走到了大鍾的旁邊。


    她出來有兩個目的,第一,方才兩人的距離太近,讓她覺得危險又壓抑;第二,出來視野開闊,可觀四周和遠處。


    如果錦弦來了呢,如果錦弦來了怎麽辦?


    所以,她要速戰速決,趕快想辦法逃生。


    “承蒙皇上信任,讓本宮代替他前來見你!”蔚景在大鍾邊頓住腳步,轉過身看向黑衣男人,直接開門見山,“名冊帶來了嗎?”


    黑衣男人微抿了唇點頭,“帶來了,隻是不知我提的那幾個條件,皇上和娘娘能否滿足於我?”


    蔚景心裏微微一怔。


    他還提條件了嗎?


    也是,若沒有什麽所圖,好端端的一個人又怎會去做叛徒?


    想來跟天子要的,無非就是名利地位吧。


    “既然皇上讓本宮來見你,自是就表示,已經允諾了你。”蔚景口氣篤定。


    無論他提了什麽條件,這個時候,答應總歸是對的。


    而且,她要快快結束啊快快結束。


    黑衣男人默了默,道:“我憑什麽相信你們?”


    蔚景心裏一汗。


    這樣的提問要到什麽時候?


    “就憑皇上是九五之尊,金口玉言,又怎會失信於你?”


    見男人還在猶豫,蔚景心裏急得不行,恨不得都要上前去奪了。良久的思量之後,男人終於點頭,“好,我就姑且相信你們一次,反正,這個名冊隻是鳳毛麟角,隻要你們答應我的事做到,我還會給皇上和娘娘提供更多的消息。”


    “好!本宮會將你的意思傳達給皇上!”


    蔚景心急如焚。


    男人從懷裏掏出一個小冊子,遞給她。


    強自掩飾住心裏的狂喜,她伸手,不徐不疾地接過,揣進袖中,一本正經道:“此地不宜久留,走吧,你放心,本宮方才說的任何話都作數。”


    “那我就等著好消息。”男人對著她再次微微一鞠,腳尖一點,就飛身離去。


    全身驟然放鬆,蔚景身子一晃,差點摔跤。


    驀地想起,是非之地,得趕快離開,便連忙三步並作兩步地下了樓,快步朝一個方向而去,走了一會兒又想起,麵皮還沒戴呢,忙頓了腳步,正欲從袖中取了戴上,就驟然聽見幾個宮女驚喜的聲音。


    “原來皇後娘娘在這裏,皇上讓娘娘速速去龍吟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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