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前夕,天氣陰晴不定


    一夜傾盆暴雨,雨水不斷衝刷著山村。睍蓴璩曉青色閃電撕破黑色天幕,雷鳴霹靂而下,由天際襲卷而來,地動山搖。


    厚厚的茅草經不住雨水的侵蝕,水珠從屋梁掉落,滴濺在地上。濕冷的空氣帶著股黴味,被褥粘稠的很是難受,床上的人影縮成一團,翻來覆去睡不著。


    青色閃電再一次劈下,房間在雷鳴中震動。段鬱寧掀開被子坐了起來,用手緊緊捂住耳朵,心似被閃電劈過,劈啪開裂。


    推門聲響起,一名穿著滿是補丁的男子掌著盞暈暗的煤油燈走了過來,“鬱寧,你睡了嗎?”


    “爹,我睡不著。”聽到爹爹的聲音,段鬱寧明顯鬆了口氣。


    “今晚的雨下得可真大。”段鐵柱將煤油燈擱在桌子,坐在床邊摸著她的頭,“別怕,有爹在。”


    段鬱寧將頭靠在爹的肩膀上,不安地問道:“今晚會死人嗎?”


    “不會的,別瞎說。”段鐵柱忙捂住她的嘴,安慰道:“有爹爹守著你,你不會出事的。”


    “可是去年、前年、大前年……每當這樣的夜晚……”段鬱寧的手發顫,緊握住爹的手,“我怕遲早有一天會輪到女兒,到時候就不能照顧您了。”


    “不會的,魔鬼縱然要吃人,也是挑些漂亮的姑娘,決不定選中鬱寧的。”段鐵柱心疼地將她摟在懷中,“你是爹的乖女兒,會一直跟爹爹作伴的。”


    黑色的眼眸黯然,段鬱寧悄然摸著自己的臉頰,不禁露出一絲不符年紀的苦笑。


    察覺到她的失落,段鐵柱懊惱自己的口無遮攔,“鬱寧,爹不是那個意思。在爹眼中,你永遠都是最漂亮的人,等爹存夠錢就帶你去找名醫治好你臉上的斑。”


    段鬱寧自娘胎出生起,左臉便有個黑褐色的斑,且隨著年紀增長斑越來越大。十來歲的年紀,左臉已有半個巴掌般大小。醜陋的容貌讓她受盡別人的嘲諷跟欺負,她沒有玩伴,也不需要玩伴。


    父女在雷電交加的晚上相守,直到天微亮才睡去,一覺醒來已是端午節,過雨天晴。


    段鐵柱給了段鬱寧幾塊銅板,讓她到集市打些雄黃酒回來,並順路摘些艾草掛大門上驅鬼門過節。段鬱寧接過銅板背著竹簍穿上草鞋出門。


    一夜暴雨,地上甚是泥濘,草鞋沒一會便沾滿黃泥。村東頭幾個孩子在打水仗,見著段鬱寧遠遠走過來,他們抓起地上的玩泥扔過去,“醜八怪來了,醜八怪來了。”


    五六個孩子,不斷朝段鬱寧扔泥巴,麵對嘲諷段鬱寧卻是充耳不聞,低頭一路走來。


    剛開始被欺負的時候,段鬱寧會辯解,會傷心哭泣,可時間久了便麻木了。沉默不語的她走到古井邊,操起一旁的扁擔向他們衝過去……


    頑劣孩子一哄而散,嘴巴不斷嚷嚷,“醜八怪打人,醜八怪打人了……”


    段鬱寧舉著扁擔,朝東邊追去,逃竄到西邊的孩子卻殺了個回馬槍,背部受敵。氣憤的她轉身追西邊的,南邊的孩子朝她吐舌頭,“來啊來啊……”


    黃泥地打滑,段鬱寧摔在地上跌了個狗吃屎,整個人撲在泥坑裏啃了滿嘴的泥。


    孩童站在不遠處幸災樂禍,段鬱寧從泥坑裏爬起來,用手摳著臉上的泥巴,卻是怎麽也摳不幹淨。說好不哭的,眼眶卻酸酸的很難受。


    “給你,擦擦吧。”溫潤的聲音響起,一條素白的手帕遞了過來。


    氣惱的段鬱寧一巴掌掃了過去,打過手帕,“不用你假好心。”


    手帕飄在地上,染了濁黃的泥水。一道身影彎了下去,撿起手帕擰幹淨再次遞了過去,“我沒惡意的。”


    段鬱寧愕然,一股淡淡的薄荷氣息透了過來,她抬頭循著聲音望了過去。


    眼前站著與她年紀相當的錦衣少年,俊朗無雙的臉頰帶著絲善意的笑容,白皙修長的手拿著手帕固執地放在她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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