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擰不過大腿,能在明景帝篡位中活下來的王爺,皆是善於察言觀色者,老十五帶頭讚同,他們隻得將到嘴邊的話全部咽下,同意用陶俑徇葬。


    楚胥羽的求情,挽救了數百名嬪妃的生命。


    姚慧嫵最擔憂的,便是喜事迎娶時撞上白事,偏偏怕什麽來什麽。恨了明景帝一生,如今人死如燈滅,留下來的唯有空餘恨,隻希望待過了七七四十天能辦喜事,誰知……


    帝王或官宦之家,守孝三年不宜嫁娶在曆朝曆代都已不是新鮮事,卻並非一定要按規矩辦事,隻要新帝允許,到了年紀的皇子跟公主仍是出可嫁娶。


    對於楚胥羽有心而為的決定,姚慧嫵失望至極,可他的決定卻得到所有的朝臣支持。所有一言九鼎,說出去話猶如潑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來,不能在天下人麵前拂他的臉。


    段鬱寧之死,已是既定的事實,莫非他要一生不娶?


    心力交瘁的姚慧嫵徹夜難眠,平添了些許白發。明景帝死了,楚胥羽即將登帝,而她卻老了。他將她的話,當作耳邊風!


    恨了一生,痛了一生,到頭來連兒女的婚事都要操碎了心,姚慧嫵疲倦至極,病來如山倒,連明景帝出殯都沒有送喪。


    明景帝出殯翌日,楚胥羽在太和殿龍袍加身,登基稱帝,接受文武百官朝拜。


    早朝之後,百官離去,楚胥羽屏退太監,靜坐在太和殿的龍椅之上,環視著雄偉嚴肅的大殿,非但沒有絲毫的痛快之意,反而湧出絲絲失意。當年,這張龍椅該屬於他的生父十三皇子,可偏偏這九五之尊讓他家破人亡,認賊作父二十餘載。如今,泯去一代恩怨,卻是染盡鮮血。


    太和殿朱紅色的大門,緩緩打開,耀眼的光芒照射進來。


    一道孱弱的身影,逆光而站,直直打量著龍椅上的楚胥羽,黑色的眼眸盡是複雜的神色。


    楚胥羽緩緩站了起來,踩著玉階而下,一步步朝她走來。


    咳嗽聲響起,她用手帕捂住蒼白的唇,痛苦至極。


    “母後。”楚胥羽疾步走來,挽住她的手,“您怎麽來了?”


    姚慧嫵苦笑道:“哀家若不來,皇上想要躲避到何時?”


    “母後誤會了,先帝駕崩,朝政繁忙,朕剛想下朝之後去慈寧宮探望您。”


    風起,天意寒冷,楚胥羽欲扶她回宮,可是姚慧嫵反握住他的手,帶著他一步步走上龍椅之位。她站在他麵前,失神地打量著坐在龍椅上的楚胥羽,眼淚順著臉頰滑落……


    “母後……”楚胥羽愕然,剛要起身卻被她一把按在位置上,“羽兒,這位置是屬於你父皇的,你一定要好好守護著,將來傳給子孫萬代。”


    姚慧嫵重病未愈,神情有些恍惚,楚胥羽怕她有閃失,並沒有將深埋在心底的話告訴她,隻是凝重地點頭。


    “告訴哀家,你在朝臣麵前揚言要為先帝守孝三年,是不是想推掉跟琉璃公主的婚事?”姚慧嫵憤恨難掩。三年,琉璃會錯過少女最美好的年華,一旦年紀大了,她能覓著如意郎君的機會便小了。縱使琉璃願意等他三年,可琉璃王卻斷然不會同意。鷲事百事待興,一旦惹怒琉璃王,鷲國極有可能招致滅自之災。


    楚胥羽不想撒謊,隻能點頭。


    “你可知拒婚,會招來多大的禍事?”姚慧嫵質問道:“一旦琉璃王翻臉,跟鷹遼聯手,鷲國極有可能會毀亡。你是一國之君,這責任可擔待的起?”


    “君無戲言,朕會守孝三年,所有的責任都由朕承擔。”他既然敢做,便做了最壞的打算。


    姚慧嫵揚手,重重一巴掌打了過去,厲聲道:“男子漢大丈夫,何患無妻。她已經死了,你要為她消沉到什麽時候?”


    “她?”楚胥羽震愕道:“她是誰?”


    “她是個妖女,活著時蠱惑你,連死了都不願意放過你。”眼淚湧了出來,姚慧嫵怒道:“除了她,你還有母後,還有這大片江山,為何一直癡迷不醒。她到底給你灌了什麽*藥!”段鬱寧,她活著不安生,做鬼不安分。


    楚胥羽的腦海一片空白。一直以來,有道模糊的影子在夢中出現,他以為是南柯一夢,誰知她卻曾存在他的生命中。


    “母後,她是誰?”楚胥羽緊張地抓住姚慧嫵的衣袖,“為何我沒有任何記憶?”


    一言驚醒夢中人,姚慧嫵這才緩過神來,她在憤怒之下說了不該說的話。


    她慌亂地揮開楚胥羽的手,別開臉道:“隻是一個宮女而已,很久之前就病死了。她死了,你病了一場,醒來之後便不記得她了。”


    “她叫什麽名字?”楚胥羽掏著衣袖,想拿出簪子,卻發現留在寢宮了。


    怕他再問下去會想起什麽,姚慧嫵轉身離去,“很久以前的事,哀家不記得了。哀家身體不適,要回去休息了。”


    “母後……”楚胥羽連叫了她幾聲,仍是沒有留住她。


    他坐在龍椅上,絞盡腦汁地想著她迷糊身影的麵容,卻沒有一絲記憶。


    他良久以來的堅持,似乎找到了答案。所有的人,都對他守口如瓶,可是沒有關係,隻要她是曾存在過他的生命中,遲早有一天會真相大白的。


    離開大和殿,楚胥羽支走太監等人,獨自走向禦花園散心。禦花園百花爭豔,他穿過假山拱橋,見琉璃靜坐在太液池邊的秋千山,怔然失神盯著波光粼粼的湖麵。


    對於琉璃,楚胥羽是有內疚的,她曾救過他的命,如今不遠千裏來找他,而他卻一直避而不見,更以守孝三年逼她主動退婚。


    稍作猶豫,楚胥羽走了過去,站在她身邊,“琉璃。”


    連叫了幾聲,琉璃才緩過神來,見楚胥羽站在她身邊,她忙從秋千上站了起來。誰知一個暈眩沒站穩,身體向前撲,紮進楚胥羽懷中。


    他的懷抱,一如以往的溫暖,卻是熟悉不再。他跟她,終歸將形同陌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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