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果子呆呆的站了一陣子,心中不安的感覺卻越來越強烈了。自己想了一回,繼續朝著糊塗村去了,和爹娘交代說田大穀去送自己的一個朋友到外頭,估計過一兩個月回來。果子娘有些擔心,但是事情已經這樣,也沒法子了。想要繼續問是什麽事,田果子卻不好說。隻又囑咐兩個老人,和旁人都不要提,便是自己兄嫂也別說,就說五哥去外頭學藝去了。


    之後又提起四哥的婚事,田果子便央求爹爹這一兩天就去提親,定下來才好。這事情本就雙方都點過頭的,田石頭第二日就上門定了婚期,決定再過一個月就舉行婚禮。那十一姨娘的大伯很是喜歡田大穗,便說倒不如現在就跟著他學學打鐵的手藝,早學早好。


    於是田大穗便直接留在對方村子裏住了下來。那女子為了避嫌,反倒先躲去了自己姨媽家裏住一陣子。


    同時傳來的好消息還有,縣太爺郭大人親自點名讓田大麥為糊塗村裏長,鄉親們想起之前那場瘟疫是田果子請來了令狐緒才救了眾人性命,倒是全部沒有異議。於是田大麥立刻成了村子裏的紅人,連帶著果子娘的腰杆又直了不少。


    田果子聽說這些,心中稍許安靜,自己想想,幾個哥哥好似都有著落了,如今家裏便隻有大哥二哥兩家子陪著爹娘。大哥又升了裏長,好歹郭大人應該會照拂一二。如果,如果自己這邊得罪了何長生。不知道他能不能不要牽扯到自己家人……


    她不安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到過了兩天何長生回來,反倒冷靜下來,好似已經麻木了一般。


    何長生這回回府。帶回來很多貨物,又給新任的郭大人送去些禮物,沒想到那郭大人竟然全部退了回來,鬧得何府的人很是難堪。何長生卻隻是笑笑,並沒在意。田果子細心留意,想要發現李紅袖的蹤跡,卻一無所獲。


    頭一個晚上,何長生照例住在袁舒環那裏,第二晚上去的九姨娘屋子裏,然後吃早飯的時候。便直接在飯桌上問田果子:“這些日子可見過嶽哲爾?”


    田果子一直等著。現在終於等到他來問了。隻沒想到是在眾目睽睽之下,好似這事情如何見得光一般,她此刻心中到不慌了。隻搖頭說道:“說來也怪,年前好端端的,後來不辭而別,便再沒看見。”


    何長生嘴角帶著笑,和在座姨娘解釋般說道:“這嶽哲爾的爹把她許人了,誰想到她卻不願意結婚,逃了出來。我估計是逃到桐鎮了,有人說瞧見她進咱們府上。我與布勒交好,總得給他個交代。”


    此話說出,太夫人便最先說話:“這女孩子實在不知禮數。向來婚姻大事父母做主,竟然逃婚!這種女人,以後少接觸。”


    底下眾位姨娘連忙起身應了是,再都坐下。


    田果子跟著大家一起,也不動聲色的答應,並不多話。


    何長生笑吟吟的看她,然後瞧了一眼九姨娘。


    九姨娘便說:“前日我知道老爺回來的消息,便想到和十四姨娘說一聲,去的時候,正好十四姨娘那裏有客。說是剛走,我瞧著卻似乎沒走,倒躲在廂房。偏偏院子裏屋子裏,地上的腳印都是女子的軟皮靴子。我出來打聽了一番,有人說是看見一個蠻族女子去了曲水院了。”


    她說的不帶感情,一如平日裏的公正嚴肅,隻是話裏話外,無不表明那日在田果子房間裏的人,便是嶽哲爾。


    眾人都看田果子,等著她解釋。


    田果子依舊說道:“是我三哥的未婚妻菱角過來的。你們可以去問她。”


    田果子不相信九姨娘真的能叫菱角過來當麵對質,所以她敢這麽說。


    上頭太夫人有些瞧不慣九姨娘這副姿態,又在蘭媽媽的念叨下對田果子有了好感,便幫著說道:“何必這麽疑神疑鬼的,若是十四姨娘真的看見了那嶽哲爾,如何會不告訴老爺?十四姨娘向來以老爺惟命是從的。”


    何長生隻抿著嘴瞧著,聽見自己娘親這般說話,也忍不住瞥了田果子一眼,卻是心中暗想,她何時以我惟命是從了?若真是那樣的話……,若真是那樣的話,何長生自己倒也不知道會如何了。因為惟命是從的女子那麽多,好像也沒什麽意思。可是偏偏田果子不聽話的時候,他怎麽就又這麽生氣呢?


    九姨娘無奈的看著何長生,眼神中意思複雜,讓何長生想起了昨日晚上她說過的話:“十四姨娘卻是個有意思的,這才多長時間,府裏從太夫人到夫人到下頭丫環婆子,都向著她了。我如今在府裏管事,是越來越力不從心。老爺倒忍心把我扔在這種地方?”


    何長生當時十分的不以為然,他才不信田果子的能耐,能夠擠兌的九姨娘在府裏混不開。可是如今自己娘都這般說,怎麽倒覺得九姨娘的話似乎是對的了。


    何長生哼笑一聲,也不覺得有什麽,低頭吃飯。嶽哲爾的事情,他完全可以自己搞定,範不著在這裏興師動眾。田果子到底做了什麽,也不是必須在這裏追究。


    九姨娘見何長生沒有興趣再說下去,心中有些發冷,咬了唇,漫不經心的在米華軒大廳裏環視了一圈。


    “哐當”一聲,有東西掉落在地上,然後碎開。眾人嚇了一跳,都抬頭去看,卻見是田果子身邊的丫頭四十五突然跪在地上,碰翻了一個瓷碗。


    “老爺,老爺饒命……”


    四十五慌慌張張的說話,田果子不由皺眉,張嘴斥道:“做事情不注意點,還不收拾了退出去,在這裏礙眼!”


    她搶先嗬斥,想著打發了四十五,省的別人罰她。


    可是四十五抬頭看了田果子一眼,眼睛中竟然是溢滿了淚水,突然一咬牙,直接磕頭下去,大聲哭道:“老爺,我知道嶽哲爾來找過十四姨娘,我瞧見了的!”


    她話是和何長生說的,頭卻是衝著田果子磕下去的,重重的一個頭,“砰”的一聲,隻讓人覺得地上的青磚都被撞裂了,而撞在田果子心裏,卻是把田果子的心都撞碎了。


    她怎麽都想不到,四十五會出賣自己。當日九姨娘帶著那麽些個丫環過來,她瞧出紅藥是個有問題的,也深信四十五是個憨厚單純的。她沒看錯紅藥,難道卻看錯了四十五?她竟然也是九姨娘的人?


    田果子呆呆的看著四十五,心中一片混亂,手氣的隻是哆嗦,卻不知道該做什麽。


    四十五的舉動讓所有人都震驚,連太夫人都皺起了眉頭,可是鬼使神差的,太夫人第一句話卻是:“放肆!主子在這裏說話,輪到你多嘴嗎?”


    她最討厭的,就是賣主求榮的丫環。今日不管田果子到底是對是錯,心中卻已經做了計較,這個丫環絕對留不得了。


    九姨娘輕聲說道:“太夫人還是相信十四姨娘的嗎。”


    這不是個問句,又不是個陳述句,誰也不知道她這時候說這話什麽意思,隻何長生心裏明白,她是在說,即便四十五證明田果子確實見過嶽哲爾,可是太夫人還是想著包庇她。九姨娘想告訴何長生,田果子在府裏混的如魚得水,自己真的很淒苦……


    她過的很淒苦,所以想要何長生帶著自己出府,去外頭。這就是她的目的。她與田果子本無冤無仇,隻是恰恰好的這麽利用一番罷了。


    何長生的手指在飯桌上一下一下的敲打,沉默著看田果子,等著她說話。他希望田果子可以點頭,告訴自己她的苦衷,然後承認她幫了嶽哲爾。那麽,自己可以原諒她。隻要她說實話,她不是說在意自己的嗎?


    可是田果子呆呆的看著四十五,反應過來之後的第一句話卻是:“胡說八道,你冤枉我!”


    何長生心中有深深的失望,但在那其中還夾雜著最後的一絲希望,或許四十五真的在冤枉田果子……


    他抬起眼簾,看向白芍。


    九姨娘的問話適時響起:“白芍,若說起來,四十五和十四姨娘的關係,是不如你親近的,這事情,你自然知道了。”


    田果子安靜的坐著,她相信白芍不會背叛自己。


    大家都看向白芍,白芍卻久久沒有動作。


    何長生的眼睛微微眯起,站在他身後的若荷厲聲訓道:“放肆,老爺問你話,你敢不回答!”


    其實何長生沒開口,但是她們都知道,何長生確實問了白芍。


    白芍挪動腳步,退後,然後緩緩跪下,她沒看田果子,也沒看何長生,隻低了頭看著地板,半晌,才開口輕聲說道:“見過。”


    隻兩個字,便是晴天霹靂。


    米華軒“嘩”的一聲炸開了鍋,四十五震驚的看向白芍,九姨娘的眼神也意味難明。何長生無動於衷,敲著桌子的手指扣在桌麵上,一動不動,目光空曠,看向窗外的萬裏晴空。下頭姨娘們的竊竊私語好似一絲都沒有聽見。


    田果子再無法承受,抓起手中的湯碗,直接轉頭扣在了白芍的頭上。


    “哐當”一聲,湯碗碎成片片白瓷,奶白色的瓷色上美麗的青花雋秀清麗,沾惹了絲絲的紅色血跡,如撲火的飛蛾一般,在空中劃過,掉落在地上,歸於寂靜,再無聲息。


    白芍晃了兩晃,依舊堅持著沒有動作,任由額頭的鮮血汩汩流下,隻默不作聲。


    ***


    ps:


    三更晚上,大概要到十一點。這件事過後,第一卷就完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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