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屏卷2】


    3、皇帝倦倦的起身,清晨的光線穿過窗照進來。


    侍奉帝王的宮人早就在殿外一排排候著。景素歡替他披了一件玄色衣袍,才朝外頭柔聲將他們喚入。


    數十宮人魚貫而入。


    景素歡淡淡的看著他們給皇帝梳洗,等他穿好衣袍,從宮人手裏接過玉冠,替他戴上:“封靈?郡主為太子妃,是不是太過急促?”


    朝內外不知有多少人在盯著太子妃之位。


    比西南王更權重的大有人在,正如溪郡的肅王,怎麽說也是娶了皇帝的表姐、乃皇親國戚,肅王之女恐怕比蕭靈?更合適成為太子妃!


    “朕自有分寸,”皇帝朝她一笑,握緊她的手,“這些日子,你可要好好照顧她。”


    景素歡莞爾:“是,”


    皇帝柔柔笑著,起身出去。


    陳浚早早便在殿外候著他,皇帝屏退了宮人,向他走去,柔和的眼神驀然變得冰冷可怖。


    “想了一夜,懷瑞王可有好的對策。”皇帝冷冷道。


    陳浚恭敬的朝他行了禮,淡淡:“皇上下旨便是,料西南王也不敢反抗,即便反抗,臣也會帶領羽騎鎮壓西南驍軍,這樣一來,正可以斬草除根!”


    見他胸有成竹,皇帝鬆了口氣,而後問道:“可靈?郡主昨日既敢違抗聖旨,就難保她知道朕的旨意後會做出什麽事來……”


    說到此處便停了下來。


    陳浚抬眼望著皇帝:“再過幾日便是行祭之日,時間緊促,隻要派人好好守著郡主,想必也生不出事來。”


    “好,等矢蘭少主一來,朕便一同下旨,”皇帝笑道,“嫁女娶媳,當真是雙喜臨門!”


    陳浚淡然一笑:“臣恭賀皇上。”


    他揮退陳浚,往議政殿走去。


    一個月前,暗宮中,女人那番話至今仍字字句句回響在耳邊!


    倘若能解開畫謎,他必會成為陳氏帝譜上的功臣。


    ——“隻要以賀樓氏祭司血祭,《玉屏卷》之謎便會解開。你難道不想知道那副塵封了百年之久的畫卷裏到底藏了什麽嗎?”女子輕聲而笑,毫不畏懼天威!


    皇帝慵懶的抬眼:“那隻是傳說。”


    她不急不緩:“那是因為後人也不知曉解開畫謎的辦法而已,長久下來,《玉屏卷》也就成了傳說……”


    “哦?”皇帝換了個姿勢,靠在座上,望了女子一眼,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而我卻知道解開畫謎之法!”女子娓娓道來,“百年前,幫助南唐明帝陳汩塵封玉屏卷的是我賀樓族的祭司賀樓幕,畫卷既然由他塵封,自然就能從他身上找到破解之法……”


    “明帝百年前已故,想必賀樓幕也早就不在人世,你又怎麽能從他身上找到破解之法?”皇帝打斷了女子的話。


    女子走過來附在他耳邊輕聲道:“我說的‘他’並不單指賀樓幕,而是賀樓族世代傳承的祭司。”


    皇帝微微蹙眉。


    女子笑道:“賀樓祭司的力量世世代代傳承,它不會憑空消失,找到繼承力量的人,等同於找到賀樓幕!”


    皇帝不語,她又道:“姐姐一死,祭司力量八成是傳給了她的女兒,賀樓祭司之位向來傳長非幼,一定是西南大郡主繼承了祭司之位。把她抓來,血祭《玉屏卷》!”


    她說的輕巧,仿佛要殺的人不是至親,而是無關緊要的螻蟻。


    皇帝目光微動:“如何確定是大郡主?……再說蕭靈?乃西南郡郡主,西南王一向對她疼愛有加,我若要殺他女兒,他豈能情願,西南王麾下的驍軍驍勇善戰,若要製服,也不是輕易的事。”


    皇帝頓了頓:“如你所說,祭司法術強大,又要如何對付……”


    “姐姐當年下嫁蕭曲靖,生育有孩子,而西南王府的確有一位大郡主,無疑便是她了!”她淡淡一笑,“至於其他,便要看你如何智取!”說完拂袖而去。


    留下皇帝一人隱在黯淡的暮色裏。


    皇帝回過神來,侍奉他的內臣已經跪在他麵前:“皇上,矢蘭的人已經到達江淮。”內臣提著尖細的嗓子說道。皇帝賜他平身:“命懷瑞王前去迎人入宮。”


    “隻怕不妥。”內臣弓著身回道,“懷瑞王昨夜丟了愛騎,已經找了一夜,方才從宮中出去後又接著找去了,怕是脫不開身……”


    “竟還有此事?”皇帝一笑,“誰如此大膽,居然將他的追雪偷了去。”


    “小的也是奇怪呢,追雪性子烈得很,真不知是何人能將它製服,”內臣附和道,“隻盼追雪無事便好……”


    皇帝想了片刻,說道:“既然如此,那就命曲陽候前去迎接。”“是,小的這就去傳話,”內臣行了一禮,急忙退下去。


    4、


    寶船緩緩靠近江淮的港口,岸上前來迎接的隊伍接到旨意後很快趕了過來。


    雙鬢花白的曲陽候為首立在隊伍最前端,神色謹肅。


    一旁的年輕人望著鎏金的大船,眼裏露出一絲厭惡:“小小夷人,也敢有這樣的派勢!”


    “劉雲鶴!閉嘴。”曲陽候聽見輕聲喝止他,“身為小侯爺,管好你的言行。矢蘭是大淮的客人,要以禮相待!”


    “父親,鶴兒說的是實話,陸桑洲區區夷人,憑什麽讓我大淮侯府齊隊迎接?”劉雲鶴麵有不快,想到什麽便脫口而出。曲陽候瞪了他一眼:“前幾日你在景州惹的事別以為我沒有耳聞,你衝撞的是西南王府的人,你父親我在朝堂戰戰兢兢,你倒好!給我生出這麽多事,若西南王降罪,我當如何!”


    劉雲鶴悻悻道:“鶴兒起先不知道他們是西南王府的人,否則也不會……”


    “就你這急躁的性子,有你弟弟一半我也便無憂了,”曲陽候憂心忡忡的望著自己任性妄為的兒子,“今後,不可再放肆!”


    “鶴兒知道。”聽到父親肅然的語氣,提起胞弟,劉雲鶴不悅的低下頭,而後偷偷一腳揣在身後的家仆身上,家仆吃痛一驚,忙的對他擺了擺手,口唇微動,劉雲鶴看過去,知道他想告訴自己景州的事不是他稟告侯爺的。可仍舊狠狠地剮了家仆一眼。


    風徐徐吹來,涯立在船頭,隔著清風遙望岸上那些渺小的身影。


    侯府的家仆大約都出來迎接,一隊隊齊列,在他眼下仿佛一隻隻螻蟻。侍女從旁上來:“副將,你要怎麽打算?”她望著他輪廓分明的側臉,有些擔憂。少主出逃,他們一行要怎麽同大淮皇帝交代。


    “據實告訴他便是。”涯目光深邃,讓人無從猜測。


    侍女急忙道:“怎麽可以?少主此次來江淮是要迎娶公主殿下,若據實稟告大淮皇帝,我們豈非要惹來大禍。”


    涯轉過身:“少主出逃,我們身為下屬也無能為力!實在不行,隻好讓島主親自到江淮走一趟了!”


    “副將!”頃刻猜到他的意圖,侍女微微震驚,“即便島主離開陸桑,可?綣?褂心羥鍤刈牛?鬩暈?蘋?蛉?隳苤鍔鋇褐髑仔哦嶧卮笪唬俊?p>  “不試一試又如何知道。”涯覆手輕撫侍女的臉龐,“木蝶,隻要姐姐能繼承大位,我在所不惜,你呢?”


    “木蝶此生跟定了副將,副將說什麽,便是什麽。”她垂眸道。


    涯心中一動:“姐姐大事成後,我便娶你。”


    “好。”木蝶握緊他的手,答應下來。然而心卻漸漸冰冷。


    寶船上的信鴿揚起翅膀,在涯未察覺之時迎著東方那一抹陽光振翅而去。


    帆落。


    船穩穩停靠在岸,涯帶領一行人抬著貴重的聘禮小心翼翼的從船上下來,木蝶隨在一側。曲陽候一眼望見為首衣著不凡的人,上前迎道:“一路遙遠,少主想必疲乏,本侯已經備了酒菜替少主接風洗塵,還望少主賞臉。”


    涯按了按佩劍,也不澄清,隻沉沉道:“侯爺的酒菜我們就不吃了,還請侯爺帶我們去麵見聖上。”


    曲陽候有些尷尬,礙於身份,也隻能附和:“那好,少主請隨我來。車攆已經備好。”


    一行人齊齊遠去,劉雲鶴落在後頭,衝涯唾了一口:“瞧他趾高氣昂的樣子,還真以為自己是貴客!”家仆在一旁急忙輕聲提醒:“小侯爺可別再說了,小心侯爺聽見……”


    “嘿!”劉雲鶴揚起手就要朝家仆打去,然而舉到一半,瞥見曲陽候往後看了一眼,才悻悻收回手,邁開步子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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