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到她話中之意,慕容昭慶便問:“貴妃想說,來日也會有人如陷害懷瑞王般陷害慕容家?”


    “難道不是?”景素歡尋了石椅坐下,賞著花道,“連懷瑞王那樣的人物,如今都成為眾矢之的,何況你慕容家,不尋求庇護我等來日亦是他人刀下魚肉。你我何不聯手保住家族榮耀?”


    還好屏退了所有宮人。


    慕容昭慶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沒想到景素歡身為後妃,竟然對這些了如指掌,大淮局勢的走向她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而現在,卻又公然冒出結黨營私的想法。


    作為皇帝最寵信的妃子,她難道不知皇帝最恨什麽?


    見她不語,景素歡又道:“聽聞慕容二小姐才貌過人,本宮想,倒是可以為你我兩家連一樁姻緣。”


    景家勢單力薄。實在不能再如此下去,就算陳顯如今還信景家,還信她,可萬一陳顯西歸後,又有誰來保佑景家的榮華?與將門聯姻無疑是最好的辦法。


    “可好?這樣一來,你我在宮中便是一條船上的人,多一個人幫助,豈非很好?”景素歡撫了撫發髻,似是無意的問。


    慕容昭慶低低一笑,拒絕了她:“昭慶敬重貴妃,但父親未必,此事,並非昭慶能說了算。”末了。她轉身要走,景素歡瞥了她腰際一眼,情急之下起身攔在她麵前,說道:“楚徽宮一事,慶娘娘可知道些什麽?”


    慕容昭慶不解她意,蹙眉不語。


    景素歡嗤笑道:“慶娘娘果真與世無爭,罷了,今日的話就當本宮多言了。”


    “昭慶還有事,先回了。”慕容昭慶淡然一笑,退下去。


    看著她遠走,景素歡才將方才得手的東西遞給迎上來的宛月:“去辦一件事。”


    午時來的很快。


    才逛了一會子。時辰便到了。


    宛月親自將膳食取來,用銀器盛好端到景素歡麵前。


    皇帝近日來國務纏身,已有幾天沒來到謙雲宮。景素歡麵色憂慮,心事重重,宛月不用想也知道她是在擔心景青玉。


    “娘娘。”她喚了景素歡一聲,提醒她用膳。


    景素歡卻揮手:“本宮吃不下。”


    “娘娘若不照顧好自己,又怎麽能照顧景家。”宛月勸道,“皇上這會兒心思都在懷瑞王身上,娘娘別擔心了。對了,娘娘方才吩咐我的事已打點一番。就等夜裏了。”


    “好。”景素歡深鎖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


    桌上的膳食多多少少也才動了一動。


    這段時間裏。皇帝暗地裏派人四處尋東西,說是楚徽宮大火那天丟了,景素歡私下也留意了一會,聽聞丟的東西是供奉天神用的一幅畫卷。皇帝如此緊張那東西,宮中多少也有流言,說那畫卷是無價之寶,倒勾起多少人的心思。她手下的人曾無意撞見浣妃的人也在尋找。


    更甚,連陳璿都時不時到宮中打探畫卷的消息,隻是皇帝身邊的人口風緊。她來多少次都吃了閉門羹。


    現在想來,那幅畫卷絕不簡單是一幅供奉天神的畫卷。


    當天她亦親眼所見,芙嵐將畫卷扔給皇帝,那幅薄如蟬翼的絕美之作。很有可能會是皇帝為何讓芙嵐迎娶陳璿最重要的原因。景青玉請求她查的事到如今也沒個端倪,想必是之前將重心都放錯了地方。


    她應當先從畫卷下手才是。


    夜裏。


    宛月將行裝都準備妥當。


    此時離觀海節已去許久,宮中嬪妃都不可再隨意出入皇宮,加上宮中禁衛有多了一層。


    但好在,午時從慕容昭慶身上順的東西派上了用場。


    景素歡換上宮人的衣裳與宛月一同去承門的時候,便被慕容麾下的侍衛攔了下來。


    宛月將朝雲宮的玉牌舉給那些人看了幾眼,道:“我兩人奉娘娘之命出宮辦事,你們敢阻攔?”


    那幾名侍衛待看清楚。見果真是慕容昭慶的東西。躬身讓開。


    賀樓烏蘭同賀全被關在暗宮多日。


    但劉雲影回朝將江昭葉寫給西南王的信交予皇帝看過之後,皇帝勃然大怒,怨怒牽及陳浚。自然也少不了由陳浚舉薦入宮的賀樓烏蘭。命人將他們關入天牢。


    皇帝雖知道賀樓烏蘭的身份,可當年戰亂,南唐陳家也與賀樓氏的人許久未有交集。長久下來,本應同掌天下的兩族變得陌生,更有仇恨交織在逝去的時光中。


    賀樓三姐妹忽的銷聲匿跡,在洪武元年,才又重現世間。


    陳浚將賀樓烏蘭薦入宮中之時,隻同皇帝提及玉屏卷,皇帝求功心切,將賀樓烏蘭接入宮中。如今想來,才發覺端倪。


    天牢的侍衛將她們又攔了下來。


    此處負責看守的都是劉雲影的淮軍,宛月之前已經打點過,此時再將慕容昭慶的玉牌取了出來,那人也並未阻攔,隻是按律警告幾句,將人放行。


    天牢陰暗潮濕,關押的多是不要命的重犯,此刻見有女人進去,那些常年被鐵鏈鎖住的犯人便似沒見過般如狼似虎的撲倒囚籠邊,猛地拍打著鐵柱胡亂呼喊一通。


    景素歡驚恐的後退了幾步,宛月卻異常鎮定,冷眼望著這些扶著景素歡向前。


    穿過冗長的暗道,一步一步踩在石板上,隻有陰冷的空氣襲來。


    最裏間的牢房裏,有人聽到了外頭的動靜,一麵提著褲子罵罵咧咧著走出來:“沒完沒了這些不要命的東西!”


    出來時看見景素歡與宛月,油光滿麵的牢頭兒又將黑沉的臉色換做一副淫蕩的笑:“嘿!”他對領著她們進來的侍衛問道,“該不會是新來的女犯?”


    “這是慶娘娘派來的人,動不得!”侍衛頗有深意的朝牢頭兒說了一句。他失望的走開。景素歡瞧見這般詭異越發的害怕,宛月低聲附在她耳邊安慰道:“別怕,有我在。”


    侍衛領她們到那間牢房前,牢門是打開的,侍衛見怪不怪,吩咐道:“快點,一炷香後便給我出去。”


    “是。”宛月應承道。先想暗處裏探了幾步。牢房裏隻有微弱的月光攝入,幾乎昏暗的不見五指,見慣了黑暗的人還好,可宛月與景素歡錦衣玉食,哪有過不見明亮的日子。


    鋪在地上的枯草在宛月腳下簌簌響著,景素歡緊緊跟在她身後,四處顧探。


    牢房裏寂靜一片,半晌後,兩人才適應了光線。


    景素歡抬起手,朝牆麵伸去,指尖幾許冰冷,她試圖扶著牆讓自己走得更穩些,然而,掌心卻倏地傳來一片溫熱。她嚇得收回手,驚動了宛月,兩人抬目仔細朝著那一處看去。


    映入眼簾的,是男人滿含淚光的臉,許是被各種刑罰折磨過,他臉上已經沒有一絲完好的皮膚,像被人剝了皮一般。景素歡心有餘悸的抬起手心察看,上麵赫然有幾道血跡。


    “小姐……”宛月待看清眼前,方才的鎮定也不免褪去幾分。


    男人被按入牆中凹處,那上麵還釘著鋒利的鐵鉤,邊上已將男人的衣服撕裂,更不知他背後又是何等慘狀。


    男人看見她們,也不說話,興許已經沒有了出聲的力氣。


    他的目光隻在她們臉上停留了一會兒,仿佛是認得她們的,然後,又將目光移開。


    景素歡這才將視線隨著他探去。


    枯草上的女子全身**,被撕碎的衣裳紛亂一側,她身上到處都是傷痕,甚至有被鞭打過的痕跡。


    景素歡不忍直視,想都不敢想,那些人怎能蹂躪枯草上的女人至此。


    方才牢頭兒的那張臉再度出現在腦海,她們隻覺得一陣惡心。


    “女巫大人……”宛月走到女人身邊,有些顫抖的喚道。


    賀樓烏蘭睜著眼睛木訥的盯著上方,毫無回應。


    牆上的賀全數日來經受酷刑,又眼睜睜看著賀樓烏蘭被那些人糟蹋,他被迫看著那些滿身肥肉的男人將她衣裳撕碎,一同欺負她。賀樓烏蘭起先還反抗,可喊了幾日後便安靜下來,每每那些人來,她便靜靜的躺著,連衣裳也不穿。天牢裏陰冷的天氣不知給她帶了多少病痛,可賀全也無法幫她,他自己如今也快要被他們折磨成肉泥了罷!


    景素歡莫名的覺得心酸,蹲在地上想把那些碎布遮會賀樓烏蘭的身上,可於事無補。


    “即便被關押,可你也是女巫大人,他們怎麽敢……”


    根本不知道皇帝哪門子的怒氣將賀樓烏蘭關入天牢,起先景素歡也隻以為是因楚徽宮失火一事,皇帝責怪女巫大人辦事不利才如此。可如今看來,並非那樣簡單。賀全與賀樓烏蘭被人折磨成這樣,想必也是皇帝下了令要嚴懲不貸,這些人才會肆無忌憚。


    想到皇帝的手段,景素歡也不禁一冷。


    “那個牢頭兒,簡直不是人!”宛月惱怒的低喝一句,解下外袍披在賀樓烏蘭身上,景素歡一麵扶起她,一麵掏出絲絹替她擦臉。一抹下來,白淨的絲絹便髒了一半。


    來天牢的初衷本是想向賀樓烏蘭問一些有關楚徽宮祭典之事,但此時看到她,景素歡卻將那些問題都吞回肚子裏。


    宛月更是生氣,直罵那些人畜生不如。又說著出去後要將牢頭兒等一一處置。


    然而,賀樓烏蘭卻在安靜許久後微微動了動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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