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貌傾城,般般入畫,說的大約便是此時的蕭靈玥。


    西南的滄桑似乎並沒有讓她顯露出絲毫疲憊,一雙美目仍然清靈,如那個未曾掌過權勢的溫婉女子,不諳世事,不知權謀。


    未等太子踏上回廊過去,蕭鈺已經迫不及待的撇下他撲到蕭靈玥跟前。


    “姐姐!”


    蕭靈玥比她更意外,怔怔的盯著那抹躍來的人影,回過神時,隻感覺到懷中多了一處柔軟。


    “姐姐。”蕭鈺忽然不可抑製的哭了出來,雙手緊緊的箍住她腰肢,把頭埋在她衣襟前,“鈺兒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傻丫頭。”蕭靈玥瞥了太子一眼,末了抬手輕輕撫著懷中人兒的發髻,“你怎麽會再見不到我,你都搬動了太子殿下前來,難不成我還會死在西南郡……”


    太子緩步而來,算是為兩姐妹的團聚感到欣慰,嘴角掛著一絲笑意:“好了,才一見麵,就說什麽死不死的,該高興才是。”


    “太子殿下所言極是。”蕭靈玥將妹妹的腦袋搬開,掏出絲絹替她擦拭眼淚,“快別哭了。”


    “對了,蕭鈺,你把你朋友所住的地方告訴我,我讓軍醫前去給他瞧瞧。”太子負手而立,問道。


    蕭鈺吸了吸鼻子,回想起那座庭院朱門前的牌匾,說道:“是徐府。”


    太子點點頭:“好,你們兩姐妹這麽久不見,也有很多話要說,我便不打擾了。”


    目送陳煜離開後,蕭靈玥便將蕭鈺領進房中,夙兒依言準備了桃樺城有名的小吃,蕭鈺一麵填飽肚子,一麵把這些日子所發生的事全都告訴了蕭靈玥。包括如雲殿中賀樓傾對她所說的話。


    蕭靈玥聽得目瞪口呆。許多到了嘴邊的話硬是被一個個離奇的故事壓了回去。


    蕭鈺再說到身世時,反倒故作鎮定道:“今後姐姐不必再為自己的身世感到煩憂,這世上。還有鈺兒與姐姐是一樣的,還有鈺兒陪著你。”


    蕭靈玥目中一動。忽然張臂抱了過去:“好妹妹,姐姐……永遠都會將你當做親妹妹……沒有人疼你,姐姐來疼你。”


    蕭鈺驀然動容,剛壓下去的淚水又如泉水般湧出。


    而耳畔的那一張臉,卻突然出奇的冷靜,明眸中的所有感動都變成一層薄薄的寒冰,浮在其中。


    “來世……姐姐會好好疼你……”


    “什麽?”


    聽到耳邊的呐呐。蕭鈺忽然問了一句。


    蕭靈玥答道“沒什麽”,她鬆開手,將桌上的糕點挑出來給妹妹:“這些日子就安心住在這裏,有太子在。那個叫溪兒的人一定動不了你。”


    蕭鈺自知事情不會這麽簡單就過去,但她不想讓蕭靈玥擔心,隻好點頭說是,隨後再問道太子為何會來溪郡時,蕭靈玥也隻回答說不知道。


    景青玉已經呆在徐府兩日未出門了。晚上的時候,老頭兒突然說有客造訪,是太子殿下的人,便匆匆忙忙將那行人迎進了後院。景青玉始料未及,忙讓老頭兒抬進屋中一扇屏風。軍醫在給蘇婺看病的時候,他全程坐在那後麵,一句話也不說。


    雖然有軍醫為蘇婺治療自然好,可太子到底是怎麽知道徐府住著這樣一位病人?或者說,太子知道是他景青玉住在這裏?


    若真是這樣,太子的打探能力遠比他想象的要厲害許多。


    可令景青玉想不通的是,太子為何願意派人來給蘇婺查看傷勢?


    “如何?”老頭兒見軍醫搖了搖頭,急忙問道。


    “公子的眼睛,恐怕再難好了……”


    話方落音,屏風後忽然傳來碰撞的聲響。眾人的目光都被此吸引過去。不等老頭兒解釋,景青玉就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軍醫顯然是認得景青玉的,視線在觸及他的那一刻猛然一震。


    隨後,忙的跪下行禮:“拜見景城王。”


    “起來罷。”景青玉的聲音堪堪無力,“蘇婺的眼睛是真的治不好了……”


    “回稟景城王,這位公子腦後遭人重擊,以致視力喪失,想是很難恢複了。”


    “連你也治不好……”景青玉怔怔的後退,忽然撞倒屏風。老頭兒這才從知道他身份的震驚裏回過神。


    “請景城王恕罪……”軍醫頓了頓,“不過,聽聞遊曆於西漠的百鬼穀手裏倒有治療失明的方子……”


    景青玉目中方燃起了希冀,轉瞬又消去:“百鬼穀?那不是下毒高手?他又不是大夫,怎會……再說,他行蹤不定,到底去哪兒才能找到他。”


    軍醫蹙了蹙眉:“這就不知道了,屬下也隻是聽說,他的徒弟曾用他給的方子治好了江淮一位公子……”


    景青玉再沒有聽進他後麵的話。想要找到百鬼穀並且能讓他願意治療蘇婺,堪比登天。


    且不說百鬼穀從來不現真身,就隻說這個人的人品,簡直差到了極點。無惡不作、專幹害人的事,這等人何以放心把蘇婺交給他!


    老頭兒將軍醫送了回去,再回來時,對景青玉已經換上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相比之前沒了自在,老頭兒對他再不以公子敬稱,而以王爺稱之。然而對於景青玉來說,何嚐不是不自在。


    一城之王的身份,帶給他不少的便利,也能帶給他不少的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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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暫居的府邸都被士兵圍了個水泄不通。


    緊密的防衛讓一隻蒼蠅都難以飛進來。


    蕭鈺不肯挪身,就這麽倚著蕭靈玥躺在榻上。一輪皎月在窗外畫出個輪廓,似長在樹影上,蕭靈玥輕輕的拍著蕭鈺的手背,一麵看著窗外:“有多久沒和你一起這樣躺著了?真是舒暢。”


    蕭鈺似是睡去了,沒有回答她。


    蕭靈玥歎了口氣:“可惜,今後再也沒有這樣的日子裏……這麽多的事情,忙都忙不過來呢……”


    正兀自說了兩句,門外忽的閃過一道人影。


    “姑娘!”夙兒輕手輕腳的在門外喚道,因為路上擔心人多口雜,所以蕭靈玥讓她改口這麽叫。


    這會兒夜已經深了,夙兒會有什麽事?蕭靈玥小心翼翼的把蕭鈺的腦袋搬到枕上,起身往外走去。


    門方打開,夙兒便附在她耳邊急急說了幾句話。蕭靈玥的麵色由疑惑變成了震驚,最後眼裏隻剩下恐懼。


    “快過去瞧瞧。”


    與西院的寂靜相比,南院已如集市般喧嘩。


    方從徐府回來的軍醫又折身來了這邊,急忙給榻上的人診療。


    “太子殿下,求求你救救昭葉,求求你!”蕭靈玥不顧眾人在場,倏地跪下來緊緊拽住他的衣角,苦苦哀求道。


    太子將她扶起來,麵色平靜的擁她在懷裏,寬慰道:“別擔心。有軍醫在,他不會有事的。”


    蕭靈玥的淚珠止不住的落在他衣襟上,陳煜心中仿佛被什麽重擊,忽然歎息了一句:“連我的太子妃心裏掛念著的都是別人……也難怪這王朝無人會關心我了。”


    這句話不輕不重,剛巧被蕭靈玥聽得清清楚楚,她忽然抬目看著他,卻發現他的視線落在了遠處。


    榻上的人骨瘦如柴,麵色蒼白枯槁,此刻正不住的往被褥上咳血。可他整個人如一片樹葉般無力,連咳血都要廢了好大的勁。


    “是誰那麽狠心?會給西南王下這麽重的毒?”陳煜被那邊的混亂吸引視線,在看到江昭葉時也微微有了不忍。


    蕭靈玥言辭躲閃:“想必是那天夜裏把鈺兒劫走的人幹的……也許又不是……”


    “將來,我會好好查這一樁事,替西南王把那個人千刀萬剮!不過現在,還是先想辦法保住西南王的命罷。”陳煜牽著她坐到一旁。蕭靈玥被他握在掌心的手直冒著冷汗。陳煜隻以為她是太擔心江昭葉才會如此。心裏仍不是滋味。


    畢竟太子妃為了別的男人弄了一出喪命火海的戲碼,此刻還在自己眼前為這個男人哭死哭活。放在這自小錦衣玉食的皇子身上,怎會受得了。


    好在,陳煜的忍耐力比很多人都強了那麽一點點。


    夙兒倒了茶奉來給他們提提神。


    直到早晨,江昭葉的狀況還是沒有好轉。


    連夜的忙碌讓大家都忘記了昨日才住進府中的蕭鈺。


    等她循著喧囂找到這邊的時候,蕭靈玥再想隱瞞已經來不及。


    忙進忙出的侍婢軍醫並未注意到從外頭走進來的蕭鈺,蕭靈玥靠著陳煜睡過去了,隻有夙兒在旁邊布早膳。


    等到她認出蕭鈺之時,少女已經站到了江昭葉的床邊。


    她差點就認不出這個男人了,這個坐上了西南王位,一心要把蕭家趕出西南王府的男人!這個對姐姐三心二意,心懷不軌的男人!


    “江昭葉!”蕭鈺冷冷一笑,她眼前的男人已經沒了生氣,衣襟前滿是鮮血,經過一夜的時間,凝固成黑紫色。


    “鈺兒!”蕭靈玥匆忙上前來,把她拉開,“姐姐不是有意隱瞞你。”


    “你居然把他帶在身邊……”蕭鈺的神色漸漸冰冷,心中震撼,她難以想象,蕭靈玥在整個昆玉城遭遇襲擊時,究竟是如何從火海中將這個男人從江培眼皮底下帶走的?即便是死,姐姐也不願意放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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