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好些年沒有下雪,今年難得來了一場大的,從晚上開始,漫天雪花飛舞。到第二天一早,世界是銀妝素裹的一片,純淨如混沌初開。


    阿璃比江衡小朋友還要興奮,早飯不吃就嚷嚷著要去打雪仗。


    江臻被她磨得沒辦法,叫人在外麵模擬出兩個戰壕出來。


    阿璃和江衡小朋友玩的不亦樂乎。


    “隱蔽,注意隱蔽。”


    “左邊包抄,快,快。”


    “撤,撤退。”


    齊聰來送文件,看見模擬的簡易戰壕愣了一下,聯想起夏天的水仗,明白阿璃和小少爺又在“指揮作戰”,忍了忍才沒有笑出來。


    江臻看了他一眼:“咱們去書房說。”


    齊聰連連點頭,要是在這兒談事情,他不能保證會不會當著江臻的麵笑出來,萬一傷了阿璃的麵子引得江臻不愉快,按照家主寵妻如命的架勢,有的他受的。


    阿璃和江衡小朋友打到精疲力盡,直到江臻叫她的那些招數都用了一遍,才意猶未盡的牽著江衡小朋友的手回屋裏。


    此時已到了中午,客廳的自鳴鍾剛敲了十一下。


    江臻放下報紙,“先喝杯生薑茶暖暖身子。”


    從他手裏接過茶杯,溫度剛剛好,阿璃三兩口就喝光,長長呼了一口氣,跟江衡小朋友說:“明天我們還玩這個。”


    江衡小朋友高興的蹦起來,“好,明天我要做先鋒。”


    江臻看他們母子倆聊得熱火朝天,無奈的笑了笑,轉頭去吩咐廚房上菜。


    晚上睡覺時,江衡小朋友惜敗他爸江臻,隻好乖乖的去睡自己的房間。


    打發了臭小子,江臻如願一個人摟著阿璃。微黃的台燈熏得房間裏暖暖的溫馨,阿璃不一會兒就帶著笑窩在江臻的懷裏睡得香甜。


    從未敢奢望的歲月靜好。


    自他出生,肩膀上就扛著江家的重任,每天要做的是如何做好一個合格且優秀的家主。


    仿佛曆史上每一位年輕帝王,甫一上位都要經曆一番權力的角逐。等誌得意滿坐看江山時,曾經的紅顏知己都成為了生活中可有可無的調味劑。


    阿璃是個意外。


    阿璃在他身邊待了八年,從普通保鏢到貼身死士,陪他扛過了許多劫難。喬吉第一次把她領到他麵前時,小荷才露尖尖角,並未多加注意。她話很少,時常總低著頭,讓做什麽便做什麽,利落而不拖泥帶水。


    從秘密訓練基地走出來的死士幾乎都是如此,他們與世隔絕十幾年,與外麵的普通人總歸是不太一樣的。


    江家內部發現內鬼在他意料之外,恍然發覺被打壓下去的勢力又有了抬頭的跡象。此時他幾近四十不惑,相比年輕時激動興奮意欲狠狠挫敗敵人的雄心壯誌,他反倒能從容應對。


    當紅裳把證據擺在麵前,他有些詫異,腦海裏過濾了很多人,但沒想到會是阿璃。


    後續的審訊交給了林九,但事情並不是到此為止,紅裳等一些新人要求徹查內鬼一事,並將與阿璃有牽連的人進行隔離審訊,以防止有漏網之魚。


    幾乎是在那一刻他便聞到了陰謀的味道,隨著老一輩人漸漸退下來,新人的加入和崛起時常引起紛爭。如果不能平衡兩者之間的利益紛爭,或者無法將江家的大權全部掌握在他手裏,後果不堪設想。


    因此阿璃成為了關鍵一環。


    也幸好,阿璃不是奸細,他才能發現殷顧兩家合謀。


    才能擁有曾經不敢奢望的歲月靜好。


    輕輕地在她額頭上留下一吻,如願換來她一如既往的悶哼,像小豬一樣拱進他懷裏,迷迷糊糊睡得香甜。


    傻丫頭,隻要我活著一天,就能護你一天,如何也不會讓人傷害到你啊。


    所以,你不用笨拙的學著長大······


    ***


    清晨,陽光潑灑一床。阿璃眯著眼睛臨摹江臻的輪廓,先是他額頭上的細紋,然後是眼角的魚尾紋,嘴角的胡茬,最後一一數著他兩鬢的白發。


    唔,今天又多了一根。吃黑芝麻好像並不管用,要不,再換一下菜譜?


    一陣冷風灌進來,不用回頭,隻聽那踮起腳尖的聲音就知道是江衡那個小子。


    阿璃無奈一笑,那神情像極了江臻。


    掀開被窩一角放江衡小朋友進來,與阿璃一模一樣的眼睛裏是小狐狸一樣的竊喜,抱著阿璃的手臂,兩人開始了無聲的啞語。


    阿璃心中淡淡的離愁在兒子天真聰慧的笑容裏融化,而眉眼處一絲成熟尚未聚攏便幻化成如水的母愛。


    熟睡的江臻悄悄睜開一條細縫,泄露一室溫情。


    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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