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東東沒有喊很多的人，當然，她喊了關赫。
她看見關赫走進門事一臉的錯愕與驚訝，她甚至可以看見他黑色的眼珠下那一閃而過的驚慌，他慢悠悠的走過來，與薇姐刻意的隔了一個位置而坐。
這個時候，顏妍推門進來了。
她穿著一身草綠色絨線連衣裙，腰上幾條精致的褶皺讓她的小蠻腰更加盈盈一握，她的短發柔軟而蓬鬆，她的黑色短發在燈光下柔軟的發亮。她無時無刻不這麽動人，不需要多大的努力，她就能抓著身邊人的眼球。
顏安站在她的身後，像往常一樣穿著幹淨的白色外套和九分色藍色休閑褲，一雙白色的帆布鞋，戴著棒球帽子，眼睛老是固定在一個地方。
顏安挨著薇姐而坐，顏妍放在椅背上的手並沒有上前阻攔。
栗東東不喜歡這樣沉悶的氣氛，更不喜歡這麽莊重的把大家都聚集在一起，這樣好像下一刻就會有一顆**爆 發，然後讓大家都被炸的體無完膚。
果然，十分鍾之後。
顏妍拍著桌子，對著薇姐怒吼著，“你***就是一***人，一個十七歲的孩子你也不放過！”
薇姐站起來，拿起手邊的紅酒對著顏妍那張精致的臉蛋潑過去，“說完了嗎？說完就請你好好管你弟弟，別老是沒事就追著我跑！”
“就你賤！上到老下到小，你心裏寂寞難耐，隨便找個野男人去！別跟我弟弟糾纏不清！”顏妍拿起紙巾胡亂一抹，她的氣焰更加旺盛，像是海綿一樣，吸進了所有的怨恨和悲涼。
顏妍拿著手邊的一把刀叉插過去，然後就是一片的血流了出來。
關赫若無其事的拿著紅酒抿了一小口，栗東東厭惡了一眼，她覺得現在的關赫像是在喝著某個人的血，他的嘴邊全是血跡。
顏安擋在了薇姐的身邊，白皙的臉上沒有一絲絲的痛苦，反而淺淺微笑，他用他那溫柔的聲音小聲的說著，“姐，我流了很多血了，再流，你就會再也看不到我了。”
顏妍拿著白布綁在他的手上，一瞬間，氣氛變得很安靜。
栗東東切著牛排，心裏堆積了好多好多的事情，可是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栗東東忘記了，那天的顏安說，他跟薇姐的相遇就好像是香港的古惑仔片子的開頭。
顏安從酒吧裏走出來，就看見薇姐被一群人追著跑，穿著一雙十二厘米的細跟高跟鞋，可是卻是健步如飛。
顏安鄙夷的看了一眼，他的世界裏，隻有幹淨，純真，還有美好，這樣的場麵，他不喜歡，而且討厭。可是下一秒，那個討厭的女人卻跑過來拉著自己的手，她像一株深穀裏挺拔而嬌豔的蘭花一樣，散發著一種讓人無法摧毀的豔麗和高貴，走近些的時候，顏安才看到她眼裏的淚水。
她推開顏安的身子，坐上了顏安的摩托車，飛馳而去。
顏安被追過來的人質問，卻被打的慘淡，那是顏安第一次被人打，心裏壓著的怒意卻被一點點的釋放出來。明明是上一秒還是生龍活虎的人，下一秒卻被告知早也不能相見，明明是自己的親生姐姐，卻間接的害爸爸媽媽離開人世。他揮灑著拳頭，盡管自己已經遍體鱗傷。
昏暗的燈光下的顏安格外的動人，像是從油畫裏走出來的俊眉少年，他看著突然奔馳過來的摩托車，女人非常帥氣的取下了自己的頭盔，用她那性感的嗓音悶哼一聲“上車！”，顏安便被她瞬間拉上了後座上。
栗東東無奈的笑了，那個時候的顏安，抬著頭隨著天空說，連一個陌生人都知道回來救我，那我姐為什麽會這麽的不管我的死活？
飯局鬧得很僵，至始至終，就隻有刀叉在盤子上切的聲音，還有食物在口腔裏咀嚼的聲音。
西餐廳內，零星的坐了一些人，大概還不到飯局的時候，栗東東他們坐在最裏間的包廂裏麵，各自解決盤中的食物。中途關赫接了好幾個電話，大概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他連連點頭，應了幾聲，便又掛了。他沒有離開座位，他隻是坐在那裏聽著每一個電話。
栗東東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叫來關赫，她總覺得現在的關赫讓她覺得很陌生，她遞給他一張紙巾，關赫會點頭說聲謝謝，她問他最近好不好，關赫也隻是簡單的說著。
薇姐偶爾會抬起頭跟栗東東交流幾句，她永遠都市那樣，生氣的時候像一頭獅子你攔都攔不住，過了一會兒又像是一隻溫順的小兔子，那個轉變太快，不是，她隻是淡忘了她心裏的怒氣，她還是一頭在沉睡中的母獅子，等待著爆 發的那一刻。
“不是吧？你做什麽了，然後那人把你給炒了？”薇姐瞪著眼睛，有一點不可思議。
大概也隻有薇姐這樣性格的人，才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風淡雲輕的聊著別的事情。
“就是那樣唄，反正我覺得他們都是近視眼，看不見我的價值。”栗東東也是恨她的，但是這種恨有一點微不足道，她甚至不知道，當時的薇姐，為什麽要拿著兩個小盒子，然後選了一個，裏麵裝滿了很多的巧克力，她甚至都不知道，薇姐要栗東東幫忙參考的這個小盒子這件小禮物竟然是要以她的名義送給關赫，隻是拿錯了。
薇姐隨意拿了一個盒子悄悄塞進了關赫的書包裏麵，寫著栗東東的名字。
“那你還來星海麽？”關赫冷不丁防的冒出一句話，栗東東看見薇姐的眼裏露出一點悲涼，所以她堅定地搖了搖頭。
“不去了，那裏也不適合我。”栗東東笑著看著關赫，她的心裏總是很龐大，可以裝下很多很多的秘密和很多很多的悲涼，別人看不到，因為她藏得深。
“那你現在怎麽辦，你總是住那裏多委屈，我姐也跟著委屈。”顏安的眸子裏有星辰的光亮，他天真可愛的模樣，單純的想讓所有人上前捏他一把臉。
“顏安，要不你把錢借給我吧，你現在手裏肯定有很多的錢，你先借我周轉一下，我好一點就還你？”栗東東湊近腦袋，她隻是試探性的問問，可是，顏安揪著餐布，一張臉漸漸扭曲起來，他支支吾吾的聲音，讓栗東東一下子明白了所有。
“哦，我忘記了，你上次借了我五百萬，我才還給我爺爺的。你現在也沒錢了。”栗東東裝作沒事人一樣淡淡的說了一句，她伸著自己的腿在關赫的腿上碰了一腳，結果，顏妍卻大叫起來。
“老板！老板！你們這裏怎麽會有老鼠呢！”
栗東東咬著叉子看著顏妍驚慌的麵孔，顏安忙彎著腰看著地麵，顏妍猛地轉過身來巡視一圈，“你們中又在搞什麽鬼？”
栗東東用力的搖了搖頭，擠了擠眉眼，抬著下巴指了指顏安，顏妍這才停歇下來。
薇姐和關赫像一個旁觀者一樣看著我們，栗東東咬著牛排，很大勁，似乎都還能感受到那七分熟裏帶著一點血腥味。
“誰臭就會吸引臭老鼠唄！”薇姐口無遮攔，她毫不客氣的說著，栗東東覺得胃裏的食物突然變成了會動的一隻隻臭老鼠，很想幹嘔出來。
“你才臭呢，也不知道誰才是真的臭，臭的都把她家子孫引出來來咬別人了。”顏妍反駁一擊。
栗東東的臉黑了三圈，關赫和顏安坐在位置上，看著這場女人的世紀之戰。
“呸，好歹我還有子孫，你就是被一男人丟棄的料，天生的單身女，活該你被人丟！”
“你有病吧！回家去吃藥，別在這丟人現眼！”
栗東東撇著頭，這兩女人這樣吵下去，會不會有一天真的相親相愛？
吃完飯後，顏妍拉著顏安的手說要去走一走，栗東東點了點頭。她看著薇姐摟著顏妍的身體，親昵的笑了笑。
薇姐跟栗東東告別，看著薇姐離去的身影，栗東東喊了一句，薇姐慢慢轉過身來的時候，栗東東第一次體會到了高中那時學的一句話“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薇姐，我發現我恨你。”栗東東看著那笑容一點點的褪去，然後自己又接著說，“可是，我更喜歡你。”
關赫沒有送薇姐，他和栗東東站在西餐廳的大門口，望著來來往往的人和車輛，他拉著栗東東的手臂站到一旁，躲過了沒有緊急踩刹車的小車，他穿著一件花襯衫，鈷藍色的底色映著許多嬌豔的大花，他筆直的腿穿著黑色的西褲而顯得更加的纖長筆直，黑色的皮鞋上沒有一絲的灰塵，他消失了很久的笑容在所有人離開之後綻放在栗東東的麵前，“小心。”
關赫的車裏有一種香味，栗東東說不清。
後來才知道，原來那是法國的某一款香水，聽說限量隻有50瓶。
後來，是從薇姐的身上聞到的。
栗東東看著窗外不說話，關赫開足了暖氣，後又把一件外套披在栗東東的身上，掖好每一個角落，他開的很平穩，沒有顛簸，栗東東好像就快要進入夢鄉。
“是不是有人誤會你，所以你才會被他們炒了。”關赫目不轉睛的盯著前方的道路，偶爾看著後視鏡裏，又撇過頭看著栗東東的側臉。
“嗯，我也不知道，關赫，大概我真的不太適合。”栗東東有些熱了，她脫下關赫蓋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折好放在後座上，那衣服身上的香味很難受，薇姐用過那樣的香水。
“有什麽不合適的，棱角多了就多磨磨，一個方形的東西它也能放進圓形盒子裏麵。”
栗東東笑了笑，扭頭隨意點進一個電台。
電台主持人的聲音很好聽，說的比唱的好，像淙淙溪水，緩緩流入你的心田。
關赫曾經半夜裏聽廣播，一個主持人的聲音像極了栗東東，隻是沒有了平日的冰冷，取而代之的是溫暖和輕柔。他打過去，欣喜的劈裏啪啦的說了一大堆，最後他劈頭蓋臉的直接問了一句，栗東東，你在電台裏麵做兼職嗎？關河鄉，主持人一定啞口無言了，支支吾吾的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然後掛掉了熱線。關赫第二天在被栗東東翻了無數個白眼之後才明白，一切都是自己的自多。這麽冰冷的栗東東，怎麽會那麽溫柔的在節目上撒嬌呢？
關赫拉開車門，小心的護著栗東東的頭部，他的溫柔紳士，永遠都讓栗東東稱歎。“東東，你敢不敢跟自己賭一把？”
栗東東困惑，看著關赫，“嗯，我不懂。”
關赫的笑容像暴雨初停後的花朵，帶著新生般的魅力，他發動著車，從車窗裏探出一個腦袋，“今晚十二點，我在你家樓下等你。”
栗東東吃飯的時候老走神，顏妍拿著筷子在桌麵上敲了好幾回，栗東東才悶著頭夾了好多的菜，一口塞了好多的飯。
躺在床上，栗東東睡不著覺，顏妍側著身子，她知道，顏妍沒有睡著。
“你真的去？”
栗東東點了點頭，她忘記了，顏妍背著她，她看不到她的答應。
栗東東跟顏妍之間，永遠都藏不了秘密，可是現在，栗東東有了。
她好幾次都想翻身過去，叫著顏妍，告訴她，你爸爸媽媽留給你們的遺產全沒了，或許全部給薇姐拿走了。
淩晨十二點，窗外是死靜死靜的濃稠夜色，所有的人可能都趴在他們的大床上呼呼大睡，夢中有他們的小情人，在他們的老地方約會，滿天飄下來的雪花灑在他們的肩上，然後響起結婚進行曲，女孩會很嬌羞，男孩會很主動的低著頭吻上去。
街道像一座遺跡。華燈初上時的那種快要把人逼瘋的金光四射和橫流物欲，此刻全部消失了蹤影。隻有頭頂寂寞的路燈依然亮著，刷拉拉整齊的一排，偶爾路過幾個正揮舞著掃帚或者拿著高壓水龍頭衝洗昂貴的大理石地麵的清潔工，他們在每一個還沒有蘇醒的淩晨，見證著這個城市難得的寂靜。隻是他們一直是被人們遺忘的一群人，每一個陽光燦爛的白天，沒有人會想起他們，在這群穿著同樣的西裝拿著同樣的手機用著同樣的筆記本，甚至說著同樣的話的被稱作白領的人們眼裏，a城似乎本來就是這樣幹淨的，就像一個活人，在每一個疲憊的夜晚倒頭睡去，天亮後，又會恢複全身的精力。
現在的栗東東站在前幾日韓翊做訪談節目的那個現場，關赫站在舞台上，正在看著她。
栗東東看著關赫麵無表情，她覺得關赫的頭頂上像是冒出了一連串的省略號。
栗東東看到他沉默嚴肅的麵孔，於是，慢慢走上前去，“關赫，我們走吧，這樣被人發現了，結果沒那麽樂觀的。”
栗東東不知道為什麽，從走進關赫車裏的那一刻，沒有了那種香水味，現在站在這裏，看著關赫，他有一種淡淡的憂傷。沒有燈光，暗暗的黑色，壓著周圍的一切，栗東東無法猜測哪個方向哪個地方會突然的鑽進一隻猛獸，然後把他們咬的體無完膚。她突然害怕，這樣突然的改變，關赫又會被自己親手送進牢獄。
關赫的劉海擋住了眼睛，他平穩的呼吸著，這樣的表情，那天被警察抓走也是這樣的。
窗子裏透過淡淡的月色，灑在關赫的臉上，栗東東覺得自己好想睡覺了，朦朦朧朧的看到了關赫眼角的一顆淚珠，閃的發亮。“相信我，不會有事，如果有事，也是我自己選擇的，這次我也不會後悔。”
關赫拉著栗東東的手，走進了監控室，大大小小的監控設備，布滿了整間房子。
栗東東走上前去，戳著關赫的肩膀，“關赫，你是不是提前就做好準備了。”
關赫點了點頭，“你放心，我們隻是來看看當天的監控設備，沒有什麽的。”
“那你為什麽不正大光明的白天帶我過來？”栗東東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後又想了想，“是那些人不準吧，原來，那個想要害我的人已經買通了所有的人。”
栗東東驕傲的臉上浮出一種淡淡的鄙夷，這種事情在業界傳開，誰還會想要這樣的人當助理，更何況別說自己的設計夢。那個曾經藏在心裏的夢想，好不容易離得近了一點，現在又隔了好幾座高山。
關赫走上前去，擺弄著電腦，目不轉睛的看著電腦上一切，從主播廳到休息室，從早上七點到晚上十二點，所有的監控設備全部沒有拍到有關任何的記錄，好像從一開始就這樣認定了，栗東東很無辜的成為了那個替罪羔羊。
“別傻了，他那麽聰明的可以找一個人背黑鍋，想必也很聰明的不會就在這裏動手，更何況，監控這麽多，他這樣不是自尋死路嗎？”
栗東東坐在椅子上，腳抬起來放在椅子上，下巴漸漸靠過去，她像一個煮熟了的小蝦米，彎彎的背脊，關赫坐在一旁，他想做點什麽，卻發現什麽也做不了。
這種巨大的空洞是真的很難受的，你費勁了所有的心思去努力的完成一件事情，你穿越過火海越過刀俎，甚至放棄了你的最愛，你每日每夜的點著燈，一門心思撲在上麵，最後你才發現，原來不是隻有自己的努力才會換來回報，程咬金是一定會在半路殺出來的。
關赫小心的走在前麵，栗東東一步一個緊跟，不是所有的危險情節都會在最後一秒裏出現，栗東東揪著心，她多希望幸運女神可以再多給她一點點的時間，那麽現在的他們，不會這麽的蹲在一個狹小的角落，然後等著那個保安大叔拿著手電筒到處照來照去。
關赫準備起身，栗東東極力的壓著他的身子，害他不能動彈半分，“你瘋了，就算那個人聽你的解釋，你以為你的身上不會掛著一個‘偷雞摸狗鬼鬼祟祟’的名號嗎？”
“門會關，會反鎖。”壓低著聲音，卻很清晰。
栗東東笑了笑，搖了搖頭，她聽著那個保安大叔漸行漸遠的步子，然後一聲反鎖門的聲音在這個夜裏顯得尤為清晰。
栗東東探出腦袋，回頭間卻不小心與關赫的頭撞了個正著，栗東東疼痛的撫著前額，沒有注意到後麵一排的鋼管，關赫拉住了她，在她撞向那一把鋼管前。
關赫眉間的那道傷疤還是很明顯，栗東東突然想起了那個病房裏的淺淺一吻，忽的推開了關赫緊貼自己的身子，不帶一絲的猶豫。
“關赫，如果我們被發現，你知道會發生什麽嗎？”栗東東席地而坐，靠在牆壁上，同樣是一片黑暗，可是深夜，會讓人產生很多的聯想。
“我知道，從那一刻開始，我的背後不僅有著牢獄之災的汙點，還有為人不正，偷偷摸摸，小人之風。”
“關赫，我問你一個問題好不好？零等於零，零大於二，零小於五，二大於五，你猜，這是什麽？”
“石頭剪刀布。”
“哦，忘記你高中的智商超過一百八了。”
“嗬嗬，不是，你的問題很幼稚。”
“有嗎？可是我看電視的時候，有很多人想了很久才想出答案的。”
“那些都是節目效果。”
關赫跟栗東東說了很多自己出獄之後的生活，那是栗東東第一次這麽的貼近最本質的關赫。
他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堅強，但他一定會在失敗後努力的爬起來再戰。
關赫說，盡管隻是一個設計圈，但也是充滿了勾心鬥角的人，他們不會因為你的設計好看你的成績出色就會器重你看中你表揚你，那些永遠在背後耍小人心思的人，會在你不知道的某一個地方對你下手。
生活很多就是這樣，所以隻有那些快樂的讀書的日子才是最純真的。
關赫說了很多，當然，他撇開了薇姐的一部分。
一大早，關赫趁著早早來開班的人的縫隙之際，拉著栗東東的手跑著。
風刮過耳旁，像一個嬰兒的哭泣，一大早清新的空氣，所有晨跑的人都在小道上晨練，栗東東捂著肚子笑個不停。
關赫突然想起以前高中有一個作文比賽，班上幾乎所有人都參加了，班主任笑得合不攏嘴，拿著厚厚的一摞稿子站在講台上把學生們誇得上天入地似的。關赫寫了，因為是自己自由發揮，他現在想起來也覺得自己很可笑，竟然是寫的《我想讓你笑》，很淡的一首詩歌，關赫交上去的時候並沒有報什麽希望，甚至他都沒有署名。
最後他得了一等獎，一個匿名的一等獎。
後來那首詩歌很多男生拿來向自己的女神表白。
栗東東一個人回去了，她拒絕了關赫的護送，她覺得，一個人這麽義無返顧的為了她拚命了差不多一整天，已經夠了。
往往最感動人的並不是那些豐富的物質享受生活，而那些最容易會被人忽略的生活小細節卻能夠輕而易舉的讓人落淚。
蘇西站在街角，從腳踏車下跳下來，他的臉在一大清早剛剛起床後也是好看的，眉眼不曾挑動，露出了好看的笑容，“你去哪裏了，我今天還特別的下定決心要等你差不多一個小時的。”
栗東東走過去，打了一下他的肩膀，“喂，我還真不是豬，我今天早起去晨跑了。”
栗東東站在原地隨意的扭動了一下身子，幸好穿的是休閑服裝和帆布鞋。
如果現在在打雷閃電的話，那麽栗東東覺得她一定會馬上被劈死，如果突然的發生地震的話，那麽栗東東覺得地上的這條縫一定就會剛好在她的兩腿之間，無限的拉開，直至自己掉下去，她轉過身去，掩飾著自己的不知所措。
蘇西把腳踏車鎖在了路邊，然後拿出早餐，跟上了栗東東的腳步，“喏，買的，正好熱著呢，趕緊吃吧。”
栗東東捧著包子，一口一口的往嘴裏塞，吃的很香甜。
蘇西很趕時間，栗東東忘記了，他今天穿的是正裝，頭發梳的光亮光亮的，像是錯綜複雜的一捆麻繩長在頭頂上，可是卻好看極了，染了色，是那種淡淡的栗色，化了一點淡妝，可以完全忽略的，栗東東把嘴靠過去，蘇西笑了笑，咬著栗東東嘴裏的包子，全部吃進嘴裏。
“蘇西，你這是要背著我去跟別的女人約會嗎？”栗東東壓著他的肩膀，氣勢上就很淩人。
“那你會背著我去跟別的男人約會嗎？”蘇西反過來問著她，他隻是開著一個很普通的玩笑而已。
栗東東當場就反駁，“當然不會，成天腦子瓜裏想些什麽啊！”
蘇西笑得很純真，穿著正裝，騎著腳踏車的樣子特別的滑稽，栗東東看著他慢慢離開，這個一大早上，她撒了兩個謊了。
栗東東摸著自己鼻子，慶幸著，還好還好，沒有變長。
可是，那也不算約會，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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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東東渾渾噩噩的睡了一整天，顏妍中途沒有回來過，她總是這麽的忙碌著，不擔心自己的身體。栗東東直到大晚上的時候才撐起疼痛的腦袋，似有千斤重，站在鏡子前，看著鏡中的自己，她胡亂的抹了一把臉。
而此刻蘇西正在坐在教堂裏麵，很莊重的表情，他甚至無法挪動著自己的腳步，也無法抬起頭，去看著那一對新郎與新娘。
男人不是很帥，臉上有一些皺紋，女人不是很漂亮，但是卻很有氣質，她的手卻很粗糙，麵容雖然有一點老氣橫秋了，可是氣質卻渾然天成一樣的從骨子裏散發出來。他們穿著新郎新娘服，隻是在幾個親人的陪同下，在牧師的一番言語下，他們為彼此戴上了戒指。
顏妍輕輕走上前去，那個男孩像一個屹立不倒的戰士站在那裏不動，他裸 露的上身塗了一層的金粉，在陽光下一閃一閃，他的臉消瘦的厲害，ka骨深深的凸出來，周圍有很多的小女生們在旁邊拍照，有些人往底下的帽子裏扔進一個**，他便像一個機器人動了幾下，隨後又安靜的保持著那最後的動作。
顏妍坐在一旁的的石椅上，看著那個男生，她感覺他也看著她。
顏妍丟了好多個**，那個男孩一直扭動著身子，停了，顏妍馬上又放，沒有**了，顏妍就丟紙幣，一張一張的扔進去，她站在那個男生麵前，不知所措的難過。
成仁像是被人牽製了手腳，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帶著無比巨大的鑽心的難受。
最後，顏妍走上前，推了一下成仁的身子，她發現自己的手上沾滿了那種油光，使勁的往成仁的褲子上磨蹭，可是，好像越來越多，越擦就越難受，最後她一個勁的往前麵衝。
成仁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樣，他扔掉了手中的道具，追逐著前麵的那個身影。
“喂，那個是我老婆的人！你站住！”成仁在一街道旁發現了成仁，他大力的喊著，周圍的回過頭看著這奇怪的一對男女，不少人吹著口哨捧場，成仁覺得這一切像回到了以前。
以前的顏妍，是老師眼裏的好學生，不談戀愛不打架不曠課不逃課。她每天坐在教室中央的最前排，然後看著老師的進來，獻上這個曾經迷戀過成仁的笑容。
成仁冷酷驕傲，他總愛在自習時吵吵鬧鬧，他總是每天最後一個到教室，他總是在課上呼呼大睡，他總愛不打掃教室衛生，不值日，但這所有的一切，除了顏妍值日的時候。他會在自習的時候趴在桌邊看著講台上認真做功課的顏妍，他會在自習上安安靜靜的寫著作業，並且怒吼別人的吵鬧，他會第一個趕到教室然後掃完地擦好黑板。
他像所有的男生一樣，迷戀著這個校花。
他在街上，碰見了正在散步的顏妍，他驕傲的不曾喊過她的名字，他越過馬路，大聲的喊著，“喂，那個是我老婆的人，你站住！”
之後顏妍每次想起這個霸氣的表白，總是會一臉的羞澀，現在，是一臉的平靜。
她轉過身來，看著成仁，那個男生還光著膀子，手上的青筋凸顯，顏妍說，男生的青筋凸顯的時候真的很帥。
他們坐在一條小河邊，沒有波瀾，平靜的緩緩流著，他們的臉上平靜的彰顯著不悲傷也不歡樂的表情。
成仁忘記了有多久沒有抱過這個小小的身體，他像是要狠狠的把她揉碎在自己的心裏，他迷戀著這種溫柔，他說，“顏妍，是不是生疏了，我有多久沒有抱你了呢？”
成仁的黑色外套在陽光下反而散發出漫漫而溫暖的光，他的表情如同高中那會兒的溫柔與專情，那雙烏黑的大眼睛此刻正深深地望著顏妍，像一潭遼闊無邊的黑色湖泊般動人。
顏妍那天沒有去上班，她在河邊坐了一整天，栗東東找上來的時候，她像狂風暴雨下個不停，她的眼睛裏，裝了一個關不了的水龍頭。
顏妍抱著栗東東的身子，她說，東東，你知道嗎？成仁沒有家了，他現在是一個窮小子，比窮小子還要窮。所以我拒絕他了，我跟他說，你沒錢跟我談什麽戀愛啊，你說，我是不是很壞？
“嗯，你很壞，用這個理由去拒絕他，真是一個很爛的借口啊。”栗東東點點頭。
“我每看見他，我就想起顏安的臉，我發現，我接受不了。”
原來愛情，真的不是你愛我我愛你就能做到的事情。就算彼此惺惺相惜，還是會有著額外的因素阻擋著相愛的兩個人。
栗東東貼著麵膜，在狹小的空間裏放著瑜伽墊，高難度的姿勢一下子就擺好了，栗東東的瑜伽愛好是跟顏妍一起學的，兩人有些時候沒事就擠在一張瑜伽墊上做著動作，有時保持著這樣而可以聊上個把消失。栗東東喜歡瑜伽，是因為它總能讓自己的心變得很平靜，一瞬間可以想明白很多的事情。
她起身泡了一杯廉價的咖啡，沒有特濃那麽苦，可是她不喜歡這個味道。
裹緊了外套，走了出去。
貌似外麵並沒有想象中的冷，栗東東在超市裏麵采購者商品，她打了一格電話給顏妍，“顏妍，今天晚上早點回來吧，我做飯啊，我親自下廚給你吃！”
“得了吧，栗東東，你親自下廚真的隻為我一人？”
“那算了，我這還買了好多的龍蝦啊，娃娃魚啊，那我待會兒全部放回去了。”
“喂喂喂，不至於吧，我這當電燈泡也願意啊！”說完便掛了電話，顏妍好像很忙碌的樣子，栗東東合上手機微微一笑。
她在打給顏妍之前，的確給蘇西發了一條短信，然後蘇西的電話像是比光速還要快，他溫暖的聲音立馬在栗東東的耳邊回蕩，他說，“我正想著你呢，恰好你也在想我。”他壓低著聲音，像是在開會。
栗東東表麵上看上去不是一個很會持家的人，但卻是一個什麽都懂一點的人，也許，是因為從小就開始什麽都接觸一點的原因。
她挑選著每一個菜品，她忘記了，她從不敢殺魚殺雞，她總覺得，不管刀下的是什麽，那也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她不想殘忍的殺害，所以她倒了回去，看著那個阿姨，要她幫幫忙。
阿姨的動作很嫻熟，栗東東看著那個鮮血直濺，濺了阿姨的圍裙上滿是鮮血，連空氣裏都是血腥味。
“妹子，我覺得你挺眼熟的。”阿姨一邊殺魚，一邊抬起頭看著栗東東。
栗東東的喉嚨像是被什麽堵著，她想幹嘔一番，卻沒什麽地兒，她捂著嘴巴和鼻子，“阿姨，您是覺得我像哪個明星還是您在看新聞的時候覺得我像哪個路人了啊！”
“對對對，就是新聞，關赫你知道吧，他今天打了一個人，被記者拍下來了，我也不知道說的是什麽事，現在他怕是還被關在警局呢，那個人據說被打的不輕，現在都還在醫院裏麵昏迷不醒，我就想不通了，姑娘，你的照片幹嘛放在那上麵呢？”
栗東東丟下了一籃子的東西，衝了出去，隨手攔上一輛的士。
而那條已經被剖腸掛肚的魚還在阿姨的手上幾近的亂蹦亂跳著。
栗東東敲打著車窗，她的耐心正在一點一點的被消磨幹淨，她看著手機，又看著前方堵得死爛的交通，對著司機說一聲，“師傅，沒近路了麽？”
“小姐，看你這樣子是趕著什麽急事的吧？你是三姑六婆要去生孩子了還是兄弟姐妹身體不適啊？”
栗東東翻看了一眼，這句話，說反 了吧，可是她能說趕著去殺人嗎？
“師傅，你抄近路吧，我給你多一百塊。”
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的。
司機師傅踩著油門，疾馳而走，栗東東緊抓著一旁的扶柄，差點沒跟前排的座位來個親密接觸就好。
警局外麵圍滿了記者，有好幾個警察在前麵擋著，栗東東戴上帽子，低著頭，從旁邊走了進去。
警局裏麵來來往往的人群不斷，栗東東徑直走了過去，沒人會在意一個這一個陌生的女生是來幹嘛的。
關赫被銬著手鏈坐在桌前，對麵的警察先生眼睛如鷹一般銳利，詢問問題的時候一直盯著關赫看，每一個細枝末節都不曾放過。他的秘書坐在一旁，不停的拿著手機按來按去，抬頭看著關赫，又看著手機，偶然撇到栗東東，眼睛睜得老大。
“你怎麽在這裏？”現在，真的是所有人都知道她了。
關赫順著秘書的聲音看過來，栗東東還穿著睡衣，身上裹了一件外套，兩隻手無力的垂在大腿邊上，呼吸淺淺，臉上染上了紅暈。
她走過來，對上關赫的目光，“關赫，你是我見過的最傻的人！”
關赫抬起手，卻發現靠在椅子上，連抬都不能抬起，他扯起嘴唇笑了笑，“那個人是罪有應得的，他害你了。”
“你能不能做事之前先想想你自己？”栗東東拍著桌子，完全的氣勢十足。
“我隻知道你不能受傷害，明明你的夢離你這麽近，你卻硬生生的放棄。”關赫也不示弱，抬頭直接對上栗東東的眼眸。
“我沒有放棄。”
“那我做的都是對的。”
“你現在在哪裏知道嗎？警局啊，你知道你明天在哪裏嗎？我也不知道，警察也不知道，隻有那個現在還躺在病床上的人才知道。”栗東東有一些情緒波動，她壓著自己的聲音，極力的控製著，還是忍不住的怒吼。
“沒事，會沒事的。”關赫也不知道這話是說給誰聽，他挪過身子，看著警察。“你就直接說了吧，我會被關多久？”
那聲音，像是地震最後一次坍塌前最後的絕望，它空靈，無限的在整個空氣裏回旋，它像是海綿一樣，夾雜了悲涼，悲哀，憂傷。栗東東想不通，關赫怎麽會變的這麽悲傷了呢，連今天也穿著淡藍的哀傷外套。
栗東東不知道怎麽辦，她打給蘇西，電話裏麵沉默著，她覺得自己一定是腦子進水了才會打電話給蘇西的。蘇西的聲音暖洋洋的傳過來，“怎麽了？就想我了？我現在在車上，馬上就到了。”
“嗯，那個，我現在在外麵有點事，嗯，我和薇姐在一起，你先在那等我，我馬上回去。”栗東東慌亂的掛了電話，她害怕聰明的蘇西會看出一點什麽。
栗東東走到走廊上，不少人對她投來了奇異的目光，栗東東無心搭理。她打著電話，在無數次的被掐斷，自己又重新撥打著那個電話，自己還沒開口說一句話，那邊就已經先聲奪人了。
“你到底現在是想要怎樣？”薇姐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
“薇姐，關赫在警局，你過來吧。”栗東東清晰的聽見了玻璃摔碎的聲音。
重新回到關赫的身邊，依舊的沉默，她不知道這個警察對關赫的宣判有多久，她想問，卻發現，無論怎麽開口，自己都是那個罪魁禍首。
薇姐像個瘋子一樣的出現在大家的麵前，亂糟糟的頭發，眼線掉了一半，眼睛下的黑眼圈重的像一隻鬼，她嘴唇紅的豔麗，臉頰卻是蒼白的可怕，她直盯盯的望著關赫的背影，像是沒有眼珠。
栗東東不知道薇姐是怎樣來的，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麽樣的辦法，關赫的手銬被打開了，然而他始終都沒有看過薇姐一眼。
坐在車裏麵，栗東東覺得氣氛壓抑的難受，她有好幾次想要打開車門離開，可是薇姐抓著自己的手，像是在危險前緊抓住的一點點救命稻草。
栗東東不知道怎麽了，但她隻是靜靜的坐在那裏不開口說話。
關赫把薇姐送回了家，栗東東從後視鏡裏看著薇姐的身子一點點的跌坐在地，她想，關赫也看到了，但是車並沒打轉方向，而是一直向前走。
關赫打開車門，栗東東鬆開安全帶，走了下來，關赫重新坐回駕駛座位上，沒有說一句話，栗東東移開了一些距離，不然，她不知道這個突然加檔加速踩著油門急速離開的車子會不會撞上自己。
她給薇姐打了一個電話，薇姐沒有接，很久，手機都不曾亮起，栗東東站在下麵站了有多久，蘇西就站在那上麵看了有多久。
栗東東慢慢走了上去，門是虛關的，栗東東從小小的縫隙裏麵聞到了一陣芳香。
她脫下鞋子，站在餐桌旁，一桌的魚肉，還有栗東東最喜歡的茄子豆角，她說，“不好意思，出了一點事情，所以今天讓你們麻煩了。”
“我去，栗東東，你還真麻煩了，我一回家什麽都沒有，你電話老占線，看到蘇西上來買了好多好多的菜，我倒是沒什麽，躺在床上睡了一個呼嚕，蘇西忙裏忙外的可沒累著啊，你想想怎麽補償吧！”顏妍拉過栗東東的手，把她壓在桌旁。
菜很香，而且賣相也好看，栗東東的肚子早就餓癟了，這會兒也在不停的叫著。
“東東，先吃飯吧。”蘇西的眼睛很亮，像是星辰般，他的睫毛撲閃不停，他盛滿一碗湯遞至栗東東手邊。
栗東東喜歡這樣的蘇西，不會去過問她什麽，好像全世界他就隻相信她一人，但是，這樣她會更加愧疚。
“我去見關赫了。”
蘇西很平靜的點了點頭，接著他喝完了整碗湯，喝完後，那隻碗還冒著熱氣，混進空氣裏，他的眉眼不著邊際的笑了笑，“我知道，我看到了。”
顏妍自顧自的吃著自己的飯，但實際上，耳朵早就豎起來了，扯得比兔子還要長。
蘇西抬起頭，抓著栗東東的手放到他的臉上，他變成熟了，下巴上甚至有了一些紮手的胡渣。他的輪廓像是在冬天的風裏被雕刻得更深，眉毛投下的陰影裏，是他水汪汪的大眼睛。他純淨得像是天山上的湖泊般動人的瞳孔裏，現在卻漂浮著一層風沙，他的目光讓人看了胸口發痛。
他的喉結滾動著，沙啞的聲音對我說，“東東，我是不是情敵太多了，我要代表月亮消滅幾個，我才放心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他張開手臂抱著栗東東，用了很大的力氣，都把她抱痛了，像是要把她揉進他的胸膛一樣。
栗東東的心裏，像是淋了一杯冒著熱氣的檸檬汁，酸澀地皺在一起。她看著麵前的蘇西，他淩亂的頭發軟軟地掛在額前，他睜著他那雙漂亮的大眼睛看著栗東東，臉上是揉碎了的心酸，像是一隻受了委屈的大狗狗坐在麵前抬起頭寂寂地望著你一樣。
栗東東的眼眶裏滾落出一顆渾圓的眼淚，她從來沒有看過自己掉出那麽大滴的眼淚。
周圍的空氣裏都是他的氣味。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栗東東熟悉的那種清香，溫暖而又和煦的陽光味道，如同太陽下發光的溪澗。
顏妍弱弱的說了一聲，“現在這個時候我是不是該退下去？”
栗東東拿起筷子在她頭上敲了一下，完全沒有考慮力氣的輕與重，顏妍疼痛的突然站起身來，撫著頭，“你嫁不出去，你嫁不出去，我對著月亮祝你嫁不出去！”
“什麽嫁不出去啊，未來夫君不就在這裏嗎？”蘇西輕拍著桌麵，不聲好氣的說著。
“好啊，你們兩個夫唱 婦隨，欺負我唄，改明兒我生了一大籮筐的孩子，天天對著你們吼！”顏妍夾了一大塊紅燒肉往嘴裏塞，栗東東看著那塊肉在她嘴裏慢慢的咀嚼，她可以想象那塊肉會慢慢的變成油脂儲存在顏妍的身體上，然後顏妍會扯著喉嚨站在電子秤上揚言著‘這一個月再也不吃肉’的壯語！
“那你先準備你那第二胎，第三胎，第四胎，或者是有第五胎的罰金。”蘇西夾著菜放進了栗東東的碗裏，抬起頭，眯著眼睛，“要不我幫你算算，你這大概是要花多少錢。”
“蘇西，你混蛋！不跟你一般見識！”顏妍用便秘的表情盯了栗東東一眼，接著直接把碗裏的肥肉塞進了栗東東嘴裏，“吃肥你！”顏妍挑釁的看著栗東東，像是在說，你有本事就吐，吐吧吐吧，人家蘇西第一次給你親手下廚做飯你就直接吐了，看你怎麽好意思！
嘴巴裏像是含了一塊軟綿綿的糖，拿起碗吃了好幾口飯才衝走嘴裏那油膩的味道，她不是不喜歡，她隻是不喜歡那種油得發膩的東西，像是你隻要輕輕一觸碰就可以擠出好幾滴油水。
“東東，我要一件衣服。”顏妍看著栗東東說。
栗東東有點不明所以，顏妍的衣服裝滿了衣櫥裏麵的五分之四，甚至，在一旁還整整齊齊的堆放了三大堆還塞不滿，“我隻有布，你要不要？”
蘇西笑出了聲，栗東東的冷笑話總是更甚一籌。
“不是，那個什麽安佳來我們店看衣服，脾氣跟個大小姐一樣難伺候死了，全店的衣服都試遍了還不滿意，還要我們店長趕緊去進新貨，哪來這麽快時間三天幫她搞一件讓她滿意的衣服啊！上輩子欠她了，囂張死了，我當時就特別想兩耳巴掌甩過去！”
蘇西在一旁很帶勁的聽著，眼睛都快掉到桌子上，“那個安佳，不就是上次在漢森酒會上，捉弄你的那人嗎？”
栗東東點點頭，接著說，“她還是害我丟掉工作的人！”
a城這艘巨大的宇宙飛船，永遠都在這樣沉默無聲地往前航行著，漂往宇宙裏一個未知的世界。
寂靜的塵埃星河，漫長的宇宙極光，爆炸的太陽黑子輕輕地掃過滾燙的眼瞼。
某一顆輕輕跳動著的小星球，就像是幾百萬年前一樣，漸漸入了冰河世紀。
薇姐繼續坐在椅子上喝著酒，頭發更亂了，心也更亂了。
從一進門開始，就拿著酒瓶不停的灌著。
她拿著電話，隻按了一個鍵，打開手機永遠保存在首位上的電話，她聲嘶力竭的吼著，積壓著的無奈和氣憤全部喊了出來，“***，老娘告訴你，我可以把你從警察手裏拉出來，我也可以把你送進去！”
蒸騰氤氳的霧氣裏，栗東東和顏妍彼此沉默的對望著，不發一言。
她們在旁邊街道的溫泉裏泡著溫泉。
她們腳尖對著腳尖地盤縮在浴缸裏。滾滾的熱水把栗東東包裹起來，栗東東一直都喜歡這樣明亮的金黃色光線。她們肩並肩挨著。顏妍的臉在光線下非常清晰，栗東東甚至能看得見她臉龐上細膩的白色絨毛。
卸妝後的顏妍看起來之後十七歲。這樣的她，看起來更柔弱、更純淨、更美好，感覺和林黛玉一樣。但也更容易受到傷害。像一個脆弱的瓷器，她碎了就是碎了，就算能工巧匠可以把她無數次的粘合，但是，每一條裂縫都清晰的記錄著她受過的傷。
栗東東看著麵前平靜而略帶悲傷的顏妍，又想想失敗的自己，不由得悲從中來。她伸過腳趾，在水下麵輕輕的用腳趾掐了掐顏妍的小腿。顏妍眉毛一擰，衝栗東東說：“一邊呆著！”因為沒有化妝的關係，她的表情少了大半的狠勁兒，看起來像一個虛張聲勢的小丫頭。
栗東東不由得笑了，靠在顏妍的肩膀上，這樣才能更加真實的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顏妍跟栗東東說她和成仁的故事，無關風月，她很淡定。她說成仁的爸爸媽媽全死了，一瞬間就發生的事情，躺在家裏的血泊之中，身邊還躺了一個陌生的女人，和他爸爸麵對著麵，臉上都是微笑。
沐灣灣是那個女人的女兒，死前噎著最後一口氣幫忙拜托的。
成仁說，顏妍，我***這輩子隻愛你一個人，沐灣灣隻是妹妹而已。
愛情裏，我們總是想著要如何對對方更好，把自己所做的一起全部都給她，隻為了她。
可是，有沒有一種愛情無關物質，就好像小的時候那樣，我喜歡你跟你玩，你也喜歡跟我玩，我們不必想著明天我們是不是還在一起，吵架了就說“我再也不跟你玩了”的話，和好了就跟你說“哎呀，好啦，我把我的都給你”的話，那樣單純的感情好像總是會消失，隨著我們的長大。
成仁想把更好的給她，可是，卻慢慢的丟失了她。
那種義無返顧的勇氣再來第二次，會有著更大的失落和難過，女生，本就輸不了第二次。
可是，栗東東想說的是，成仁你知道嗎？那些所謂的愛情一定要有房子的胡言亂語，都不重要，男生沒有必要為了一點點的尊嚴，而放棄一段愛情。顏妍喜歡你，想嫁給你，但是因為你的自尊，她變得頹廢，甚至開始不相信愛情。
不是你們彼此不愛彼此，是你們漸漸的已經失去了對方，在不知不覺中。
她看見關赫走進門事一臉的錯愕與驚訝，她甚至可以看見他黑色的眼珠下那一閃而過的驚慌，他慢悠悠的走過來，與薇姐刻意的隔了一個位置而坐。
這個時候，顏妍推門進來了。
她穿著一身草綠色絨線連衣裙，腰上幾條精致的褶皺讓她的小蠻腰更加盈盈一握，她的短發柔軟而蓬鬆，她的黑色短發在燈光下柔軟的發亮。她無時無刻不這麽動人，不需要多大的努力，她就能抓著身邊人的眼球。
顏安站在她的身後，像往常一樣穿著幹淨的白色外套和九分色藍色休閑褲，一雙白色的帆布鞋，戴著棒球帽子，眼睛老是固定在一個地方。
顏安挨著薇姐而坐，顏妍放在椅背上的手並沒有上前阻攔。
栗東東不喜歡這樣沉悶的氣氛，更不喜歡這麽莊重的把大家都聚集在一起，這樣好像下一刻就會有一顆**爆 發，然後讓大家都被炸的體無完膚。
果然，十分鍾之後。
顏妍拍著桌子，對著薇姐怒吼著，“你***就是一***人，一個十七歲的孩子你也不放過！”
薇姐站起來，拿起手邊的紅酒對著顏妍那張精致的臉蛋潑過去，“說完了嗎？說完就請你好好管你弟弟，別老是沒事就追著我跑！”
“就你賤！上到老下到小，你心裏寂寞難耐，隨便找個野男人去！別跟我弟弟糾纏不清！”顏妍拿起紙巾胡亂一抹，她的氣焰更加旺盛，像是海綿一樣，吸進了所有的怨恨和悲涼。
顏妍拿著手邊的一把刀叉插過去，然後就是一片的血流了出來。
關赫若無其事的拿著紅酒抿了一小口，栗東東厭惡了一眼，她覺得現在的關赫像是在喝著某個人的血，他的嘴邊全是血跡。
顏安擋在了薇姐的身邊，白皙的臉上沒有一絲絲的痛苦，反而淺淺微笑，他用他那溫柔的聲音小聲的說著，“姐，我流了很多血了，再流，你就會再也看不到我了。”
顏妍拿著白布綁在他的手上，一瞬間，氣氛變得很安靜。
栗東東切著牛排，心裏堆積了好多好多的事情，可是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栗東東忘記了，那天的顏安說，他跟薇姐的相遇就好像是香港的古惑仔片子的開頭。
顏安從酒吧裏走出來，就看見薇姐被一群人追著跑，穿著一雙十二厘米的細跟高跟鞋，可是卻是健步如飛。
顏安鄙夷的看了一眼，他的世界裏，隻有幹淨，純真，還有美好，這樣的場麵，他不喜歡，而且討厭。可是下一秒，那個討厭的女人卻跑過來拉著自己的手，她像一株深穀裏挺拔而嬌豔的蘭花一樣，散發著一種讓人無法摧毀的豔麗和高貴，走近些的時候，顏安才看到她眼裏的淚水。
她推開顏安的身子，坐上了顏安的摩托車，飛馳而去。
顏安被追過來的人質問，卻被打的慘淡，那是顏安第一次被人打，心裏壓著的怒意卻被一點點的釋放出來。明明是上一秒還是生龍活虎的人，下一秒卻被告知早也不能相見，明明是自己的親生姐姐，卻間接的害爸爸媽媽離開人世。他揮灑著拳頭，盡管自己已經遍體鱗傷。
昏暗的燈光下的顏安格外的動人，像是從油畫裏走出來的俊眉少年，他看著突然奔馳過來的摩托車，女人非常帥氣的取下了自己的頭盔，用她那性感的嗓音悶哼一聲“上車！”，顏安便被她瞬間拉上了後座上。
栗東東無奈的笑了，那個時候的顏安，抬著頭隨著天空說，連一個陌生人都知道回來救我，那我姐為什麽會這麽的不管我的死活？
飯局鬧得很僵，至始至終，就隻有刀叉在盤子上切的聲音，還有食物在口腔裏咀嚼的聲音。
西餐廳內，零星的坐了一些人，大概還不到飯局的時候，栗東東他們坐在最裏間的包廂裏麵，各自解決盤中的食物。中途關赫接了好幾個電話，大概是一些工作上的事情，他連連點頭，應了幾聲，便又掛了。他沒有離開座位，他隻是坐在那裏聽著每一個電話。
栗東東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叫來關赫，她總覺得現在的關赫讓她覺得很陌生，她遞給他一張紙巾，關赫會點頭說聲謝謝，她問他最近好不好，關赫也隻是簡單的說著。
薇姐偶爾會抬起頭跟栗東東交流幾句，她永遠都市那樣，生氣的時候像一頭獅子你攔都攔不住，過了一會兒又像是一隻溫順的小兔子，那個轉變太快，不是，她隻是淡忘了她心裏的怒氣，她還是一頭在沉睡中的母獅子，等待著爆 發的那一刻。
“不是吧？你做什麽了，然後那人把你給炒了？”薇姐瞪著眼睛，有一點不可思議。
大概也隻有薇姐這樣性格的人，才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風淡雲輕的聊著別的事情。
“就是那樣唄，反正我覺得他們都是近視眼，看不見我的價值。”栗東東也是恨她的，但是這種恨有一點微不足道，她甚至不知道，當時的薇姐，為什麽要拿著兩個小盒子，然後選了一個，裏麵裝滿了很多的巧克力，她甚至都不知道，薇姐要栗東東幫忙參考的這個小盒子這件小禮物竟然是要以她的名義送給關赫，隻是拿錯了。
薇姐隨意拿了一個盒子悄悄塞進了關赫的書包裏麵，寫著栗東東的名字。
“那你還來星海麽？”關赫冷不丁防的冒出一句話，栗東東看見薇姐的眼裏露出一點悲涼，所以她堅定地搖了搖頭。
“不去了，那裏也不適合我。”栗東東笑著看著關赫，她的心裏總是很龐大，可以裝下很多很多的秘密和很多很多的悲涼，別人看不到，因為她藏得深。
“那你現在怎麽辦，你總是住那裏多委屈，我姐也跟著委屈。”顏安的眸子裏有星辰的光亮，他天真可愛的模樣，單純的想讓所有人上前捏他一把臉。
“顏安，要不你把錢借給我吧，你現在手裏肯定有很多的錢，你先借我周轉一下，我好一點就還你？”栗東東湊近腦袋，她隻是試探性的問問，可是，顏安揪著餐布，一張臉漸漸扭曲起來，他支支吾吾的聲音，讓栗東東一下子明白了所有。
“哦，我忘記了，你上次借了我五百萬，我才還給我爺爺的。你現在也沒錢了。”栗東東裝作沒事人一樣淡淡的說了一句，她伸著自己的腿在關赫的腿上碰了一腳，結果，顏妍卻大叫起來。
“老板！老板！你們這裏怎麽會有老鼠呢！”
栗東東咬著叉子看著顏妍驚慌的麵孔，顏安忙彎著腰看著地麵，顏妍猛地轉過身來巡視一圈，“你們中又在搞什麽鬼？”
栗東東用力的搖了搖頭，擠了擠眉眼，抬著下巴指了指顏安，顏妍這才停歇下來。
薇姐和關赫像一個旁觀者一樣看著我們，栗東東咬著牛排，很大勁，似乎都還能感受到那七分熟裏帶著一點血腥味。
“誰臭就會吸引臭老鼠唄！”薇姐口無遮攔，她毫不客氣的說著，栗東東覺得胃裏的食物突然變成了會動的一隻隻臭老鼠，很想幹嘔出來。
“你才臭呢，也不知道誰才是真的臭，臭的都把她家子孫引出來來咬別人了。”顏妍反駁一擊。
栗東東的臉黑了三圈，關赫和顏安坐在位置上，看著這場女人的世紀之戰。
“呸，好歹我還有子孫，你就是被一男人丟棄的料，天生的單身女，活該你被人丟！”
“你有病吧！回家去吃藥，別在這丟人現眼！”
栗東東撇著頭，這兩女人這樣吵下去，會不會有一天真的相親相愛？
吃完飯後，顏妍拉著顏安的手說要去走一走，栗東東點了點頭。她看著薇姐摟著顏妍的身體，親昵的笑了笑。
薇姐跟栗東東告別，看著薇姐離去的身影，栗東東喊了一句，薇姐慢慢轉過身來的時候，栗東東第一次體會到了高中那時學的一句話“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薇姐，我發現我恨你。”栗東東看著那笑容一點點的褪去，然後自己又接著說，“可是，我更喜歡你。”
關赫沒有送薇姐，他和栗東東站在西餐廳的大門口，望著來來往往的人和車輛，他拉著栗東東的手臂站到一旁，躲過了沒有緊急踩刹車的小車，他穿著一件花襯衫，鈷藍色的底色映著許多嬌豔的大花，他筆直的腿穿著黑色的西褲而顯得更加的纖長筆直，黑色的皮鞋上沒有一絲的灰塵，他消失了很久的笑容在所有人離開之後綻放在栗東東的麵前，“小心。”
關赫的車裏有一種香味，栗東東說不清。
後來才知道，原來那是法國的某一款香水，聽說限量隻有50瓶。
後來，是從薇姐的身上聞到的。
栗東東看著窗外不說話，關赫開足了暖氣，後又把一件外套披在栗東東的身上，掖好每一個角落，他開的很平穩，沒有顛簸，栗東東好像就快要進入夢鄉。
“是不是有人誤會你，所以你才會被他們炒了。”關赫目不轉睛的盯著前方的道路，偶爾看著後視鏡裏，又撇過頭看著栗東東的側臉。
“嗯，我也不知道，關赫，大概我真的不太適合。”栗東東有些熱了，她脫下關赫蓋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折好放在後座上，那衣服身上的香味很難受，薇姐用過那樣的香水。
“有什麽不合適的，棱角多了就多磨磨，一個方形的東西它也能放進圓形盒子裏麵。”
栗東東笑了笑，扭頭隨意點進一個電台。
電台主持人的聲音很好聽，說的比唱的好，像淙淙溪水，緩緩流入你的心田。
關赫曾經半夜裏聽廣播，一個主持人的聲音像極了栗東東，隻是沒有了平日的冰冷，取而代之的是溫暖和輕柔。他打過去，欣喜的劈裏啪啦的說了一大堆，最後他劈頭蓋臉的直接問了一句，栗東東，你在電台裏麵做兼職嗎？關河鄉，主持人一定啞口無言了，支支吾吾的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話，然後掛掉了熱線。關赫第二天在被栗東東翻了無數個白眼之後才明白，一切都是自己的自多。這麽冰冷的栗東東，怎麽會那麽溫柔的在節目上撒嬌呢？
關赫拉開車門，小心的護著栗東東的頭部，他的溫柔紳士，永遠都讓栗東東稱歎。“東東，你敢不敢跟自己賭一把？”
栗東東困惑，看著關赫，“嗯，我不懂。”
關赫的笑容像暴雨初停後的花朵，帶著新生般的魅力，他發動著車，從車窗裏探出一個腦袋，“今晚十二點，我在你家樓下等你。”
栗東東吃飯的時候老走神，顏妍拿著筷子在桌麵上敲了好幾回，栗東東才悶著頭夾了好多的菜，一口塞了好多的飯。
躺在床上，栗東東睡不著覺，顏妍側著身子，她知道，顏妍沒有睡著。
“你真的去？”
栗東東點了點頭，她忘記了，顏妍背著她，她看不到她的答應。
栗東東跟顏妍之間，永遠都藏不了秘密，可是現在，栗東東有了。
她好幾次都想翻身過去，叫著顏妍，告訴她，你爸爸媽媽留給你們的遺產全沒了，或許全部給薇姐拿走了。
淩晨十二點，窗外是死靜死靜的濃稠夜色，所有的人可能都趴在他們的大床上呼呼大睡，夢中有他們的小情人，在他們的老地方約會，滿天飄下來的雪花灑在他們的肩上，然後響起結婚進行曲，女孩會很嬌羞，男孩會很主動的低著頭吻上去。
街道像一座遺跡。華燈初上時的那種快要把人逼瘋的金光四射和橫流物欲，此刻全部消失了蹤影。隻有頭頂寂寞的路燈依然亮著，刷拉拉整齊的一排，偶爾路過幾個正揮舞著掃帚或者拿著高壓水龍頭衝洗昂貴的大理石地麵的清潔工，他們在每一個還沒有蘇醒的淩晨，見證著這個城市難得的寂靜。隻是他們一直是被人們遺忘的一群人，每一個陽光燦爛的白天，沒有人會想起他們，在這群穿著同樣的西裝拿著同樣的手機用著同樣的筆記本，甚至說著同樣的話的被稱作白領的人們眼裏，a城似乎本來就是這樣幹淨的，就像一個活人，在每一個疲憊的夜晚倒頭睡去，天亮後，又會恢複全身的精力。
現在的栗東東站在前幾日韓翊做訪談節目的那個現場，關赫站在舞台上，正在看著她。
栗東東看著關赫麵無表情，她覺得關赫的頭頂上像是冒出了一連串的省略號。
栗東東看到他沉默嚴肅的麵孔，於是，慢慢走上前去，“關赫，我們走吧，這樣被人發現了，結果沒那麽樂觀的。”
栗東東不知道為什麽，從走進關赫車裏的那一刻，沒有了那種香水味，現在站在這裏，看著關赫，他有一種淡淡的憂傷。沒有燈光，暗暗的黑色，壓著周圍的一切，栗東東無法猜測哪個方向哪個地方會突然的鑽進一隻猛獸，然後把他們咬的體無完膚。她突然害怕，這樣突然的改變，關赫又會被自己親手送進牢獄。
關赫的劉海擋住了眼睛，他平穩的呼吸著，這樣的表情，那天被警察抓走也是這樣的。
窗子裏透過淡淡的月色，灑在關赫的臉上，栗東東覺得自己好想睡覺了，朦朦朧朧的看到了關赫眼角的一顆淚珠，閃的發亮。“相信我，不會有事，如果有事，也是我自己選擇的，這次我也不會後悔。”
關赫拉著栗東東的手，走進了監控室，大大小小的監控設備，布滿了整間房子。
栗東東走上前去，戳著關赫的肩膀，“關赫，你是不是提前就做好準備了。”
關赫點了點頭，“你放心，我們隻是來看看當天的監控設備，沒有什麽的。”
“那你為什麽不正大光明的白天帶我過來？”栗東東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後又想了想，“是那些人不準吧，原來，那個想要害我的人已經買通了所有的人。”
栗東東驕傲的臉上浮出一種淡淡的鄙夷，這種事情在業界傳開，誰還會想要這樣的人當助理，更何況別說自己的設計夢。那個曾經藏在心裏的夢想，好不容易離得近了一點，現在又隔了好幾座高山。
關赫走上前去，擺弄著電腦，目不轉睛的看著電腦上一切，從主播廳到休息室，從早上七點到晚上十二點，所有的監控設備全部沒有拍到有關任何的記錄，好像從一開始就這樣認定了，栗東東很無辜的成為了那個替罪羔羊。
“別傻了，他那麽聰明的可以找一個人背黑鍋，想必也很聰明的不會就在這裏動手，更何況，監控這麽多，他這樣不是自尋死路嗎？”
栗東東坐在椅子上，腳抬起來放在椅子上，下巴漸漸靠過去，她像一個煮熟了的小蝦米，彎彎的背脊，關赫坐在一旁，他想做點什麽，卻發現什麽也做不了。
這種巨大的空洞是真的很難受的，你費勁了所有的心思去努力的完成一件事情，你穿越過火海越過刀俎，甚至放棄了你的最愛，你每日每夜的點著燈，一門心思撲在上麵，最後你才發現，原來不是隻有自己的努力才會換來回報，程咬金是一定會在半路殺出來的。
關赫小心的走在前麵，栗東東一步一個緊跟，不是所有的危險情節都會在最後一秒裏出現，栗東東揪著心，她多希望幸運女神可以再多給她一點點的時間，那麽現在的他們，不會這麽的蹲在一個狹小的角落，然後等著那個保安大叔拿著手電筒到處照來照去。
關赫準備起身，栗東東極力的壓著他的身子，害他不能動彈半分，“你瘋了，就算那個人聽你的解釋，你以為你的身上不會掛著一個‘偷雞摸狗鬼鬼祟祟’的名號嗎？”
“門會關，會反鎖。”壓低著聲音，卻很清晰。
栗東東笑了笑，搖了搖頭，她聽著那個保安大叔漸行漸遠的步子，然後一聲反鎖門的聲音在這個夜裏顯得尤為清晰。
栗東東探出腦袋，回頭間卻不小心與關赫的頭撞了個正著，栗東東疼痛的撫著前額，沒有注意到後麵一排的鋼管，關赫拉住了她，在她撞向那一把鋼管前。
關赫眉間的那道傷疤還是很明顯，栗東東突然想起了那個病房裏的淺淺一吻，忽的推開了關赫緊貼自己的身子，不帶一絲的猶豫。
“關赫，如果我們被發現，你知道會發生什麽嗎？”栗東東席地而坐，靠在牆壁上，同樣是一片黑暗，可是深夜，會讓人產生很多的聯想。
“我知道，從那一刻開始，我的背後不僅有著牢獄之災的汙點，還有為人不正，偷偷摸摸，小人之風。”
“關赫，我問你一個問題好不好？零等於零，零大於二，零小於五，二大於五，你猜，這是什麽？”
“石頭剪刀布。”
“哦，忘記你高中的智商超過一百八了。”
“嗬嗬，不是，你的問題很幼稚。”
“有嗎？可是我看電視的時候，有很多人想了很久才想出答案的。”
“那些都是節目效果。”
關赫跟栗東東說了很多自己出獄之後的生活，那是栗東東第一次這麽的貼近最本質的關赫。
他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堅強，但他一定會在失敗後努力的爬起來再戰。
關赫說，盡管隻是一個設計圈，但也是充滿了勾心鬥角的人，他們不會因為你的設計好看你的成績出色就會器重你看中你表揚你，那些永遠在背後耍小人心思的人，會在你不知道的某一個地方對你下手。
生活很多就是這樣，所以隻有那些快樂的讀書的日子才是最純真的。
關赫說了很多，當然，他撇開了薇姐的一部分。
一大早，關赫趁著早早來開班的人的縫隙之際，拉著栗東東的手跑著。
風刮過耳旁，像一個嬰兒的哭泣，一大早清新的空氣，所有晨跑的人都在小道上晨練，栗東東捂著肚子笑個不停。
關赫突然想起以前高中有一個作文比賽，班上幾乎所有人都參加了，班主任笑得合不攏嘴，拿著厚厚的一摞稿子站在講台上把學生們誇得上天入地似的。關赫寫了，因為是自己自由發揮，他現在想起來也覺得自己很可笑，竟然是寫的《我想讓你笑》，很淡的一首詩歌，關赫交上去的時候並沒有報什麽希望，甚至他都沒有署名。
最後他得了一等獎，一個匿名的一等獎。
後來那首詩歌很多男生拿來向自己的女神表白。
栗東東一個人回去了，她拒絕了關赫的護送，她覺得，一個人這麽義無返顧的為了她拚命了差不多一整天，已經夠了。
往往最感動人的並不是那些豐富的物質享受生活，而那些最容易會被人忽略的生活小細節卻能夠輕而易舉的讓人落淚。
蘇西站在街角，從腳踏車下跳下來，他的臉在一大清早剛剛起床後也是好看的，眉眼不曾挑動，露出了好看的笑容，“你去哪裏了，我今天還特別的下定決心要等你差不多一個小時的。”
栗東東走過去，打了一下他的肩膀，“喂，我還真不是豬，我今天早起去晨跑了。”
栗東東站在原地隨意的扭動了一下身子，幸好穿的是休閑服裝和帆布鞋。
如果現在在打雷閃電的話，那麽栗東東覺得她一定會馬上被劈死，如果突然的發生地震的話，那麽栗東東覺得地上的這條縫一定就會剛好在她的兩腿之間，無限的拉開，直至自己掉下去，她轉過身去，掩飾著自己的不知所措。
蘇西把腳踏車鎖在了路邊，然後拿出早餐，跟上了栗東東的腳步，“喏，買的，正好熱著呢，趕緊吃吧。”
栗東東捧著包子，一口一口的往嘴裏塞，吃的很香甜。
蘇西很趕時間，栗東東忘記了，他今天穿的是正裝，頭發梳的光亮光亮的，像是錯綜複雜的一捆麻繩長在頭頂上，可是卻好看極了，染了色，是那種淡淡的栗色，化了一點淡妝，可以完全忽略的，栗東東把嘴靠過去，蘇西笑了笑，咬著栗東東嘴裏的包子，全部吃進嘴裏。
“蘇西，你這是要背著我去跟別的女人約會嗎？”栗東東壓著他的肩膀，氣勢上就很淩人。
“那你會背著我去跟別的男人約會嗎？”蘇西反過來問著她，他隻是開著一個很普通的玩笑而已。
栗東東當場就反駁，“當然不會，成天腦子瓜裏想些什麽啊！”
蘇西笑得很純真，穿著正裝，騎著腳踏車的樣子特別的滑稽，栗東東看著他慢慢離開，這個一大早上，她撒了兩個謊了。
栗東東摸著自己鼻子，慶幸著，還好還好，沒有變長。
可是，那也不算約會，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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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東東渾渾噩噩的睡了一整天，顏妍中途沒有回來過，她總是這麽的忙碌著，不擔心自己的身體。栗東東直到大晚上的時候才撐起疼痛的腦袋，似有千斤重，站在鏡子前，看著鏡中的自己，她胡亂的抹了一把臉。
而此刻蘇西正在坐在教堂裏麵，很莊重的表情，他甚至無法挪動著自己的腳步，也無法抬起頭，去看著那一對新郎與新娘。
男人不是很帥，臉上有一些皺紋，女人不是很漂亮，但是卻很有氣質，她的手卻很粗糙，麵容雖然有一點老氣橫秋了，可是氣質卻渾然天成一樣的從骨子裏散發出來。他們穿著新郎新娘服，隻是在幾個親人的陪同下，在牧師的一番言語下，他們為彼此戴上了戒指。
顏妍輕輕走上前去，那個男孩像一個屹立不倒的戰士站在那裏不動，他裸 露的上身塗了一層的金粉，在陽光下一閃一閃，他的臉消瘦的厲害，ka骨深深的凸出來，周圍有很多的小女生們在旁邊拍照，有些人往底下的帽子裏扔進一個**，他便像一個機器人動了幾下，隨後又安靜的保持著那最後的動作。
顏妍坐在一旁的的石椅上，看著那個男生，她感覺他也看著她。
顏妍丟了好多個**，那個男孩一直扭動著身子，停了，顏妍馬上又放，沒有**了，顏妍就丟紙幣，一張一張的扔進去，她站在那個男生麵前，不知所措的難過。
成仁像是被人牽製了手腳，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帶著無比巨大的鑽心的難受。
最後，顏妍走上前，推了一下成仁的身子，她發現自己的手上沾滿了那種油光，使勁的往成仁的褲子上磨蹭，可是，好像越來越多，越擦就越難受，最後她一個勁的往前麵衝。
成仁的心像被掏空了一樣，他扔掉了手中的道具，追逐著前麵的那個身影。
“喂，那個是我老婆的人！你站住！”成仁在一街道旁發現了成仁，他大力的喊著，周圍的回過頭看著這奇怪的一對男女，不少人吹著口哨捧場，成仁覺得這一切像回到了以前。
以前的顏妍，是老師眼裏的好學生，不談戀愛不打架不曠課不逃課。她每天坐在教室中央的最前排，然後看著老師的進來，獻上這個曾經迷戀過成仁的笑容。
成仁冷酷驕傲，他總愛在自習時吵吵鬧鬧，他總是每天最後一個到教室，他總是在課上呼呼大睡，他總愛不打掃教室衛生，不值日，但這所有的一切，除了顏妍值日的時候。他會在自習的時候趴在桌邊看著講台上認真做功課的顏妍，他會在自習上安安靜靜的寫著作業，並且怒吼別人的吵鬧，他會第一個趕到教室然後掃完地擦好黑板。
他像所有的男生一樣，迷戀著這個校花。
他在街上，碰見了正在散步的顏妍，他驕傲的不曾喊過她的名字，他越過馬路，大聲的喊著，“喂，那個是我老婆的人，你站住！”
之後顏妍每次想起這個霸氣的表白，總是會一臉的羞澀，現在，是一臉的平靜。
她轉過身來，看著成仁，那個男生還光著膀子，手上的青筋凸顯，顏妍說，男生的青筋凸顯的時候真的很帥。
他們坐在一條小河邊，沒有波瀾，平靜的緩緩流著，他們的臉上平靜的彰顯著不悲傷也不歡樂的表情。
成仁忘記了有多久沒有抱過這個小小的身體，他像是要狠狠的把她揉碎在自己的心裏，他迷戀著這種溫柔，他說，“顏妍，是不是生疏了，我有多久沒有抱你了呢？”
成仁的黑色外套在陽光下反而散發出漫漫而溫暖的光，他的表情如同高中那會兒的溫柔與專情，那雙烏黑的大眼睛此刻正深深地望著顏妍，像一潭遼闊無邊的黑色湖泊般動人。
顏妍那天沒有去上班，她在河邊坐了一整天，栗東東找上來的時候，她像狂風暴雨下個不停，她的眼睛裏，裝了一個關不了的水龍頭。
顏妍抱著栗東東的身子，她說，東東，你知道嗎？成仁沒有家了，他現在是一個窮小子，比窮小子還要窮。所以我拒絕他了，我跟他說，你沒錢跟我談什麽戀愛啊，你說，我是不是很壞？
“嗯，你很壞，用這個理由去拒絕他，真是一個很爛的借口啊。”栗東東點點頭。
“我每看見他，我就想起顏安的臉，我發現，我接受不了。”
原來愛情，真的不是你愛我我愛你就能做到的事情。就算彼此惺惺相惜，還是會有著額外的因素阻擋著相愛的兩個人。
栗東東貼著麵膜，在狹小的空間裏放著瑜伽墊，高難度的姿勢一下子就擺好了，栗東東的瑜伽愛好是跟顏妍一起學的，兩人有些時候沒事就擠在一張瑜伽墊上做著動作，有時保持著這樣而可以聊上個把消失。栗東東喜歡瑜伽，是因為它總能讓自己的心變得很平靜，一瞬間可以想明白很多的事情。
她起身泡了一杯廉價的咖啡，沒有特濃那麽苦，可是她不喜歡這個味道。
裹緊了外套，走了出去。
貌似外麵並沒有想象中的冷，栗東東在超市裏麵采購者商品，她打了一格電話給顏妍，“顏妍，今天晚上早點回來吧，我做飯啊，我親自下廚給你吃！”
“得了吧，栗東東，你親自下廚真的隻為我一人？”
“那算了，我這還買了好多的龍蝦啊，娃娃魚啊，那我待會兒全部放回去了。”
“喂喂喂，不至於吧，我這當電燈泡也願意啊！”說完便掛了電話，顏妍好像很忙碌的樣子，栗東東合上手機微微一笑。
她在打給顏妍之前，的確給蘇西發了一條短信，然後蘇西的電話像是比光速還要快，他溫暖的聲音立馬在栗東東的耳邊回蕩，他說，“我正想著你呢，恰好你也在想我。”他壓低著聲音，像是在開會。
栗東東表麵上看上去不是一個很會持家的人，但卻是一個什麽都懂一點的人，也許，是因為從小就開始什麽都接觸一點的原因。
她挑選著每一個菜品，她忘記了，她從不敢殺魚殺雞，她總覺得，不管刀下的是什麽，那也是一條活生生的生命，她不想殘忍的殺害，所以她倒了回去，看著那個阿姨，要她幫幫忙。
阿姨的動作很嫻熟，栗東東看著那個鮮血直濺，濺了阿姨的圍裙上滿是鮮血，連空氣裏都是血腥味。
“妹子，我覺得你挺眼熟的。”阿姨一邊殺魚，一邊抬起頭看著栗東東。
栗東東的喉嚨像是被什麽堵著，她想幹嘔一番，卻沒什麽地兒，她捂著嘴巴和鼻子，“阿姨，您是覺得我像哪個明星還是您在看新聞的時候覺得我像哪個路人了啊！”
“對對對，就是新聞，關赫你知道吧，他今天打了一個人，被記者拍下來了，我也不知道說的是什麽事，現在他怕是還被關在警局呢，那個人據說被打的不輕，現在都還在醫院裏麵昏迷不醒，我就想不通了，姑娘，你的照片幹嘛放在那上麵呢？”
栗東東丟下了一籃子的東西，衝了出去，隨手攔上一輛的士。
而那條已經被剖腸掛肚的魚還在阿姨的手上幾近的亂蹦亂跳著。
栗東東敲打著車窗，她的耐心正在一點一點的被消磨幹淨，她看著手機，又看著前方堵得死爛的交通，對著司機說一聲，“師傅，沒近路了麽？”
“小姐，看你這樣子是趕著什麽急事的吧？你是三姑六婆要去生孩子了還是兄弟姐妹身體不適啊？”
栗東東翻看了一眼，這句話，說反 了吧，可是她能說趕著去殺人嗎？
“師傅，你抄近路吧，我給你多一百塊。”
果然，有錢能使鬼推磨的。
司機師傅踩著油門，疾馳而走，栗東東緊抓著一旁的扶柄，差點沒跟前排的座位來個親密接觸就好。
警局外麵圍滿了記者，有好幾個警察在前麵擋著，栗東東戴上帽子，低著頭，從旁邊走了進去。
警局裏麵來來往往的人群不斷，栗東東徑直走了過去，沒人會在意一個這一個陌生的女生是來幹嘛的。
關赫被銬著手鏈坐在桌前，對麵的警察先生眼睛如鷹一般銳利，詢問問題的時候一直盯著關赫看，每一個細枝末節都不曾放過。他的秘書坐在一旁，不停的拿著手機按來按去，抬頭看著關赫，又看著手機，偶然撇到栗東東，眼睛睜得老大。
“你怎麽在這裏？”現在，真的是所有人都知道她了。
關赫順著秘書的聲音看過來，栗東東還穿著睡衣，身上裹了一件外套，兩隻手無力的垂在大腿邊上，呼吸淺淺，臉上染上了紅暈。
她走過來，對上關赫的目光，“關赫，你是我見過的最傻的人！”
關赫抬起手，卻發現靠在椅子上，連抬都不能抬起，他扯起嘴唇笑了笑，“那個人是罪有應得的，他害你了。”
“你能不能做事之前先想想你自己？”栗東東拍著桌子，完全的氣勢十足。
“我隻知道你不能受傷害，明明你的夢離你這麽近，你卻硬生生的放棄。”關赫也不示弱，抬頭直接對上栗東東的眼眸。
“我沒有放棄。”
“那我做的都是對的。”
“你現在在哪裏知道嗎？警局啊，你知道你明天在哪裏嗎？我也不知道，警察也不知道，隻有那個現在還躺在病床上的人才知道。”栗東東有一些情緒波動，她壓著自己的聲音，極力的控製著，還是忍不住的怒吼。
“沒事，會沒事的。”關赫也不知道這話是說給誰聽，他挪過身子，看著警察。“你就直接說了吧，我會被關多久？”
那聲音，像是地震最後一次坍塌前最後的絕望，它空靈，無限的在整個空氣裏回旋，它像是海綿一樣，夾雜了悲涼，悲哀，憂傷。栗東東想不通，關赫怎麽會變的這麽悲傷了呢，連今天也穿著淡藍的哀傷外套。
栗東東不知道怎麽辦，她打給蘇西，電話裏麵沉默著，她覺得自己一定是腦子進水了才會打電話給蘇西的。蘇西的聲音暖洋洋的傳過來，“怎麽了？就想我了？我現在在車上，馬上就到了。”
“嗯，那個，我現在在外麵有點事，嗯，我和薇姐在一起，你先在那等我，我馬上回去。”栗東東慌亂的掛了電話，她害怕聰明的蘇西會看出一點什麽。
栗東東走到走廊上，不少人對她投來了奇異的目光，栗東東無心搭理。她打著電話，在無數次的被掐斷，自己又重新撥打著那個電話，自己還沒開口說一句話，那邊就已經先聲奪人了。
“你到底現在是想要怎樣？”薇姐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
“薇姐，關赫在警局，你過來吧。”栗東東清晰的聽見了玻璃摔碎的聲音。
重新回到關赫的身邊，依舊的沉默，她不知道這個警察對關赫的宣判有多久，她想問，卻發現，無論怎麽開口，自己都是那個罪魁禍首。
薇姐像個瘋子一樣的出現在大家的麵前，亂糟糟的頭發，眼線掉了一半，眼睛下的黑眼圈重的像一隻鬼，她嘴唇紅的豔麗，臉頰卻是蒼白的可怕，她直盯盯的望著關赫的背影，像是沒有眼珠。
栗東東不知道薇姐是怎樣來的，也不知道她用了什麽樣的辦法，關赫的手銬被打開了，然而他始終都沒有看過薇姐一眼。
坐在車裏麵，栗東東覺得氣氛壓抑的難受，她有好幾次想要打開車門離開，可是薇姐抓著自己的手，像是在危險前緊抓住的一點點救命稻草。
栗東東不知道怎麽了，但她隻是靜靜的坐在那裏不開口說話。
關赫把薇姐送回了家，栗東東從後視鏡裏看著薇姐的身子一點點的跌坐在地，她想，關赫也看到了，但是車並沒打轉方向，而是一直向前走。
關赫打開車門，栗東東鬆開安全帶，走了下來，關赫重新坐回駕駛座位上，沒有說一句話，栗東東移開了一些距離，不然，她不知道這個突然加檔加速踩著油門急速離開的車子會不會撞上自己。
她給薇姐打了一個電話，薇姐沒有接，很久，手機都不曾亮起，栗東東站在下麵站了有多久，蘇西就站在那上麵看了有多久。
栗東東慢慢走了上去，門是虛關的，栗東東從小小的縫隙裏麵聞到了一陣芳香。
她脫下鞋子，站在餐桌旁，一桌的魚肉，還有栗東東最喜歡的茄子豆角，她說，“不好意思，出了一點事情，所以今天讓你們麻煩了。”
“我去，栗東東，你還真麻煩了，我一回家什麽都沒有，你電話老占線，看到蘇西上來買了好多好多的菜，我倒是沒什麽，躺在床上睡了一個呼嚕，蘇西忙裏忙外的可沒累著啊，你想想怎麽補償吧！”顏妍拉過栗東東的手，把她壓在桌旁。
菜很香，而且賣相也好看，栗東東的肚子早就餓癟了，這會兒也在不停的叫著。
“東東，先吃飯吧。”蘇西的眼睛很亮，像是星辰般，他的睫毛撲閃不停，他盛滿一碗湯遞至栗東東手邊。
栗東東喜歡這樣的蘇西，不會去過問她什麽，好像全世界他就隻相信她一人，但是，這樣她會更加愧疚。
“我去見關赫了。”
蘇西很平靜的點了點頭，接著他喝完了整碗湯，喝完後，那隻碗還冒著熱氣，混進空氣裏，他的眉眼不著邊際的笑了笑，“我知道，我看到了。”
顏妍自顧自的吃著自己的飯，但實際上，耳朵早就豎起來了，扯得比兔子還要長。
蘇西抬起頭，抓著栗東東的手放到他的臉上，他變成熟了，下巴上甚至有了一些紮手的胡渣。他的輪廓像是在冬天的風裏被雕刻得更深，眉毛投下的陰影裏，是他水汪汪的大眼睛。他純淨得像是天山上的湖泊般動人的瞳孔裏，現在卻漂浮著一層風沙，他的目光讓人看了胸口發痛。
他的喉結滾動著，沙啞的聲音對我說，“東東，我是不是情敵太多了，我要代表月亮消滅幾個，我才放心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他張開手臂抱著栗東東，用了很大的力氣，都把她抱痛了，像是要把她揉進他的胸膛一樣。
栗東東的心裏，像是淋了一杯冒著熱氣的檸檬汁，酸澀地皺在一起。她看著麵前的蘇西，他淩亂的頭發軟軟地掛在額前，他睜著他那雙漂亮的大眼睛看著栗東東，臉上是揉碎了的心酸，像是一隻受了委屈的大狗狗坐在麵前抬起頭寂寂地望著你一樣。
栗東東的眼眶裏滾落出一顆渾圓的眼淚，她從來沒有看過自己掉出那麽大滴的眼淚。
周圍的空氣裏都是他的氣味。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栗東東熟悉的那種清香，溫暖而又和煦的陽光味道，如同太陽下發光的溪澗。
顏妍弱弱的說了一聲，“現在這個時候我是不是該退下去？”
栗東東拿起筷子在她頭上敲了一下，完全沒有考慮力氣的輕與重，顏妍疼痛的突然站起身來，撫著頭，“你嫁不出去，你嫁不出去，我對著月亮祝你嫁不出去！”
“什麽嫁不出去啊，未來夫君不就在這裏嗎？”蘇西輕拍著桌麵，不聲好氣的說著。
“好啊，你們兩個夫唱 婦隨，欺負我唄，改明兒我生了一大籮筐的孩子，天天對著你們吼！”顏妍夾了一大塊紅燒肉往嘴裏塞，栗東東看著那塊肉在她嘴裏慢慢的咀嚼，她可以想象那塊肉會慢慢的變成油脂儲存在顏妍的身體上，然後顏妍會扯著喉嚨站在電子秤上揚言著‘這一個月再也不吃肉’的壯語！
“那你先準備你那第二胎，第三胎，第四胎，或者是有第五胎的罰金。”蘇西夾著菜放進了栗東東的碗裏，抬起頭，眯著眼睛，“要不我幫你算算，你這大概是要花多少錢。”
“蘇西，你混蛋！不跟你一般見識！”顏妍用便秘的表情盯了栗東東一眼，接著直接把碗裏的肥肉塞進了栗東東嘴裏，“吃肥你！”顏妍挑釁的看著栗東東，像是在說，你有本事就吐，吐吧吐吧，人家蘇西第一次給你親手下廚做飯你就直接吐了，看你怎麽好意思！
嘴巴裏像是含了一塊軟綿綿的糖，拿起碗吃了好幾口飯才衝走嘴裏那油膩的味道，她不是不喜歡，她隻是不喜歡那種油得發膩的東西，像是你隻要輕輕一觸碰就可以擠出好幾滴油水。
“東東，我要一件衣服。”顏妍看著栗東東說。
栗東東有點不明所以，顏妍的衣服裝滿了衣櫥裏麵的五分之四，甚至，在一旁還整整齊齊的堆放了三大堆還塞不滿，“我隻有布，你要不要？”
蘇西笑出了聲，栗東東的冷笑話總是更甚一籌。
“不是，那個什麽安佳來我們店看衣服，脾氣跟個大小姐一樣難伺候死了，全店的衣服都試遍了還不滿意，還要我們店長趕緊去進新貨，哪來這麽快時間三天幫她搞一件讓她滿意的衣服啊！上輩子欠她了，囂張死了，我當時就特別想兩耳巴掌甩過去！”
蘇西在一旁很帶勁的聽著，眼睛都快掉到桌子上，“那個安佳，不就是上次在漢森酒會上，捉弄你的那人嗎？”
栗東東點點頭，接著說，“她還是害我丟掉工作的人！”
a城這艘巨大的宇宙飛船，永遠都在這樣沉默無聲地往前航行著，漂往宇宙裏一個未知的世界。
寂靜的塵埃星河，漫長的宇宙極光，爆炸的太陽黑子輕輕地掃過滾燙的眼瞼。
某一顆輕輕跳動著的小星球，就像是幾百萬年前一樣，漸漸入了冰河世紀。
薇姐繼續坐在椅子上喝著酒，頭發更亂了，心也更亂了。
從一進門開始，就拿著酒瓶不停的灌著。
她拿著電話，隻按了一個鍵，打開手機永遠保存在首位上的電話，她聲嘶力竭的吼著，積壓著的無奈和氣憤全部喊了出來，“***，老娘告訴你，我可以把你從警察手裏拉出來，我也可以把你送進去！”
蒸騰氤氳的霧氣裏，栗東東和顏妍彼此沉默的對望著，不發一言。
她們在旁邊街道的溫泉裏泡著溫泉。
她們腳尖對著腳尖地盤縮在浴缸裏。滾滾的熱水把栗東東包裹起來，栗東東一直都喜歡這樣明亮的金黃色光線。她們肩並肩挨著。顏妍的臉在光線下非常清晰，栗東東甚至能看得見她臉龐上細膩的白色絨毛。
卸妝後的顏妍看起來之後十七歲。這樣的她，看起來更柔弱、更純淨、更美好，感覺和林黛玉一樣。但也更容易受到傷害。像一個脆弱的瓷器，她碎了就是碎了，就算能工巧匠可以把她無數次的粘合，但是，每一條裂縫都清晰的記錄著她受過的傷。
栗東東看著麵前平靜而略帶悲傷的顏妍，又想想失敗的自己，不由得悲從中來。她伸過腳趾，在水下麵輕輕的用腳趾掐了掐顏妍的小腿。顏妍眉毛一擰，衝栗東東說：“一邊呆著！”因為沒有化妝的關係，她的表情少了大半的狠勁兒，看起來像一個虛張聲勢的小丫頭。
栗東東不由得笑了，靠在顏妍的肩膀上，這樣才能更加真實的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顏妍跟栗東東說她和成仁的故事，無關風月，她很淡定。她說成仁的爸爸媽媽全死了，一瞬間就發生的事情，躺在家裏的血泊之中，身邊還躺了一個陌生的女人，和他爸爸麵對著麵，臉上都是微笑。
沐灣灣是那個女人的女兒，死前噎著最後一口氣幫忙拜托的。
成仁說，顏妍，我***這輩子隻愛你一個人，沐灣灣隻是妹妹而已。
愛情裏，我們總是想著要如何對對方更好，把自己所做的一起全部都給她，隻為了她。
可是，有沒有一種愛情無關物質，就好像小的時候那樣，我喜歡你跟你玩，你也喜歡跟我玩，我們不必想著明天我們是不是還在一起，吵架了就說“我再也不跟你玩了”的話，和好了就跟你說“哎呀，好啦，我把我的都給你”的話，那樣單純的感情好像總是會消失，隨著我們的長大。
成仁想把更好的給她，可是，卻慢慢的丟失了她。
那種義無返顧的勇氣再來第二次，會有著更大的失落和難過，女生，本就輸不了第二次。
可是，栗東東想說的是，成仁你知道嗎？那些所謂的愛情一定要有房子的胡言亂語，都不重要，男生沒有必要為了一點點的尊嚴，而放棄一段愛情。顏妍喜歡你，想嫁給你，但是因為你的自尊，她變得頹廢，甚至開始不相信愛情。
不是你們彼此不愛彼此，是你們漸漸的已經失去了對方，在不知不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