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細雨陰霾的一天,陳然無力的躺在床上望著窗外灰蒙的天空,耳朵卻時刻警惕著門外的動靜,不知道沈淑儀會什麽時候來帶他走。愨鵡琻浪


    午飯點剛過,吳嫂又端著原封沒動的飯菜搖頭歎氣的出去了。陳然按捺不住有些心急,沈淑儀怎麽還沒來,難道臨時又改變計劃了?也不知道盛光希那邊的情況怎麽樣了,雖然是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心,可萬一哪個環節沒配合好,下了天大的決心也是白搭。


    說曹操曹操到,吳嫂剛出去,就在樓上看到沈淑儀帶著兩個人從大門口進來了。她故意提高了音量咋呼了一聲,


    “太太,少爺又不肯吃東西!”


    對於陳然意誌堅決的絕食沈淑儀已經沒轍了,所以才想著趕緊把他送走,再這樣下去,他的身體早晚會出毛病的。


    陳然聽到門口吳嫂的聲音,立即精神一振,來了!他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盡量將氣息放緩一點。這些天他雖然開始慢慢進食,但畢竟餓了這麽久,身體虛耗得還是很厲害,稍微再裝一裝,一副病怏怏的樣子很快就出來了。


    他聽到有腳步聲漸漸接近了他的房門,很快門被打開,沈淑儀帶著兩個男人進來了,其中一個手裏還推著一輛輪椅。


    沈淑儀對著他們點頭示意,那兩個男人就過來扶他。說是扶,其實是強製把他按進輪椅裏坐著。


    “你又要帶我去哪裏?”陳然故意掙紮了幾下掙不開,隻能無奈的被他們帶走。臨出門前他回過頭來看著沈淑儀,希望能從她的臉上看到一點點後悔,但是那張臉被精致的妝容覆蓋著,依舊沒有絲毫表情。


    “你不需要知道。把他帶走!”


    陳然失望的收回了視線,事到如今他還在奢望什麽。就在剛才,他已經徹底放棄了她試圖能理解自己的可笑想法了。


    沈淑儀沒有送他上車,甚至連送他出門都沒有。陳然在被推上車之前最後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她媽在二樓的窗戶邊站著,見他回頭,她便轉身離開了。


    直到此刻,陳然都不曾真正恨過沈淑儀。他理解她有她的生活背景,有來自上流社會天生的優越感,明白她對自己做出的這一切都是所謂的自尊使然。他甚至對自己這樣處心積慮的設計騙她有一絲絲的歉疚感。但所有的感情都在知道她對葉司做了什麽之後被擊碎得蕩然無存。


    車子離開陳家的別墅門口直奔機場而去。來帶他走的兩個男人,一個坐前麵開車,一個坐在後麵以防萬一他跳車。但看他現在這個樣子,估計連開車門的力氣都沒有。陳然看起來實在像個病了太久的人,臉色蠟黃,手腳無力,連上車都是被人半扶半抱上來的。


    陳然早就打量過這兩個人了,即使隔著衣服也能看到這兩個人健碩的肌肉群。他猜想應該是他媽從保全公司找來的。做這一行的,完成雇主的要求才是第一首要任務,至於其他人的要求則可以完全不用理會。陳然知道自己是從這兩尊黑麵神口中問不出什麽的,索性也懶得開口,留著這點體力等下好派上用場。


    果不其然,車子離開他們家門口不久就上了機場高速。陳然閉上眼睛安安分分的坐著,盡量鬆懈他們的警惕。車子大約開了一個多小時才感覺速度漸漸慢了下來,他睜開眼睛,已經可以看得到機場的大門了。


    陳然裝作坐得十分不舒服的樣子動了動身體,感覺了一下自己四肢的力量,還行,不說一拳能能把人牙齒打下來,至少也能讓他的臉腫上半天。他唯一的機會就是在下車的那一瞬間,而且必須一擊即中,否則以他現在的體力根本不可能和這兩個壯漢糾纏。一旦失了先機,他就再也沒機會了。


    不知道盛光希來了沒有,又會在哪裏接應他。如果他沒來怎麽辦,又或者自己在跑過去之前就被逮住了怎麽辦。靠近他這側的車門已經被鎖死了,他必須在他們把他弄下車的瞬間就發動反擊。車子越來越接近機場大門,他的心裏也越來越焦躁不安。


    冷靜點,冷靜點陳然,非生即死,你沒有嚐試失敗的機會。


    終於,他們的車緩緩開進了機場的停車區。前麵那人先下去後備箱拿輪椅,陳然旁邊的男人還是十分警惕的坐在他旁邊沒起身。陳然正急得要死的時候,輪椅不知道哪裏出了點毛病,怎麽也打不開了。先下去的那個男人敲窗戶示意他旁邊這個下去幫一下忙。


    就是現在!


    陳然趁他們兩個在外麵弄輪椅的時候,猛然一腳踢開車門,背對著他站著的那個猝不及防被車門打到背,往前趔趄了一下。陳然趁機從打開的車門裏跳出去。然而另一個男人已經反應過來了,撲上來就要壓住他。


    要是太小看他了可是會吃虧的喲,陳然大喝一聲,一記回旋踢直擊那人襠部。隻聽得悶哼一聲,那人一張臉憋成了豬肝色,捂著自己的二弟跪倒了下去。如果不是遇到十分罪大惡極之人,他一般是不會隨便用這一招的。這其實屬於街頭無規則格鬥的招式,用前人的話說算陰招,所以正規格鬥比賽中是禁止用這一招的。今天實屬情況特殊,他也隻能對不起這位仁兄了。


    他忘了自我介紹,在警校的四年,他的戰鬥力可是相當於跆拳道黑帶的級別。他們學校是列入武警戰鬥序列的,教學模式也參照軍事院校執行。別看他現在隻混個小交警當當,論擒拿格鬥,當年他們班可沒人是他的對手。


    陳然一擊得手沒有戀戰,轉身就往反方向跑。他深知這些人也都是經過專業訓練的,之所以會這麽容易讓自己得手是因為他們對他疏忽大意了,一來沒想到他這副病怏怏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二來不知道他還有這麽好的身手。要是他們認真起來的話,他是絕對不可能贏得了他們兩個的。既然已經搶到了逃跑的先機,他現在就是要抓住機會趕緊跑了再說。


    “盛光希,你在哪裏?”陳然邊跑邊衝著四周大喊。他如虔誠的信徒一樣祈求著老天這次一定要回應他。幾乎是在他話音落下去的同時,停車場最邊上的一輛車門打開來,一個人探出頭來對他揮手。


    “這邊,快點!”


    那兩個男人也不愧是經過專業訓練的,轉眼間就從地上站起來從後麵追了上來。盛光希來了,陳然一顆心總算落回了肚子裏,就算明知道後麵還有追兵,他也不是那麽擔心了。葉司說的沒錯,他就是屬狗的,雖然他現在是有點兒腿軟,但要是不要命的跑起來,也不是那麽容易就被追上的。


    “快跑起來啊,要被追上了!”光希急得恨不能下去拉他一把,車子已經啟動了,隻等陳然一跳上來,他就以全速衝出去。


    大開的車門就在咫尺之遙,那是他和葉司所有的希望,無論如何他也要抓住。


    “啊——”陳然咬緊牙關大吼一聲,將所有的力氣都灌注到兩條腿上,終於搭著光希的手腕跳了上去。


    “開車!”


    “廢話,早都等不及了!”光希在這裏等了一個上午,才終於占到了停車場最邊上這個最方便離開的車位。等陳然一上車,他油門一踩,車子直接來了一個漂亮的一百八十度大漂移呼嘯而去。留給後麵追上來的兩個人一鼻子汽車尾氣。


    “技術不錯,不過這要是在市區被逮到,準保吊銷你駕照。”陳然劫後餘生,終於有心情開玩笑了。光希也鬆了一大口氣,腳下油門沒鬆勁的同時還不忘撇了他一眼。


    “辭都辭了,還顯擺什麽臭職業病。”


    陳然一聽,也是。何況人家還救了自己呢。


    “謝了。說你技術不錯那句,好歹是誇你的。”


    “那就讓你開開眼界,坐穩了!”話音落,光希將油門踩到底,油表上的指針噠噠噠的直往上躥,幾乎要爆表。他今天沒有開夏天那輛別克來,就猜到肯定會要大幹一場,所以特意去租車行租了一輛馬自達mx5,姑且算是跑車吧。


    他先走是人老了有了顧忌,再加上國內的道路狀況都能堵得你便秘,他才一直深藏不露。想當年,他和葉司在澳洲空曠的沿海公路上狂飆的時候,陳然還不知道在哪裏給人家貼小紙條開罰單呢。


    不過好漢不提當年勇,他們這勇更加不能提,雖說都是過去的事兒了,但畢竟這黑曆史曾經太過輝煌。飆車,做/愛,肆意瘋狂,這要是給夏天和麵前這位知道了,他光是想想都覺得自己這是在找死的節奏。


    “喂,你小心點,被電子監控拍到你超速就要被請去交通隊喝白開水了。”陳然好心提醒他。


    “那讓你再被後麵那兩家夥抓回去?”


    陳然瞟了一眼後視鏡,他們已經追上來了。


    “放心吧,超不了。”高速限速最高一百二十,這哥們就一直在一百一和一百二之間晃蕩。加上沒多少車,他一路狂飆通暢無阻。


    “現在要去哪裏?”光希邊開車邊問陳然。


    “公安局。”


    “報警?!”正要報警打個電話不就行了麽,費得著特意上門一趟。光希即刻又把自己的想法否決掉了。


    “找葉司。”他這幾天好好把思緒理了理,感覺事情的突破口還是得要從葉司被帶走的那個候車室找起。一想到因為自己的衝動浪費了這麽多時間,陳然就懊悔不已。


    “葉司在你們走之前來找過我,他交給我一張銀行卡,叫我三天之後聯係不到他的話,就把這張卡給你。”光希從口袋裏掏出那張卡遞給陳然。


    “他還說了什麽?”


    “就這些了。哦,他還說你們可能會走不成,你媽或許會對你們采取些什麽行動。”


    “原來他什麽都知道了。這張卡還是放在你這裏吧,等找了他,你再還給他。”陳然說著又把卡遞了回來。光希無奈接過又小心放回口袋裏。


    “難道他原本什麽都不知道?”


    “嗯,我什麽都沒跟他說,就是怕他會有壓力,會擔心。沒想到結果還是搞成了這樣,連他現在被我媽送去了哪裏我都不知道。”


    “放心吧,一定還在中國。”


    “你怎麽知道?!”


    “拜托你那位同學查你的航班的時候,順便也拜托他查了查這一個月內的出入境記錄,沒有葉司出境的記錄。”


    “謝謝。”


    “葉司也是我的朋友,他出了事我也很擔心,不是全為了你。”


    “就算他還在國內,可是中國這麽大,他又會在哪裏?”


    “先別急,好好想想有沒有什麽遺漏的線索,一定會想得到辦法的。”事到如今,光希也顧不上怪是誰的錯了,先找到人才最重要。


    後麵那輛車一直緊咬著他們的屁股追回了市區,但光希就是那麽氣人,甩不掉他們也絕不讓他們追上,一直保持著一輛車的距離開到了市公安局的門口。那倆人看著他們倆大搖大擺的進了公安局的大門,他們總不能跑去裏麵把人綁回來。


    在外麵等了一陣,結果等他們再出來的時候,身邊已經多了一個戴警帽兒的小幹警。何況這個點兒,就算把人再綁回去,飛機也已經飛走了。無奈之下,那倆人隻得打道回府,這趟生意算是賠了。


    陳然來找的這人是他以前的大學的同學,叫趙銘,上警校那會兒他們還是同一個寢室的睡上下鋪。陳然和他關係不錯,本來畢業的時候都是要來公安局的,可是陳然怕自己進了公安局,沈淑儀又會找什麽門路讓他有捷徑“高升”,於是自作主張去了最沒前途的交警大隊。


    這已經是一起明顯的綁架案了,可是因為事件的特殊性他不能公開讓公安局受理,隻能求趙銘私人幫忙。他把自己這些天來想到的線索都跟趙銘說了一遍,陳然到了現在才想起來候車室裏也是有視頻監控的,他去上廁所的那一分鍾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隻要看過候車室當天的監控錄像就知道了。


    可惜的是,他當時被憤怒和驚恐衝昏了頭腦,竟然到現在才想起來這麽重要但其實又是這麽常識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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