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然第一次知道等待原來是件這麽煎熬的事情。愨鵡琻浪葉司從送進來那天起就一直昏睡不醒,到現在都已經三天了。各項檢查數據出來都顯示情況不太理想,病情隨時有可能進一步惡化,醫生希望家屬能提前做好心理準備。


    “做什麽心理準備?你的意思是他會死嗎?”陳然不相信情況已經壞到了這種地步,葉司看起來明明就像是睡著了一樣,他怎麽能說他會死呢。


    “腎病患者本身的免疫力就很弱,再加上上呼吸道感染讓病人的腎小球細胞進一步受損,所以情況不是很樂觀。雖然目前病情還沒嚴重到最壞的程度,但我希望你們能有點思想準備,像他這種情況,很容易並發髒器的衰竭。”


    “如果,我是說如果,並發髒器衰竭的話,是不是就沒救了?”陳然的手抖得厲害,抓了好幾次才抓住醫生的袖子。


    “也不是說隻要發生髒器衰竭就都會死,搶救及時的話還是能活命的。家屬也不要太悲觀,你們的情緒也能影響到病人的求生意誌。總之,能救我們都會救,醫生是不會輕易放棄任何一個病人的。”醫生拍拍他的肩膀先行離開了,留下陳然呆若木雞。


    如果葉司真的救不活了,他一個人活下去還有什麽意思。


    真正的危機在第二天傍晚時分來臨。


    正好周末,光希和夏天都來了,順便給陳然送飯和換洗的衣物。是光希親手熬的小米粥,養胃的。陳然最近一吃東西就吐,整個人都已經瘦得不成樣子了,光希才特意弄了這些清淡點的東西來,希望他多少能吃點下去。


    陳然也知道光希是一番好意,即使沒什麽胃口,他也還是勉強著自己多喝了幾口。然而一碗粥沒喝完,走廊盡頭忽然傳來一大片急促的腳步聲,陳然一抬頭,一大撥醫生護士急急忙忙往他們這邊趕來。陳然不安的回頭看了一眼病房裏的葉司,隻見他旁邊的心電儀指示燈拚命閃爍著,發出尖銳的警報聲。那條代表著葉司生命體征的波浪線正劇烈的起伏變化著。


    啪——


    手中的勺子應聲落地摔得粉碎,陳然即刻起身趴到玻璃窗上。病房裏護士一邊檢查儀器一邊向醫生報告數據,陳然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麽,可是他知道一定是葉司的身體發生了什麽不好的變化。


    從被送進來那天起,葉司的排尿量就很少。體液瀦留是造成高度水腫的主要原因,醫生每天用甘露醇12.5~25g為他靜滴,以維持他的尿量。直到今天中午為止,靜滴無效,直接改用速尿240mg靜脈注射,觀察兩個小時後無效,又加倍使用了一次。同時用多巴胺10~20mg酚妥拉明5~10mg,加入10﹪gs300ml靜滴。


    遺憾的是,上述治療都無效,醫生在經過詳細檢查之後,確診為急性腎衰竭。


    “醫生,醫生他怎麽樣?”好不容易等到醫生出來,陳然趕緊迎了上去。


    醫生摘下口罩,遺憾的搖了搖頭,告訴了他結果。


    “上呼吸道感染引發急性腎衰竭。”


    醫生的話音才落,陳然隻覺嘴裏一熱,一股腥甜直衝喉頭。他突然哇的一下,竟吐出一大口鮮紅刺目的血來。隨後整個人就跟飄零的紙片一樣委頓在地上失去了意識。


    “陳然,陳然!”光希嚇壞了,他還是頭一次見人能吐出一口這麽大的血來。以前都隻在武俠小說裏見過,盡是些唬人的東西。可麵前這位吐的可是真真實實的血啊,難不成他也受內傷了?


    陳然的確是受了很要命的內傷,消化道出血,再說準確點是十二指腸潰瘍引起胃出血。其實這些天他就一直不舒服,可是跟葉司比起來他這都不算什麽。再加上這些天來他根本沒有好好吃過一頓飯,直到剛才被醫生的話這麽一刺激,急火攻心一下就撐不住了,當即就被抬進了病房掛起了點滴。


    兩個人都倒下去了,著急了光希一個人。才一個晚上,他就一連爆出了好幾個口腔潰瘍,疼得他連嘴巴都合不上。夏天也跟在在一旁幹著急,既心疼光希又擔心葉司和陳然。


    陳然一直昏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睜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問在旁邊守了他一夜的夏天葉司怎麽樣了。


    “醫生正在給他做透析,還沒這麽快結束。你感覺怎麽樣?昨天都要被你嚇死了!”


    “我沒事,我去看看他。”陳然說著就要掀被子下床,被夏天死命攔住了。


    “你就別再添亂了。你知道你自己差點也在鬼門關前走了一趟嗎,胃出血,好不容易止住了,醫生說你現在還不能下床,否則容易再次出血。”夏天也沒好氣,誰一個晚上沒睡覺還能好言好語的說話。


    陳然看著他濃重的黑眼圈,知道他昨兒個夜裏肯定在這裏守了自己一夜沒睡覺。本來他們非親非故的,人家肯幫你,那叫情分。按理說他不該這麽不識好歹才是,可是他心裏又真心記掛著葉司。


    “我就去看他一眼,看他一眼我馬上就回來。”


    “醫生都說了你現在暫時還不能下床,你非要去看他一眼又能怎麽樣呢,也不能幫他疼,也不能讓他醒。就算你不想想光希哥現在的壓力有多大,至少也該想想葉司吧。他躺在那裏,還需要你的力量支撐,如果你想讓他快點醒來,你也應該好好配合醫生快點讓自己好起來才是。而不是像現在這樣任性妄為,連累了大家。”


    夏天心裏心疼偏袒光希,說話的語氣就有點重了。但事實上就是這麽個道理,一個人又不是鐵打的,能扛住的事情實在有限。陳然若再出點什麽事,他怕連光希也要頂不住了。


    陳然愣了愣,他知道夏天說的沒錯,的確是他和葉司連累了盛光希。


    “光希哥一直在那邊守著,有什麽消息他會第一時間過來通知我們的。你隻管好好聽醫生的話,趕緊好起來才是最重要的。”見陳然不動了,夏天的語氣也緩了下來,好言好語的勸著。


    “對不起,你說的沒錯,是我太任性了。我不去了,你也不用守著我了,去休息一會兒吧。”


    “那行,有什麽事你就叫護士過來叫我們,我出去給光希哥買早點。”夏天動了動脖子,起身走出去。


    “謝謝你。”


    “別客氣,能幫得上忙我心裏也舒坦點。你好好休息吧,我晚點再過來看你。”


    因為陳然嘔過血現在還不能吃東西,夏天隻買了兩份早點回來。過去光希那邊找他的時候,他正斜靠在長椅上打瞌睡。搭在身上的西裝外套滑落到了膝蓋,夏天輕手輕腳的把衣服往上提了提,光希就醒了。


    “醒了,餓了嗎,我買了早餐上來。”知道他上火,夏天特意去買了下火的綠豆粥。蓋子一打開,粥的清香撲鼻而來。光希還真的有點餓了。


    “辛苦你了,小天。”光希看他的黑眼圈好重,心裏挺過意不去的。


    “那你不打算犒賞我一下嗎?”


    “你想要怎麽犒賞?”


    “啵一個。”


    “在這?”光希為難的看著病房裏正在給葉司做透析的醫生。雖然人家正在轉型之的工作,並沒有注意他們倆在搞什麽鬼。


    “在這。”夏天一點也不覺得難為情,反而嘟起了嘴湊上去。光希無奈,飛快的瞟了瞟走廊盡頭,沒有聽到來人的腳步聲。他這才挑起夏天的下巴,低頭覆了上去。


    自從夏天搬回自己家住以後,邵晴果然對他周末去光希家過夜不再有微詞了。但一個星期也就那麽兩天能膩歪在一起,對精力旺盛,又在熱戀期的他們來說哪裏夠用。兩個人這一親上差點就沒管住火,還是光希顧忌著到底是在外麵,親了親就分開了。


    “吃了早餐你就先回去吧,好好洗個澡睡一覺。一晚上沒回家,你媽肯定要擔心你了。”


    “我回去了那你呢?”


    “他們兩個都躺下了,總得有個人照應,我留下來吧。”


    “行,那我等下先回去換身衣服再來替你。你也別不注意自己的身體,累壞了我可是會心疼的。”


    “我知道,快吃吧,都要涼了。”光希有時候想自己為什麽會那麽喜歡這個小混蛋,答案總是在日常的生活中被發現出來。


    你會跟你撒嬌,讓你像寵孩子一樣寵著他。他也會說好聽的小情話哄著你,讓你時刻覺得自己是被愛的。有時候他又會像個成熟男人一樣,幫你承擔起責任,分走你肩上一半的重擔。總之他就像個渾身都閃耀著光芒的寶貝一樣,每一麵都吸引著你,讓你著迷,越看越愛不釋手。


    葉司每天都要做長達四個半小時的血透,好在透析總算起了效果,第二次透析的當晚,人就醒過來了。陳然在停止嘔血十二個小時後就被允許下床小範圍走動,這兩天他一直就坐在葉司的病房外麵吊點滴。


    葉司動了動眼皮,隻覺得渾身都好痛,四肢像被灌了鉛似的,沉沉的粘在了床板上。五官的感知漸漸回到了身體裏,意識也逐漸清明起來。耳畔似乎有機器運作時發出的低微轟鳴,也能清楚的聽到有人在他旁邊講話了。


    “葉司,醒了嗎?”陌生的聲音在叫著他的名字,但又覺得這聲音好像在哪裏聽到過。


    “病人對呼喊有反應,但意識還不是太清楚。持續給予他更多外界的刺激,讓他盡快從昏睡中清醒過來。”


    “好的,王醫生。”


    “葉司,聽得到嗎?”現在又換成了陌生的女聲。五官的感知越來越清晰,眼睛似乎已經感覺到了光線。


    “醫生,他眼睛動了。”


    “很好。繼續。”


    “葉司......”


    好吵,為什麽總有人一直在喊他的名字,他是誰,這不是陳然的聲音。陳然,陳然在哪裏?


    明亮的光線在他睜眼的霎那晃得他不得不再次閉上了眼睛,昏睡太久,普通的燈照對他而言也覺得刺目。


    “陳然。”氧氣罩下的雙唇動了動,吐出一句微弱的呼喊。


    “他醒了,醫生他醒了!”


    葉司再次被尖銳的女聲吵醒,不過這次他已經十分確定是護士的聲音了。因為他聽到了她在喊醫生,也就是說自己現在是在醫院裏。


    得救了嗎?


    記憶還有些混亂,一些零碎的片段交替著在他腦海裏閃現,高牆,獨窗,起火了,他掉進了河裏。他終於完全記起來自己發生了什麽事。


    “陳然?”這次他的聲音大了一點,眼睛也開始有意識的在病房裏搜尋自己要找的人。


    “葉司,聽得到我說話嗎?”是醫生在問他的話。他又不是聾子,說了那麽多遍怎麽會聽不到。不過要是他不點頭的話估計對方會一直問下去。所以葉司點了點頭。


    “病人對外界刺激做出準確反應,說明意識已經清醒。”


    “陳然呢?”他又問了一遍,眼神已經變得急切起來。


    “在那裏。”


    葉司的目光順著醫生的手指看過去,隻看到玻璃窗外一個穿著病號服,形容枯槁的男人正熱淚盈眶的望著自己。


    “陳然!”葉司動了動手腳想要起身,可惜身體完全動不了。


    “你先別急,等我給你做完了檢查,再讓他進來看你。”醫生招呼護士即刻檢查儀器各項數據,那些專業的名詞他一個也聽不懂也不關心。一雙眼睛就像粘在了窗戶上,透過窗玻璃和另一雙喜極而泣的眼睛對望。


    透析的作用還是很明顯的,葉司身體的各項指標都穩定了下來,照著這個趨勢逐步回落下去的話,病情還是能夠被控製的。畢竟隻要救治措施積極準確,護理專業小心,大多數的急性腎衰都還是可逆的。


    陳然連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他怕自己一眨眼眼前的一切就都不見了。葉司醒了,他真的活下來了。


    葉司現在還在敏感期,所以還不能和外界有過多的接觸,家屬裏隻能允許一個人進去。光希他們當然不會和他爭這個機會,等醫生給葉司做完詳細檢查,陳然也被護士帶去穿好了無菌服。


    “你怎麽也把自己搞成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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