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家門,肖紅霜和徐雲香各提一個木桶,桶裏放著幾塊破布,跟在徐雲山身後,不緊不慢朝著村西尾的方向走去。倆姑嫂落後前邊的徐雲山幾個步子,並排著往前走,卻是誰也沒有出聲,氣氛帶著詭異的安靜。


    沉默了半晌之後,徐雲香偷偷抬眼看了看身側的肖紅霜,有些緊張地說道:“三嫂,我會很多活計,洗衣做飯、劈柴燒水……隻要是一般姑娘家會做的,我全都會做,我一定會努力將家裏收拾得幹幹淨淨的。”


    麵對這個待人冷淡的三嫂,徐雲香一直沒有勇氣靠近她的身旁。即使知道她隻是性子有些清冷,實際上並不像大嫂劉氏那樣刻薄,但她仍然卸不下潛藏在心間的絲絲恐慌。多年來一直承受著劉氏帶給她的壓力,稍有個風吹草動,她就無法控製地露出驚慌失措的神態,就怕一不小心又做錯了什麽事。


    再怎麽說也一同住了十來日,肖紅霜早就注意到徐雲香的小心翼翼。剛開始她還以為那是因為徐雲香不習慣家裏突然多了一位三嫂之故。恰好當時還沒適應穿到古代,而且剛為新婦的身份,她便將這事擱到了一邊。


    等她想通了穿越這件事,她就開始旁敲側擊地打聽現在所處的環境,沒多久就發現徐雲香一見著她就會顯得手足無措之事。起初她是不懂徐雲香為何如此的膽怯謹慎,仿佛一隻驚弓之鳥。直到見識了劉氏那張嘴臉的厲害,她才恍然大悟。


    劉氏是個心眼特別小的農村婦女,自覺餓不著幾個弟妹已是盡到了大嫂的職責。是人都會有所偏袒,不用說,劉氏偏袒的自然就是那懷胎十月生下的幾個孩兒。她白日多數時間都在小雜貨鋪幫忙,家中大大小小的雜事全都落到了徐雲香身上。洗衣做飯、劈柴燒水、挑水澆菜什麽的,徐雲香小小年紀就學得七七八八。


    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就被當成丫鬟一樣使喚,沒日沒夜地幹著粗活重活。更何況那位長得高大壯實、力大無比的徐雲山,倆兄妹向來都是劉氏的眼中釘,再加上徐雲山剛好又是徐家的三子,境況自然好不到哪裏去。


    每到耕種時節,徐家留下的幾畝田地,全都落在了徐雲山身上。到了秋收時節,地裏長著的稻穀黃豆紅薯等等,全是倆兄妹收回來的。倆兄妹忙忙碌碌地秋收之時,劉氏和徐雲海影兒都不見一個。倆人辛辛苦苦收回來的作物,除去留下一些供給自家吃的,剩下的全部劉氏賣了出去,所得收入大部分都入了劉氏的手中。


    在肖紅霜看來,徐雲山倆兄妹其實就相當於徐家免費得來的廉價勞動力。說得不好聽點,或許在劉氏心中,每日提供他們兄妹吃的喝的已經算是很好,至於零用的錢財,恐怕是門都沒有。


    此時此刻,聽著徐雲香那些不符年齡的辛酸言語,肖紅霜心中沒來由地湧出一種悶悶的感覺,像是莫名的煩躁,又像是絲絲憐憫。要說是後者,她有些懷疑這種感覺的真實性,因而隻是剛浮上水麵就被她按回水底。


    在前世那個世界混久的人,與同情憐憫類似的情緒早被冷漠代替。肖紅霜一直以為現在所看到的一切,她不過都是以旁觀者的身份冷漠視之罷了,然而,事實上卻好像並非如她想的那樣簡單……


    “雲香可會縫製衣裳?”肖紅霜微微側頭看了看滿臉盡是不安的徐雲香,狀似隨口問問那般,心下卻是默默想著古代農村女子大多都是自己縫製衣裳,她卻是全然不會,不曉得鎮上有無做好的衣裳可賣。


    聞言,徐雲香一時沒反應過來,隻知呆愣愣地看著肖紅霜,眼神有些恍惚,待看到肖紅霜扭回頭去,方才急忙回過神來。看著那張雲淡風輕的臉蛋,徐雲香以為肖紅霜是因沒聽到回答而有所不滿,當下越發的惶惶不安。她此時所能想到的都是她以後是要跟三哥三嫂一起過的,萬萬不能惹惱了三嫂。


    “會的,前些年就跟著村裏的嬸娘學會了製衣,如果三嫂需要製衣,我可以幫忙的。”恍惚想起肖紅霜的娘家是哪戶人家,徐雲香心想大概是有錢人家的女兒都不用親手製衣,三嫂會問這個問題,可能是以前沒有學過縫製衣裳吧。


    “那就先謝謝了,等咱們掙了錢買回布匹,到時還真得麻煩你幫著縫製兩身衣裳。”肖紅霜說著低頭看了看身上這套樣式簡單的粗布裙衫,再抬頭看向前方那道高壯的背影。腦中突然有個奇怪的念頭一閃而逝,速度快得沒法捕捉。


    前往那間屋子的路上時不時就會碰上幾個村民,因為徐雲山時常都是身穿粗布麻衣,扛著一把鋤頭翻地種田,這會兒見到他這幅模樣倒也沒想太多。等他們看見跟在徐雲山後麵的肖紅霜和徐雲香,不免就覺得有些奇怪了,頻頻抬眼看向臉色平靜的徐雲山。


    西林村的村民一直都覺得徐雲山是個吃苦耐勞的小夥子,村裏不少姑娘都想嫁他為妻。可這徐雲山卻不知怎麽想的,從他十六歲開始就有媒婆上門,但卻每次都被婉拒出門,這讓村人想破腦袋都想不出其中的緣故。


    直到兩個月前,徐家突然傳出一個消息,年滿十九的徐雲山終於要娶親了,幾乎全村村民都被這個突然而來的消息驚得目瞪口呆。明明之前才婉拒了村中不少嬸娘牽媒的好意,怎地又突然冒出了一樁喜事呢?


    過了些時日,不知從誰口中傳出徐雲山要娶的是在鎮上長大的姑娘,娘家似乎還是鎮上某間商鋪的大老板。村人實在想不透那姑娘的娘家怎麽會願意把一個如花似玉的閨女嫁給一個農村漢子,一時之間眾說紛紜。


    起初村人隻當徐雲山如此好運皆是上輩子燒了高香,後來不知從哪裏傳來一些流言蜚語,暗傳那姑娘是個不檢點的,因私會情人丟了娘家的臉麵,於是就被娘家隨意找個農家漢子嫁了,準備讓那個農家漢子當個冤大頭。


    或許是這個說法頗受矚目,很快就在村裏傳得沸沸揚揚的。原先那些羨慕嫉妒的村民不再羨慕嫉妒了,轉而開始看笑話。更甚者還有人將這樁喜事編成一個葷段子,在私底下傳來傳去,不久之後傳到了徐雲山耳中。


    也是因為這事,村人才曉得平素看來憨厚老實的徐雲山要是真生起氣來,那是足以生生把一個人嚇到腿軟腳軟的。說得誇張一點,要是誰的膽子再小那麽一點,估計這人很有可能會被徐雲山的怒氣嚇到屁滾尿流。


    猶記得兩個月前,徐雲山當著那幾個嘴碎的村人麵前,字字句句、無比清晰地說明那樁婚事的真相。


    徐家前老當家和那姑娘家的祖父老早就定下了娃娃親,徐雲山之前會婉拒媒婆上門說媒、嬸娘牽媒的好意,為的就是守著那個娃娃親,默默地等著那姑娘長大。好不容易等到姑娘年歲夠了,自然就開始籌備倆人的親事。


    剛開始村人們都不是很相信這個說法,隻當徐雲山是為了不被笑話而特意編出來的。直到村裏幾個和徐家前老當家要好的長輩證實這話的真實性,他們才曉得原來真有這回事,當時看笑話的村民不由得羞愧不已。


    然而,眾人隻知那樁喜事是徐雲山和那位姑娘自小定好的娃娃親,卻不知道嫁給徐雲山的其實並非真正和他定親的那位姑娘,而是那位姑娘同父異母的姐姐,肖家庶出的二姑娘肖紅霜。


    話說那日,高高興興的拜過天地喝過喜酒,接下來就該是和和美美的洞房花燭夜了。可當徐雲山揭開紅蓋頭,新娘抬頭看清他的麵容之時,那新娘突然錯愕地瞪圓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緊接著就是細碎的啜泣。


    看著媳婦兒全然防備的姿態,徐雲山十分納悶地搬過一張凳子坐在媳婦兒麵前,耐著性子詢問是為了何事而哭。天知道他有多麽鬱悶,別人的洞房花燭夜都是春\色滿園關不住,而他卻要安撫這個哭哭啼啼的媳婦兒。


    好不容易才從媳婦兒口中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問了個清楚,原來是肖家兩位姑娘同時出嫁,本該嫁給鎮上某家大公子的二姑娘被抬錯花轎嫁給了他,而本該嫁給他的三姑娘極有可能嫁給她原先該嫁的那位大公子。


    徐雲山本來還想繼續問點別的事,可沒想到媳婦兒剛講完就“咚”的一聲昏了過去。轎子抬錯了,媳婦兒娶錯也昏倒了,洞房之夜自然就泡湯了。想著也不能將事情鬧大,隻好打地鋪將就將就,來日再和媳婦兒好好談談這事。


    隔日醒來天清氣朗,可媳婦兒醒來跟他說的第一句話卻是“你是誰”。徐雲山當場就愣了半晌,回神之後趕緊找來村裏唯一的老大夫。老大夫過來一看竟是撞到腦子忘了以前的事,徐雲山聞言再次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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