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日過得平平淡淡的,很快地,大部分村人都知道了徐家老三在鎮上做的是何種小買賣。傳聞他們在鎮上賣的涼粉特別受歡迎,每日都有很多客人蜂擁而上。一個小買賣就做得如此之好,多少都有些眼紅。


    好在村裏人多是淳樸性子,隻嘮嗑了幾日,之後也沒人繼續議論這事。當然,這也多虧了別的新鮮事,小村子人多口雜的,並不乏各種八卦消息。往往都是一件事傳來傳去四五天,然後就開始流傳另一件事。


    打一開始,肖紅霜就沒想過要將這事一直瞞著。村裏時常有人到鎮上采買或是做工,哪有可能瞞得住。起初不想讓別人知道,其實都是以前的習慣使然,她不喜歡在第一時間告訴某些人她打算要做什麽或是賣什麽。


    每日製作涼粉挑到鎮上賣,他們家隔三差五就會送些涼粉給鄰居嚐嚐。幾日下來,左鄰右舍都曉得了何為涼粉,也知道涼粉是個頂不錯的夏熱清涼食品。


    雖然有那麽幾人特別想問問涼粉的做法,但也知道徐家想出來的涼粉都是用來做生意掙錢的。平素已經白吃了不少涼粉,要真是讓他們厚著臉皮問前去詢問如何製作涼粉,他們還真沒臉做出這等事來。


    當然,別人是怎麽想的都是別人的事。徐雲山一家依舊是每日趕早做好涼粉,再趕到鎮上賣涼粉。一家人如此兢兢業業地忙碌了大半個月,掙來的銀錢亦隨之日益多了起來,而涼粉也成了西江鎮的潮流清涼食品。


    今日未時剛過不久,肖紅霜就將新晾好的大白菜醃好。搬起一塊石頭壓住新酸菜缸,再看了一下旁邊那缸醃製了半個月的大白菜。缸裏已經飄出了酸味,隻要再過一段時間就可吃到久違的酸菜,倒是真有些想念了。


    他們家已經賣了十多日的涼粉,徐雲山早在前段時間就已經習慣了賣涼粉的事,於是就商量著讓肖紅霜和徐雲香留在家裏收拾農活,賣涼粉這事全都交給他。肖紅霜認真想了想,最後同意了徐雲山的提議。


    所以,自三天前開始,賣涼粉的活計就交由徐雲山負責,她和徐雲香清早做好涼粉,餘下時間則是收拾著家裏家外。農家生活並不如她想象中的簡單,全都依靠人工和落後工具的朝代,除草種菜花費的時間並不少。


    “徐三媳婦,你真在家裏呢。你先別忙,你家大姑子和大姑爺從他們村有急事趕來咱們村,這會兒正在老徐家門口鬧著呢。雖然說徐家倆兄弟已經分了家,但現在這情形看著著實不妙,你還是趕緊過去瞧瞧吧。”


    寂靜的院子突然響起略顯慌張的聲音,正準備把衣服收回來的肖紅霜停下了步子,似柳葉般精致的秀美微微皺了下,而後又在片刻間舒張開來,不動聲色地轉頭看向正從院外小跑進來的中年婦人。


    “徐三媳婦,你也別想太多,分家的事情暫時擱到腦後。什麽都別說,先過去看看你大姑子他們再說。”婦人看肖紅霜神色平常,以為她還在想著分家的事。當下也顧不得其它,急忙好心地勸道。


    雖然真不喜歡和劉氏有來往,但卻改不了徐雲山和徐雲海是親兄弟的事,肖紅霜便朝婦人輕點了下頭。那婦人見她點頭,當即鬆了口氣,轉身又走了出去。肖紅霜也沒再耽擱,快步跟在婦人身後出了家門,出門前不忘順手關上門。


    前往村東頭的路途中,肖紅霜匆忙間仰頭看了下天空。平素到了這個時辰,徐雲山大多都已經回了家。今兒不知道他何時才能回來,也不知道他回村後是直接到徐雲海家一看,還是回到家才知道他姐姐來村子的事。


    吃罷午飯的時候,徐雲香就和高千蘭帶著隔壁的小寶小花兩兄妹跑到後山撿栗子,都一個多時辰了還沒回來。她跟徐雲翠和劉氏向來不多話,而今竟是要她獨自前去看看她們都是為了何事起爭執,著實有些難為。


    想歸想,肖紅霜還是加快腳步朝著村東頭的徐家走,隻默默地祈禱徐家兄妹快些回來。最了解徐家幾兄妹的自然是他們本家,如果他們兄妹在場,凡事都比較好辦。


    待肖紅霜和方才給她傳遞消息的婦人趕到老徐家的門口,他們家門前已經圍了不少看熱鬧之人。有人遠遠就看到肖紅霜過來,自動自覺地給她讓出一條道。前邊看熱鬧的村人看到肖紅霜後,也都自覺地讓道。但肖紅霜一過,他們又立刻圍了上來,有種不看到結果不走人的意思。


    距離院子越近,院內傳來的聲音越是清晰,虛掩著的木門不知何時早被推開。院內除了爭吵的聲音之外,似乎還有勸說的聲音。


    此時此刻,肖紅霜也管不了那麽多,穿過人群,匆匆忙忙地朝著院內走去。她才剛踏進院子幾步,一道踉蹌的身影突然撞到了她身上。幸而她眼快手快,及時穩住了腳跟。饒是如此,她依然被撞得往後退了三兩步。


    “媳婦兒!”伴隨著一聲飽含擔憂的驚呼,一道高壯挺拔的身影快速閃進了院子。隻一瞬間,高壯的身影就將纖細的身子攬到懷中,從而避開了潛藏的危險。


    有些熟悉的氣息當即就讓肖紅霜的心神微微一震,她本能地抬頭看向將她牢牢護在懷中的男子,待她看到那張熟得不能再熟的剛毅臉龐,下意識地輕道:“相公。”


    徐雲山低頭看著驚魂未定的慘白小臉,眉宇間都是懊惱自責的神色,他壓低著嗓子,喃喃輕道:“幸好,幸好我及時趕回來,如果再慢一步,我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想到方才看到她被人撞到不停往後退的一幕,徐雲山無意識地收緊手臂。他隻覺得全身都在繃緊,並不知道他的力氣在不知不覺中加重了好幾分。說好要保護好她的,居然讓她碰上了這種事……


    “相公,我沒事,你先鬆鬆手。”肖紅霜感受到他的緊張和擔憂,雖然她也想讓他安心下來,但是她的手臂真的被抓得發疼,也不知道他是用了多重的力氣。


    “哦,我、我……”徐雲山回過神來,急忙鬆開手。鼻腔聞到一股淡淡的幽香,不覺有些心猿意馬。他們成親以來很少有過這樣的近距離接觸,一時有些結結巴巴的。


    肖紅霜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剛想問問徐雲翠出了什麽事,就被徐雲翠和劉氏的狼狽吸引了目光。徐雲山注意到她的視線,隨著她的視線看向劉氏和徐雲翠。須臾,狠狠地皺起了眉頭,深沉的黑瞳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一時間,院裏的人全都沉默了下來,誰也沒有出聲。勸架的村人看到徐家的男人終於出現,他們也不好繼續留在這裏,陸續出了院子。


    “大嫂,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為何要把二姐傷成這樣?”徐雲山一雙無法看出喜怒的眼睛看了眼靠在他二姐夫王大年懷中的二姐徐雲翠,但見她右手手臂一條長長的痕跡,一眼就能看出是指甲劃出來的傷痕。


    徐雲海此刻不在家,幾個孩子也跑到外麵玩兒去了,家裏隻有劉氏一人。隻見她一手叉著腰,一手指著麵帶哀傷的徐雲翠,語氣凶狠地咒罵道:“好好說?兒子病了居然跑到我們家要錢看病,你們當我們家是金庫不成?以前給你們吃給你們喝還不夠,嫁了出去還有臉往家裏拿,真不知道徐家怎麽養出你們這樣的賠錢貨。”


    聞此言,徐雲山臉色頓時一沉,眸中神色深沉得可怕,看著讓人不寒而栗。站在他身側的肖紅霜雖然沒有看到他眼中的神色變化,但卻已經感受到自他身上傳來的懾人氣息。徐雲翠夫妻和劉氏似乎也有所察覺,臉上的神色不覺變了幾變。


    “我一直敬你是大嫂,因而從來不曾跟你爭辯,可你從來沒有正眼瞧過我們幾兄妹。爹娘在世的時候,你在爹娘麵前一個樣,背後一個樣。以致於他們一直以為你是個孝敬長輩的好媳婦,愛護弟妹的好大嫂。我們兄妹不是隨意搬弄是非之人,從沒在爹娘麵前說過你的不好。而今二姐不過向你借些錢來給外甥看病,你不借也就罷了,居然將我們幾兄妹全都罵上一遍。莫非你是嫌當時罵得不過癮,還想繼續狠狠咒罵兩三天才行?”


    徐雲山一雙陰鷙的雙目,狠狠地瞪視著那張異常醜陋猙獰的臉孔,一字一句地道出藏在心底許久的言論。以前的他從來不屑和劉氏爭辯,到了現在他才明白,或許當初早些說開了,他們家就不至於發展到這個地步。


    正當徐家一家都在因徐雲山一番話沉默時,突然傳來一聲“碰”的厚重響聲。幾人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向聲音的來源,隻看見一臉鐵青的徐雲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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