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祭淵也感受到了北辰烈毫不掩飾的目光,心頭有了慍怒之意,他一雙狹長的鳳眸懶懶地斜掃向北辰烈,看似不經意,卻自有一股迫人的威壓。慕挽歌帶著花祭淵往前廳的方向走去,就在兩人與麵容陰沉不定的北辰烈插肩而過時,花祭淵腳步微不可察地一頓,眼神深邃了幾分,裏麵閃過幾道暗光。


    他掩在袖中的手輕輕一屈一彈,有什麽細若遊絲的東西一下飛掠而出,淹沒在北辰烈的深紫色華袍間。


    然後他抬步便若無其事地繼續向前走去。這一切發生不過在幾秒的時間,絲毫沒有引起北辰烈的懷疑。可有個人在暗中卻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粉如桃花的薄唇一勾便彎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北辰烈看著慕挽歌一副完全將他無視的樣子,不由氣得心口微疼。這個女人,真是該死!


    慕挽歌,你等著,總有一天,本殿下要你承歡於本殿下身下。你遲早有一天會成為本殿下的人!


    北辰烈冷哼一聲,一甩廣袖就大步流星地直往前廳內走去,袍袖當風。


    大約辰時時分賓客就已經來齊,在偌大的前廳裏陸續入座,在帝都城中眾位貴人的麵前,李姨娘給慕挽月束簪挽了發,意味著從此以後,慕挽月就算是長大了,可以許人婚配了。


    在場的人,除了北辰烈和左君逸以及將軍府中的一些知道內幕的下人外,其餘的人均不知慕挽月背地裏幹的那些不貞不潔的齷蹉事。所以他們倒也不吝惜地說出了許多的讚美之詞。隻是……他們的目光掃了一眼今日打扮得高華清冷的慕挽月和打扮得典雅清貴而又不失柔媚的慕挽歌,心中暗自做著比較,他們覺得這二小姐雖比這大小姐要小上兩歲,可那絕美的五官卻絲毫不遜色於大小姐,甚至猶勝幾分。這帝都第一美人的美稱,這大小姐隻怕是要退位讓賢了。


    慕挽月一直凝目觀察著屋中眾人的神色。所以她自然也發現了眾人遊走在她和慕挽歌之間那暗帶比較的眼神。當看到眾人在麵對慕挽歌時那眼中的驚豔和妒忌時,慕挽月心中暗恨。這些目光,以前都是屬於她的,可現在,全都被這個賤人給奪了去。慕挽月眸光一轉就看到了左君逸纖細白淨的手無意識地旋轉著手中的杯盞,而他的目光,此刻也正有意無意地絞在慕挽歌的身上。


    呸!


    慕挽月心中唾棄。這些個男人真是沒一個好東西,一見著個美人就恨不得能將那對眼珠子都安在人家身上。


    今日明明她才是主角,可為什麽,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慕挽歌那個賤人的身上!她自小就是在眾星拱月中長大,何曾受過這般顯而易見的冷落?


    一時之間,慕挽月如同萬蟻蝕心般,心中越發不是滋味,那掩在袖中的手也緩緩攥緊。


    慕挽歌,很好,現在不僅北辰烈,就連左君逸的目光都被你吸引了過去。你這個狐媚的東西,仗著有幾分姿色,你以為這世上的人就可以盡被你玩弄與鼓掌之間嗎?做夢!你以為我的及笄禮是來讓你出風頭,俘獲所有人目光的嗎?哼……等會兒你就會為你現在的所有風光付出慘痛的代價,到時,我們就來看看,到底是誰能贏了今日這一局。


    在給慕挽月束簪挽發之後,慕挽歌便出言邀請眾賓客一起前往後花園賞玩用膳。眾人自然樂意,在慕挽歌的帶領下,一大幫子的人便直往後花園而去。


    此刻正值隆冬,地上積了一層厚厚的白雪,空中仍在飄著細小的雪花,對於這些裹著狐裘厚襖的貴人,這天兒倒顯得並不是很冷。


    踏雪而行,倒別有一番風趣。


    不過一會兒一群人就來到了一個四處掛著竹葉青簾子的涼亭,兩個丫頭低垂著眉眼,一左一右,恭敬地撩起了簾子,慕挽歌微微一笑,帶著一群人便抬步走了進去。


    這個涼亭不小,裏麵擺上了十來張長木桌竟也不顯得擁擠。


    眾人走進去後,依次坐下。


    慕挽歌見眾人都已經落座,嘴角一勾,衝著綠茵打了一個眼色,綠茵立即出去對著守在涼亭外的婢女耳語了幾句。


    不過一會兒,便有婢女端著各色精致的菜肴魚貫而入,將美酒佳肴依次擺放在了長木桌上之後就井然有序地退了下去。


    “今日是月兒及笄之禮,月兒感謝大家的到來,所以在此,月兒先敬一杯。”慕挽月說著端起桌上的酒盞,對著眾人一舉,然後仰頭便一口飲盡了杯中之酒。


    眾人見此也連忙端起桌上的杯盞對著慕挽月回敬了一杯。


    慕挽歌垂目掃了一眼自己麵前杯盞中清亮的酒液,嘴角噙著不明的笑意,絲毫沒有要回敬慕挽月一杯的意思。


    “慕二小姐,你這是個什麽意思?”一道清脆的聲音略帶嘲諷的說到,“就算二小姐不善飲酒,可也要小抿一口吧,這總是個意思。”


    這聲音聽來有點模糊的熟悉。慕挽歌循聲望去,就對上了一雙眼角高挑的丹鳳眼,她顴骨微高,難免讓人覺得她有些刻薄。這人正是許久不見的趙鳳澄。


    眾人聞言也都將目光投向了慕挽歌。


    “二妹妹不善飲酒,趙小姐就不要為難二妹妹了。”慕挽月立即出聲為慕挽歌說話,將一個維護妹妹的好姐姐形象演得逼真。


    可慕挽歌知道,慕挽月心裏隻怕恨不得將她抽筋扒皮,或許,經過今日之事後,她和慕挽月以及李姨娘之間的那層麵具就要撕開了,她們彼此就真的是不死不休了。


    “慕大小姐這般維護你這個二妹妹,卻不知人家可有將你看在眼中?”趙鳳澄說話一如既往的刻薄討打,聽得在場眾人麵色都不由地有些不自然。


    “慕挽歌,今日對你大姐姐而言是極其重要的日子,你卻也連一杯酒都不肯喝?”北辰烈不由想起太後壽宴那日,自己紆尊降貴地敬那個女人酒,她卻不識好歹地給他難看,真是氣煞他也!今天,他還非要她喝下這杯酒不可!


    “五殿下此言差矣,挽歌如今是這府中的當家之人,加之今日是個重要日子,所以挽歌更加不能酒後失儀了。”慕挽歌抿唇眯眼微微一笑,恍若天邊月牙,“不如挽歌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你們意下如何?”


    慕挽歌這番話說得端方識體,讓人生不起絲毫反感之意。加之這麽一個嬌滴滴的美人,在場的男子,哪個看了不是心旌神漾,又怎麽會對慕挽歌的體言有半句異議?隻恨不得將那溫香軟玉納入懷中。


    可越是這樣,女人天生的嫉妒心就越燒越旺,不過一會兒四周就響起了那些女人們嘰嘰喳喳的議論聲。所說之話無不是指責慕挽歌目中無人,裝模作樣,連自己長姐都不放在眼中,她們微憋著嘴,目光更是如同淬了毒利劍一般,時不時地刺向慕挽歌。


    慕挽歌嘴角彎著的弧度深了幾分,眼底有著嘲諷。


    “慕挽歌,看這樣子,這酒你不喝隻怕是不行了。今天本是個好日子,可不要因為這點小事而壞了心情呢。”北辰烈轉著拇指上的玉扳指,嘴角高高挑起,含著幸災樂禍的笑意。


    今兒確實是個好日子……等會兒她倒要看看李姨娘她們是怎麽哭的!


    慕挽歌菱唇一勾,聲音動聽,“既然如此,挽歌若再推拒難免無禮,這酒挽歌便飲了吧。”慕挽歌說著雙手端起桌上的杯盞,對著眾人頷了一下首後就仰頭將杯中酒液悉數飲盡。


    慕挽月見著慕挽歌喉頭滾動了一下,已然是將那杯酒喝下了腹中,嘴角不可抑製地勾出了一抹笑意。


    “月兒前些日子新學了一個曲子,趁著今日興致好,月兒想和大家探討一番。”慕挽月嘴角一勾,拍了拍手便有一個丫鬟小心翼翼地抱著一把做工精致絕倫的琴走了過來,放在了當中的一個長幾之上。


    “慕大小姐琴藝向來一絕,我們這些個隻懂皮毛之人又哪敢和大小姐探討。”四周有貴家小姐出言奉承。


    慕挽月朱唇一勾,不置可否,沉默之下似乎默認了那奉承之語。


    慕挽月焚香盡手之後,調試了幾個弦之後便撥弦彈了起來,錚錚的琴音如同流水一般自她指尖瀉出,音律張馳有致命,優美動聽,隻聽得人欲罷不能。


    慕挽歌看著眾人陶醉的神色,心中冷笑。這慕挽月搞這一出,想必是為了趁著這個大好的機會在眾人麵前出出風頭,以來挽回一點太後壽宴上她丟失的麵子。


    嗬……這慕挽月現在的手段可真是越來越拙劣了。這般急於展現,難免惹人厭惡,那些個坐在這裏的貴家小姐們,此刻心裏不知怎麽搗鼓她呢。


    就在慕挽歌這一沉思之間,突地一陣悠揚的簫聲仿佛自天邊傳來,開始隻聞得隱隱的簫聲,後來簫聲越來越近,仿佛貼著耳朵一般,一下便將慕挽月的琴聲給完全地壓製了下去。


    慕挽月看著眾人聽那簫聲聽得如癡如醉,心中懊惱,指尖用力,想壓過那陣簫聲,可她嚐試了許久仍是徒勞,她指頭更是被那細長鋒利的琴弦給劃開了好幾道口子,疼得她直吸冷氣。


    慕挽月氣得倏地一下便按住了琴弦,沉著一張臉靜聽著那猶如天籟之音的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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