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挽歌一聽北辰卿這話,就意識到苗頭不對,心口一縮,連忙輕搖了幾下北辰卿的手臂,輕聲喚到:“北辰卿,北辰卿!”


    “嗯?”北辰卿淡淡的應了一聲,眼珠子艱難地轉了轉,碧海藍天般的眸子盈盈地看向慕挽歌,雖然看不見,可是他似乎也能想象到她長成什麽模樣。


    不用多想,他就知道,她一定是長得極為美麗的。


    北辰卿說著嘴角一勾,抿出一抹細碎的笑意,看來恬靜而又美麗,他抿了抿唇,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氣息微弱地說到:“歌兒,我最後悔的事,就是沒能親眼看見你和苗禾的模樣。”


    北辰卿話音一落,喉間就不可抑製地溢出幾聲輕咳,一聲重過一聲,連帶著他胸口處的疼痛都被牽扯得越來越痛。


    慕挽歌見此,眼神深邃了幾分,一手扶住北辰卿的胸口,語氣中帶上了幾分急厲之意,“北辰卿,你必須給我活下來!我不準你有事!父親說,讓我們兩個好好的活下去。所以,你不能死,你必須活下去!”慕挽歌說著,抱著北辰卿的手臂不由得攥緊了幾分,似乎想把手中抱著的人緊緊地留在自己的懷中。


    “歌兒,我心裏很難受……我……我做了那麽多對不起你們的事情,隻有死……死才會讓我好受些,而且,我要去見苗禾了,我……我很開心。”北辰卿說到這裏嘴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意,眼底閃爍著明媚耀眼的光芒,“歌兒,我……我很開心,你……你不要難過。”北辰卿說著,顫顫巍巍地伸出手來,摸索著就摸向了慕挽歌的臉頰,手指冰涼,一直涼到了慕挽歌的心底之間。


    “我不難過!你殺了父親,殺了那麽多人,你死了,我……我心裏開心著呢。”慕挽歌勉強穩住自己的聲線,不讓北辰卿從聲音中聽出她的異樣,可不知覺的,慕挽歌察覺到,有什麽溫熱的液體順著她的臉頰滑落了下來,最終滑進了她的唇舌間,帶著濃濃的苦澀味道,苦得慕挽歌眉頭不由得皺得更緊了幾分。


    “開心……就……就好。”北辰卿聞言,語聲難掩虛弱地說到,嘴角彎著的弧度,越來越深,麵前的笑意,帶著幾分欣慰的味道,突然,“啪嗒”一聲,有什麽溫熱的液體滴落到了他的手上,風過,熱意盡褪,化為了一片冰涼。


    北辰卿麵上神色一僵,眼底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芒。


    “歌兒,你哭……哭了?”北辰卿聲音中難掩虛弱,一句話說完。他的氣息就又急促了幾分。


    “我才沒有!”慕挽歌啞著嗓子低聲吼到,死不承認。


    “別哭了,歌兒,我是去見苗……苗禾的,沒什麽可傷心的。說……說不定,我還可以見到父親和母親,然後給他們好好地陪……陪一個罪,是我這個做兒子的不……不孝……”


    “別說了,別說了……””慕挽歌見北辰卿氣息越發微弱,連忙出聲阻止他再繼續說下去。


    “傻歌兒……”北辰卿話語中帶上了幾分輕鬆欣喜之意,原本撫著慕挽歌臉頰的手,輕輕滑動,為慕挽歌擦拭起臉頰上的淚水,他略微有些粗糙幹燥的指腹,輕輕地摩挲著慕挽歌細嫩的臉頰,帶起一陣陣的酥癢之意。


    “我都做了這麽多的錯事,你還為我哭……哭什麽?”北辰卿說著,嘴角勾出嘲諷的弧度,聲音中也帶上了幾分空靈之意。


    “北辰卿,你現在可是一國之君,你就這麽死了,你讓北辰國的萬千子民怎麽辦?你,怎麽對得起先帝對你的重托!”北辰卿是她的親哥哥一事,想必北辰傲天是知情的,不然,以他對皇後的感情,如果北辰卿真的是他和皇後的孩子的話,那他對北辰卿應該是百般寵愛才是,而不應該是那樣一種態度……


    當初慕挽月臨死之前告訴自己,她的親哥哥還沒有死,還活著,她不信……為什麽,為什麽那時她就沒有早點發現慕挽月口中之人,就是北辰卿呢!


    如果,她那時發現了的話,那麽,今日的一切悲劇都不會發生!


    慕挽歌一想到這裏,心裏的苦澀悲傷,就如同潮水一般,將她淹沒其中,讓她一點氣都喘不上來。


    “是我對……對不起他們。”北辰卿眼底閃過一抹悲痛的光芒,他不是一個好的君王,他要成為那九五至尊,不是因為他熱愛權利,野心勃勃,隻是因為苗禾曾經說過一句話。她說,她要做這世間最尊貴的女人,從此以後,再也沒有人敢俯視瞧她。


    他很自私,他沒有想過黎民百姓,他滿心裏想著的都是苗禾,這樣的他,怎麽適合做一個好的君王。


    “歌兒,答……答應我最後一個請求。”北辰卿聲音更加虛弱,甚至連眼神都變得有些渙散起來,看得慕挽歌心口猛地一緊,一顆心,更是直接提到了嗓子眼。


    “你說。”慕挽歌很想哭出聲來,可是理智告訴她不能,她不能!


    慕挽歌編貝般的牙齒緊緊地咬上了薄唇,留下了一排排整齊的牙印。


    “以後,為你自己而活,不……不要再為任何俗事所累,你,答……答應我。”北辰卿說著,反手一把握住了慕挽歌扶著他的手臂,緩緩收緊,勢有一種慕挽歌不答應,他就永遠不鬆手的架勢。


    慕挽歌聞言,眼神深邃了幾分,嘴角繃緊成一條冷硬的直線,猶豫了好一會兒後才幹巴巴地回到,“我……我答應你。”


    慕挽歌是個聰明人,她自然知道此刻北辰卿這個要求是何意,他無非是想讓自己不再管北辰國的一應事情,和騷蝴蝶兩人共享神帝國的大好江山。


    可是,北辰國的大片山河,也是父親慕高楓一刀一槍打拚下來的。


    她怎麽忍心眼睜睜地看著北辰國的大好河山葬送在北辰卿的手中。


    當初她費盡心思地為北辰國簽訂來五年的和平時間,現在,北辰卿如果真的去了,隻怕,南陵俊熙會立即迫不及待的發兵攻下北辰國。


    不過……當初南陵俊熙答應過自己的,他說,如果他占領下來北辰國後,他會善待北辰國子民如同南陵國子民一般。而且,南陵俊熙雖然手段狠辣了些,心思詭譎難辨了些,可不得不說,南陵俊熙很顯然比北辰卿,更適合做一個君王。


    而且,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是曆史的必然趨勢,所以,北辰國和南陵國合二為一,這是遲早的事情,憑她一己之力,根本就改變不了什麽。


    “那……那就好。”北辰卿聽了慕挽歌的話後,明顯地鬆了一口氣,嘴角的笑意也越發地恬淡安詳。


    慕挽歌突然像是想起什麽似的,立馬從袖中掏出一樣東西,急急忙忙地就塞進了北辰卿的手中,握住他的手,讓北辰卿手指緊緊攥著那東西。


    “大……大哥……”慕挽歌咬了咬唇,猶豫了好一會兒,大哥兩個字才從她的喉嚨中艱難擠出,“這是母親為我們求的平安符,你好好收著。”慕挽歌說到這裏,聲音低了幾分,裏麵含上了一些別的情緒。


    慕挽歌牽動嘴角淡笑,帶著幾分苦澀的味道,幽幽的說到:“當初,母親特意去覺明寺求了兩個平安符,其中一個給我,另一個是替母親腹中還未出世的孩子求的,可是……”慕挽歌說到這裏頓住了話頭,聲音中帶上了幾分沉凝哀痛的味道,“可是後來,母親被李姨娘她們算計,孩子還未出世就已經……這上麵的血跡,正是母親和她腹中孩子的血……”


    不知是不是時間太久了的原因,慕挽歌如今說著這話時,已經能夠很平靜了,雖然心口仍舊會隱隱地泛著鈍痛,可是比起以前的痛心疾首,已經好了太多。


    “兩個平安符……剛好……”慕挽歌的話語中已經帶上了淡淡的笑意,“我們兩兄妹,一人一個……大哥,你說,這事巧不巧,這兩個平安符最終是一個都沒浪費呢……”慕挽歌說到這裏嘴角的弧度加深了幾分,眼底隱隱地跳躍著明亮的光芒。


    “大哥……”慕挽歌還想再說些什麽,垂眸一看,卻發現那躺在她臂彎之中的人,早就已經瞳孔渙散了,身子也隱隱地傳來了冰涼之意,原來卻早已經斷氣多時,而那平安符,從他掌間滑落,一下落到了他的雙腿之上,上麵的血跡已經幹涸,凝結成暗紅色的一團團。


    他碧海藍天般的眸子裏,恢複了原來的安靜柔和,嘴角也微微地揚起了一抹笑意,那般的恬靜淡然,就好像,他去的地方是一個春暖花開,四季如春的美麗天堂一般。


    一切都是那般的祥和安靜,安靜得讓慕挽歌眼眶裏的酸澀之意更加濃烈,淚水止不住地就直從眼眶中留了下來,打花了慕挽歌的臉。


    “嗚嗚……”慕挽歌此刻才敢哭出聲來……低低的啜泣聲,在上空蕩漾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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