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寒山也是心裏通透,急診科和骨科的那點事情他知道些端倪,如今遇到這尷尬場麵,他就懶得看戲了。


    便道:“敏智,這個病人就暫時交給你處理了啊,我那裏還有病人要看,你看看還有什麽要開的檢查,我讓跟著我的規培來幫你開。”


    在月初規培入急診科的時候,就會往病房、手術室和門診分別分上一批來給上級醫師幫忙。


    黃敏智則說:“好嘞,樂老師,你先忙您自己的吧。”


    然後黃敏智就站在了陸成的身後,看陸成的體查,隻見陸成在患者患肢的遠端分別探了幾個部位後,抬頭道:“家屬呢?家屬呢?”


    “家屬剛繳費去了,馬上就到。”旁邊的人趕緊回道。


    正說著,一個婦女滿臉憔悴地又穿過了人群來了,喊道:“醫生,我來了,我交費了。”


    聽到聲音,人群也是紛紛避讓出一條路,然後陸成才看到婦女的麵目,四十多歲的年紀,有些虛胖,膚色很黑,個子非常矮小,估計站起來就隻到陸成胳肢窩那裏。


    此刻陸成蹲下來,也幾乎與她平視。


    她看著陸成,吞著口水,忍著眼裏的心疼之色,巴巴問道:“醫生,我老公他腿怎麽樣?能保嗎?”


    她雖然是問,但似乎就希望聽到陸成肯定的答複。


    但陸成隻是抬起頭來,搖了搖頭說:“保肢的可能性非常小。而且風險太大,花費也太高,我的建議是直接截肢。”


    陸成話音剛落,那中年婦女就一屁股坐到了後麵的凳子上去。


    神色黯然無光,然後不過五秒鍾,她就要跪下來,嘴裏喊道:“醫生,求求你救救我老公,求求你救救我老公,多花點錢都沒關係。”


    “我們家就靠他來撐著了,他不能倒下來啊?”


    “要多少錢?我去借。”


    陸成微微歎了一口氣,聽著患者的請求,他非常想答應下來。


    但是這個患者的情況太過於嚴重,他剛剛用透視眼鏡看了一下,至少有十幾個地方塞了,光是取栓的時間就要費幾個小時。


    而且即便取栓之後,還會發生多次的再灌注,再加上如此大的擠壓傷,非常容易發生橫紋肌的溶解,如果不果斷點,後麵透析要花費多少錢?


    實話實講,這個病人有保肢的可能,但是就算他把腿保下來,剩下的時間還不一定能夠掙到他保肢的錢。


    當然,陸成也無法替病人和家屬自己做決定:“他這個傷太嚴重了,現在一切情況都還不明朗,如果再堅持保肢,非常可能有生命危險了。而且保肢手術也非常複雜,保守估計花費也在五十萬以上,甚至一百多萬都有可能。”


    “這還不考慮他神經是否損傷,如果神經損傷了,即便腿保住了,沒有功能,也是沒用的。”


    “或許對別人來講,保肢隻需要闖兩到三關,但是他至少要闖七八關。隻要有一關沒闖過去,前麵的努力就都白費了,錢也白花了。我能說的都說了。”


    中年婦女的臉色立刻慘然起來,那中年漢子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因為臉部的擦傷而沒講話,但此刻聽到這麽多錢,也是傷心地把臉給蓋住了,身子在微微顫抖。


    陸成看著這一幕,內心實在不忍,但這就是活生生的事實。這筆錢,陸成也覺得是天文數字,並沒有太多的經濟效益。


    如果患者的家裏很有錢,那麽還可以用這麽多錢賭一下以後的生活質量。如果是這些錢東拚西湊都還湊不出來的話,還真不如截肢了就一了百了。


    “能少點嗎?醫生,能不能再少點啊?”她忽然抬頭問道。


    陸成聽到這話,隻是苦笑:“一切都隻是預計估計,這還是保守的估計。少不少也不是我們醫生能夠決定和繞著我們想法轉的。”


    “我們還想所有人都沒有疾病病痛,希望我們大家都失業轉行去幹別的。但這現實嗎?”


    “我們要尊重事實,他現在這種情況,就是有這麽嚴重。可能比你想象得還要嚴重,你可以選擇的時間也不多,如果再繼續拖的話。”


    “不做手術,他也有生命危險!”


    “你最好能夠在十分鍾以內給我答複。”


    陸成說完,忽然覺得內心是一鬆又是一沉。


    如此把真相講出去,一切的選擇權都在了病人家屬身上,罪惡也放在了他們那裏,似乎覺得沒錢治病那是別人自己的事情,醫生不是聖人,陸成自己家也貼不出來自己的錢,又能有什麽辦法呢?


    但是,有病人在麵前,明明還有機會能夠救治一下的,卻因為一些客觀原因無法繼續進行,這種無奈,這種失落,這種打擊,又有誰來安慰呢?


    錢這個東西,有的人沒命用錢,沒的人用命保錢。


    但這就是現實啊。


    人力有窮時,這不僅僅是說患者和家屬自己,也是在給陸成告誡。他是個醫生,治病救人是他的天職。但他就是個醫生,他也就是個普通人,甚至自己也生不起病。


    黃敏智聽到陸成這麽決絕,不免覺得有些驚訝。


    這份果斷,還真不是普通的年輕醫生該有的性格,其實按照黃敏智想來,陸成絕對屬於那種天賦極高,甚至手下都沒幾個死人,沒幾個爛病人的高天賦醫生。


    像這種病人,還有一絲希望,他還要自己莽一下。


    但是,就算退一萬步講,把他的腿治好了,保住了。


    那條腿,它能是受傷之前的樣子嗎,不過也就是隻能走路而已,想要掙錢?


    不過是用一大筆賬換了能走路的機會而已。


    人是能走了,但是整個家卻瘸了,他作為一家之主,作為家裏的頂梁柱。


    這哪裏是救了他,是殺了他啊!


    也是想了幾分鍾,那男人自己沙啞地道:“醫生,我截肢。我要截肢!”


    “我要保命,不保腿了。不保腿了。”


    說這話時,他心裏想的是,保自己的命。


    保老婆兒子女兒這後麵一輩子還能有點積蓄。


    誰讓我是老公,是他的老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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