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司徒天夾著自己的作品告別了滿意的甄妮和煙鬥依舊在不斷冒青煙的詹森,匆匆地離開了小畫廊。


    “怎麽樣。”詹森笑眯眯地吸了兩口,一臉悠哉,“我小舅子說這男人挺有才的,隨手縫幾塊布就被人滿街追著簽合同。”


    “功底紮實。”一向見不慣他散漫樣的甄妮臉色驟然冷了下來,“頂你五個。”


    “啊嗬嗬嗬……”詹森揉了揉太陽穴,無奈地滅掉煙,“好歹我也是你的上司啊。不過能被甄妮這樣評價,看來孩子們的爸爸確實是個不錯的人才。明天他會去大廳辦補辦身份,拿來條子以後先給他預支一些工資。一個男人當爹又當媽的屬實不容易啊。”


    “明白了。”甄妮頷首。


    將司徒天在畫畫時某些不在狀態的表現,視為了基本緊張。


    畢竟再怎麽小的畫廊也是掛在政府名下的,工資待遇不差,又是個鐵飯碗。


    近些年原特之城的外來人口不斷膨脹,導致物價飛漲,房源短缺,生活和就業壓力越來越大,想找個穩定點的工作已經不太容易了。


    甄妮轉身離開了詹森的辦公室,走回自己的辦公桌,在畫廊員工名冊的最後一頁上寫下了司徒天的名字。


    隻是她沒想到,這個名字下麵的基本信息,再也沒有機會填滿了。


    司徒天出門右轉,抿唇緊咬了一口牙,手指用力彎曲,他幾乎捏爆了拳頭,才勉強憑著一股疼勁兒得以保持住冷靜,腳步平穩地走過了原特的兩條主要大街。


    直到他隱隱約約看見自家剛住上的居民樓,司徒天便再也撐不住地狂奔起來,他真擔心自己下一刻就腿軟的攤在路邊。


    為了麵試的時候能給人留下個好印象,讓自己看上去正式一些,司徒天今天還特意穿上了家裏唯一一件還算像樣的西裝外套,打了一個自己改製的黑領帶。


    外套是純棉的料子,透氣性非常好。


    可此時,司徒天卻仿佛一個剛從水裏被搜救隊打撈上來的人,渾身上下再無幹爽。


    指骨節泛白地用力卡在家樓下的花壇上,努力張大嘴巴大口大口喘氣,卻還是感覺到了無邊的窒息,沉沉重重地朝他疊加而來。


    絕望,從未如此靠近。


    為什麽、會是這樣。


    青銅色上麵鑲著一塊磨損到無光的寶石,看上去真的又舊又不值錢,司徒天深深記得那個全大陸隻有一對的耳飾,在穿越到這個世界的第二天下午退燒以後就被他順手給摘下去了。


    總覺得耳垂下麵蕩著個東西很不習慣。


    現在那墜子還放在一個沒來得及拆開整理的行李包夾層裏。


    耳洞在刺痛,是被他揉捏的。


    兩腿在打顫,是被嚇的。


    ——耳飾應該會有仿品吧?


    ——這個玩笑很冷,司徒。你認為會有人特意仿製出一個通緝犯習慣戴的耳飾,然後等著被抓?被警署盤問原因?


    別忘了,那可是全大陸“身價”最高的通緝犯,賞金延續至今還在每天飆升。隻要抓住他,你可以買下兩座原特之城有餘。網上有關“天”的一切行蹤消息已經被賞金獵人們炒到了五千金幣起價。


    司徒天軟在了花壇上,垂頭苦笑。


    原來,“我”腦袋值這麽多錢……


    幸好,在集市街打聽的兩個人都不識貨。


    幸好,那玩意最後沒拿到雜貨店去掛售,不然以韋爾斯的閱曆……


    司徒天抹了一把臉,現在這個狼狽的狀態,怎麽回家?


    不、暫時還不能回家,有些事情必須要先搞清楚。


    司徒天努力站起身準備先離開家附近再做打算,卻被坐在露台上抱著刨冰吃的龍.塵斯和司狼倆包子瞄到了。


    司狼生來嗅覺靈敏,龍.塵斯則是對熟悉的氣息感覺強烈。


    兩隻小包子同時探出腦袋,龍.塵斯閃著星星眼,“爸爸!”


    今晚有肉不?


    司狼卻比這貨多了一根筋,有些疑惑男人的舉動,“爸爸,你不上樓嗎?”


    被喚道的司徒天背後一僵,緩緩地轉過身,目光甚至不敢馬上與兒子對上。


    你們知道嗎?


    其實你們的爸爸是個通緝犯,全大陸賞金第一高的通緝犯。


    天、你他媽到底犯了什麽大罪!全大陸身價第一高……你覺得被全大陸人們一起通緝很牛逼嗎?


    司徒天心中憤怒膨脹,簡直要恨死前任了,幫他養五個孩子也就認了,畢竟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無親無靠,把兒子們拉扯長大至少給自己養老送終的人有了。


    但是為什麽我要替他接收這樣一個大屎盆子?這個世界的頭號通緝犯!一生都洗不白的汙點!兒子們以後怎麽上學……


    一隻老鼠跑到貓窩裏去麵試,居然還能活著出來!


    該感謝你在名冊上的照片邋遢落魄到連我都沒認出來嗎?


    司徒天揚起脖子,平靜了前一刻還波濤洶狠的臉,“爸爸現在就上樓。”


    有些事情,還需要孩子們幫忙鑒定一下。


    “老二,你過來一下。”進門後,司徒天目光飄過了沉穩卻寡言的老大,快速一轉,落在了熊茂的身上。


    “爸爸回來了?”正舉著兩個試管認真調對著什麽的熊茂一回頭,便對上了司徒天嚴肅無比的目光,“怎麽了。”


    “過來看看這個。”他將自己在畫廊裏試手的作品鋪在桌麵上,紙張已經在兜裏被擠壓得不成形狀,潮濕發軟。


    但熊茂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紙上畫著的男人,“爸爸怎麽畫了以前的自己?為什麽不畫現在的呢。”


    正常人都會覺得他現在的樣貌比較好吧。


    不過男人是怎麽“看到”自己以前不修邊幅的模樣?還刻畫得如此精準細致……嗬。


    他記得,在那個破家裏可是沒有一麵鏡子的。


    有意思。


    “不,沒什麽,隨便畫畫。”


    熊茂沉浸在自己的小心思,並沒有觀察到男人在聽到他話的一瞬間,仿佛五雷轟頂的表情。


    很好、通緝犯的帽子是戴定了!


    司徒天拿出了今天在民眾大廳3號窗口領來的,還沒來得及填寫的資料表,走到門口的垃圾桶旁,撕成碎片。


    已經,不需要了。


    煩躁,鬱悶,火氣一湧而來,卻逼得他不得不冷靜下來,快速思考一家六口下一步的生存對策。


    他並不是一個人,要跑路也必須帶著五個球一起跑!


    孩子是無辜的。


    首先這個城市是絕逼不能待了,大城市情報傳遞快,哪怕那畫和自己並不像,可誰知道另一隻耳飾上麵到底有沒有指紋之類,在警署裏又有沒有其他特征信息記錄在案……


    絕不能冒一丁點風險,我還有兒子們要照顧。


    可以預支工資的工作也不能再去了,交了一百多枚銀幣的房子還沒住熱乎就要搬走了……


    更可怕的是,咱們一家很可能要當一輩子黑戶了!


    兒子們無法上學,我也沒辦法走正常渠道找工作……無論是看房子還是去醫院都要比普通人貴上好幾倍。


    除非有證據為自己的案底翻盤……


    司徒天摸著下巴開始認真思考這一可能性到底有多少。


    天、你他媽真是好樣的!


    司徒天狠狠握拳忍住砸牆想投案自首換錢報複社會的衝動,走到臥室裏換了套幹爽的衣服,腦袋上壓了一頂黑帽子。


    看起來低調極了。


    一定要有作為通緝犯的自覺。


    不過這次出門,他需要兩個幫手,“炎,小龍。”


    老大,“?”


    老四,“???”


    “和爸爸去買菜。”


    老大,“噢。”


    老四,“噢噢噢噢好棒!”


    揉了揉龍.塵斯的腦袋,司徒天平複不少的心情又變得有些苦澀起來。


    如果可以,我真的一輩子也不想用自己的言靈能力。


    他、是一個不合格的言靈師。


    “爸爸,我們多買點肉吧!”龍.塵斯主動扯著司徒天的大手,反複搖晃。


    隻要一回想起臨出門前死狼哀怨的小眼神,他就覺得今天的天氣特別好,天空格外蔚藍!(其實已經黑天了。)


    “好。”司徒天淡淡一笑,忽然像是想通了什麽似的,把腦袋上罩的黑帽子還給了老大,“還是你戴著吧,炎。”


    天都黑了,刻意的擋臉反而看上去特別可疑。


    孩子戴就不一樣了。


    “噢。”老大應下。


    一行三人來到了過了買菜高峰,人漸稀少的市場裏。


    “爸爸,賣肉的在那邊。”龍.塵斯撒丫子就想跑過去。


    卻被老大死死拎住衣領,任他小短腿不停亂蹬也沒有,“小狼說,聽爸爸的。”


    “哈?”


    果、然、是、司、狼!


    活該爸爸不帶你來,人在家還不忘給勞資添堵!


    “喂,打個商量,你放我下來,我就去求爸爸晚上抱三鮮餃子。”


    “不。”老大堅持。


    龍.塵斯顯然打錯了算盤,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樣是吃貨。


    “切——”鼓起包子臉的龍.塵斯暫時放棄了和老大討價還價,目光開始搜索自家粑粑的身影。


    但是,他很快就被自己所看到的一幕驚呆了,“天、天啊……那個男人在做什麽!”


    他是想把市場搬回家嗎?


    後記劇場——


    老五:為什麽知道自己是通緝犯以後要跑?


    司徒天:不跑,難道爬嗎?


    老五:…………(我問的完全不是這個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婉清的地雷,=3=這周末就加更,不過具體加多少量還要看大家給予的熱情鼓勵呦……


    ps:有木有人發現,蓮妃寫到現在的原創文受……全是靈異體質qaq,這個真不是故意的……


    不是粑粑犯地罪,絕對不認!所以該怎麽辦好……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邪言靈師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蓮洛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蓮洛並收藏邪言靈師最新章節